叶飞在电话讲得铁定又着急,估计是有重要人物要出场,需要她去捧捧场面。
二代圈子里不乏美女,燕肥环瘦应有尽头,可是学历、职业、交际全都拿得出手的就门可罗雀了。毫不谦虚地讲,她罗西势必能占上一席之地。
进包厢第一眼,就见顾城就坐主位颔首而笑,捏着茶盏在听着叶飞讲什么。
罗西的腿肚子立刻发软,有种被击中的眩晕感。
要说没想到会碰见顾城,那是假的。那天回头就上网搜寻顾城有关讯息,网路上竟然查不到任何资料;蓝光建筑的法人也不是他,至于那高新公司词条也相当简单,就两行字,跟买了百度推广似的,像个空壳假公司。
可这也从侧面印证他的厉害之处,有些涉密的技术产业,是不会展露在公共平台上。
叶飞把罗西向主坐的男人介绍过去,将她往万里挑一里夸,当然,那都是场面话,罗西平时都能笑纳,此刻却在顾城的视线莫名心虚。
在场所有人知晓的罗西是个了不得的场面人,永远不会有人认为她是卑微到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陈茜茜。少女陈茜茜在县城崇州时,分明是个轻如鸿毛的隐形人。
可顾城知道。
顾城深知她最狼狈最脆弱最无助的模样,他知道得太多太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当然包括——从本质到表象。
她想掩盖埋葬的那个底细,他自然也一清二楚。
即使她早已改名换姓,走向莽莽世界的另外一端——然那些表面样子,在他跟前也是一击即溃。
罗西暗自横了叶飞一眼,不由地埋怨他今天的架子没端好,是不是有点太上杆子了。
顾城听叶飞讲完,自然而然地起身,把手伸出来:“罗总,幸会。”
叶飞看他起身,倒像是松了一口气,行事放松很多:“西西,别站着了,顾总是我们家乡人,咱们不讲外头虚的那一套。”
顾城跟罗西轻轻一握,便坐了下去,一只手臂搭在桌面上,还是那件黑色羊绒衫,紧实饱满的小臂弧度,大概因为空调太高,挽起一寸袖口,筋络分明的手腕上展露着圆润深绿的佛珠玉手串。
一个男人带玉佛珠,要不是太娘就是装相大师,可他戴得好好的,像是把东西震住了一样。
罗西不由扫向他的手,到底是把好奇也压到喉咙下。
包房是两厅的格局,一面喝茶聊天,西墙上立着百宝阁,里头收藏着无数茶业和名不见经传小古董。东边才是宴客的。这地儿是叶飞招待贵客的地方,轻易不开启,那些小古董随便碰坏一个都让人肉疼。
桌上人倒不多,叶飞捡着重要的邀约,因为是平辈私人局,也不好叫那些上了年纪有资历的老家伙,于是场面又有些冷清下来,主要还是摸不清顾城的底细,不知他喜好厌憎。
估计是有些急了,叶飞朝罗西使眼色。
罗西也暗自叫苦,你这地头蛇都使不上劲,干瞪我有屁用。然而她也不是来吃白饭的,来了就要给东道主起作用,起身先讲了个破冰的小笑话,大家趁机乐呵呵起来,罗西便把酒头一杯给叶飞敬过去,这是给主人家脸面,其次才是顾城。
顾城起身,雍容的气度:“是应该我跟大家先敬一杯,刚回老家,很多事少不得麻烦大家,那我先干为敬。”
就这么一句话,所有人头上那根悬梁刹那间就撤走了。
低位者麻烦大家,那是真麻烦;而高位者柔和真诚地“叨扰”大家,那就是礼贤下士的亲和风度。
同样一句话出自不同人的嘴,分量不可比拟。
高手便是如此,恃才傲物算什么?
接下来便是热热闹闹的局面,顾城没说什么,但仿佛所有人的话他都听了进去。开始大家还心慌慌如僵尸,平日里在老家做土皇帝傲的不行,这下来个比他们亲爹还牛掰的人物,还是同龄人,能不没底么?可接触接触下来,却发现他不仅没架子,说话也有些冷幽默。他没怎么笑,大家却哈哈地笑开了。
向来在饭局上风头茂盛的罗西,在观察片刻后,不免有些泄气。
这是她沙场争战以来,头一次、破天荒的一次——无人问津。
她辛辛苦苦要争要赢的东西,打了肾上腺素那般精气神去周旋的世界,瞧瞧顾城,信手拈来罢了。他需要耍什么手段什么小心机吗?不需要。即使他没有所谓的纳税上亿的项目傍身,他也不需要。
有些人天生啊,就有领导力凝聚力,这种男人天生像王,能让同性深深拥戴折服。
罗西吞下一口苦酒,晦暗地盯着笑意吟吟的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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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