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额头也开始出汗。
他比邝深大几岁,不敢说一起长大,但也没少见过邝深收拾人。
这杨家小媳妇早不醒晚不醒,怎么偏着这个时候醒了。
这他娘的不是拿着把柄往邝深手里送的吗?
“要不,让他们家给你们赔礼道歉,再补偿点儿公分?”
邝深看向江芝,微抬下巴,示意她做决定。
江芝还站在离徐翠不远处的地方,认真打量徐翠,试图观察出那个系统在哪里。
没接收到邝深目光,也没看出徐翠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徐翠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擦着擦着,突然抬头看江芝,先是骇人一笑,而后又哭起来。
甚至,还想挣扎着往江芝那边爬。
江芝反应极快,向后连退三步。就怕退的慢了,被徐翠沾上。
徐翠抱了个空:“........”
而后,她仰着脸,望向江芝的方向,哭出声,眼睛却还直直盯着江芝。
“芝芝,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我真的是刚刚才醒!芝芝,我跟你是这么多年的姐妹。但凡我当时要是醒着,我能让我婆婆做出这样的事儿吗?芝芝,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
“再说了,我们家又不是过不下去了,怎么会上你们家来讹钱呢!都是因为我生病了,我婆婆知道你娘在公社当大夫,想让你娘帮我看看病。”
徐翠咳嗽两声,柔弱的不行:“芝芝,我婆婆都已经快六十了。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就算有坏心思,也不至于大冷个天还带着两个孩子上门吧!芝芝,你相信我,我们当家的跟我婆婆都是好心,只是他们选择错了方法!都怪我啊!都怪我们那天的误会!”
她三言两语颠倒着黑白,卖着惨推说误会。
李春梅连连应声:“对对对,我们就是想看个病,没想欺负你们家。你们快把我儿子放了吧!我的儿啊!你们就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徐翠眼泪哒哒往下掉着,一边掉眼泪,一边还踉跄着想起身:“我这边给你道歉了,芝芝,你这么善良大度的一个人,一定会原谅我们的对不对?这真的就是个误会!”
江芝眼睛不自主地跟徐翠对上,脑子瞬间空空白白。
徐翠终于走到江芝面前,挡着众人的视线,带着蛊惑的声音响在她耳边:“江芝,这就是个误会,对不对?”
江芝愣愣地看向徐翠,嘴唇微动,到嘴边的话脱口就要出,而此时本该空白的脑海里却有了一点儿残存的影子。
墙头耷拉长腿而坐的影子,高大瘦削,薄唇微抿,冷淡凉薄。
她蹙眉回神,艰难别开视线,脑袋疼的要炸,却对上不远处邝深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一如往常,无波无澜后的漠然。
她的心却慢慢静下来。
“不是误会。”江芝慢慢往邝深身边移,像个依靠大树寻求安稳的小动物,“是你男人上门找事推了我爹。我们家的要求很简单。”
“你们家给我爹请个大夫上门看病,再把我爹这几天不能干活的公分出了。还有我爹这生了病,怎么着也得吃点好的。”
江芝想起来李春梅狮子大张口要的东西:“也不用多,给我们家三十个鸡蛋就行。”
“!”
徐翠又惊又吓,她的对视怎么没用了?!
而且,江芝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张口就要三十鸡蛋!
那可是三十个鸡蛋!就是用积分换,那也需要十几个积分呢!
“芝芝,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年岁过得有多难。我们家又不像你们家,怎么可能拿得出手这么多鸡蛋。”
徐翠哭的更伤心了:“你这不是逼着我们去死的吗?芝芝,你可怜可怜我们家吧,来福和来旺还这么小,你就看在孩子面子上,也别逼着我们去死了。”
围观群众又开始倒戈,不少有人竟然开口劝和,让邝深他们得饶人处且饶人。
江芝面露疑惑:“谁逼你们去死了?这三十个鸡蛋不是一开始你婆婆他们先逼着我们家拿出来的吗?怎么,我们家拿出来就是应该。你们家拿出来就是逼你们去死了?”
没这个道理。
徐翠噎了下,阴阳怪气道:“我们家又没有你那么有本事的娘家。”
“对啊,这三十个鸡蛋我们家怎么可能拿出来,我们家的母鸡早就不下蛋了!”李春梅跟着哭起来,撕心裂肺,“不活了!你们这是逼着我这个老婆子去死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邝深“啧”了声,拽了下手里的绳子,看了眼杨国柱,屈尊降贵地开口:“你怎么说?”
杨国柱感觉自己手腕都要废了,手指充血,肿的比萝卜还粗,脸色煞白,慌忙点头,怕邝深不满意,又看向老娘。
“娘,给吧,给吧。”
李春梅哭的更大声了:“就这个年景,家里哪还有这么多的鸡蛋啊!谁家的鸡还下蛋啊?”
“不下蛋了?”江芝笑眯眯提出解决办法,“那我们家吃点亏,刚好拿鸡蛋抵一只不下蛋的母鸡。”
李春梅哭声戛然而止:“?!”
吃亏?
吃个屁的亏!
这还是个人吗?
竟然敢想拿他们家的鸡蛋换他们家的母鸡!
“不行!”李春梅恨不得跳起来:“你们想都别想!想动我们家的母鸡那就先从我身上跨过去!”
邝深面上早已没了耐心,知晓了江芝的想法,也不多说话,拎着杨国柱就出了门。路过赵武时,淡淡扫他一眼。
赵武听这个哭完那个哭,哭得他都快睡着了,被邝深一看,一个激灵,立刻点头,继续和着稀泥。
“嗯,我看就这样吧。”
反正邝深那边他是当不了家。几个人都不够邝深一个人打的。
麻蛋。
他下次再也不要沾上邝家的事儿了!
邝家那个狼崽子可是已经长大了,他娘的就是个魔鬼!
邝深拎着人走出去,李春梅哭都不哭了,踉跄着跟这儿子追了出去。
围观的人有的回家吃饭,有的跟着过去继续看热闹。
院里一下安静许多。
徐翠看了眼江芝,还没搞明白为什么对视不管用了。她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江华拿着大扫把赶了出去。
“表哥。”徐翠知道江华是未来学术大佬,还是客客气气装着可怜,“这真的是个误会。”
江华面上早就没了温和,一个字:“滚。”
别说话,滚就完事。
—— ——
等柳大夫进屋给邝统看病的时候,江芝已经累地站不起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江华抱着糯糯玩拨浪鼓。
“还没问你呢,怎么跟邝深一起回来了?”
江华轻晃了下拨浪鼓,糯糯笑起来,两个小手不安分地拽着拨浪鼓的穗儿。
“给师兄打下手的地儿就是邝深修水渠的地方。”
邝深比江华还大些,又长得那么高,江华也喊不出妹夫。
“那次我跟糯宝玩的时候,糯宝说是想见爸爸。刚好今天要采买点东西,顺带着不就给糯宝带出来了。”
江华两手撑着糯糯咯吱窝,让糯糯穿着鞋踩在他工装裤上,笑着逗她:“糯宝见到爸爸了,开不开心?”
“开心!”
舅甥两又头对头的玩起来。
“我现在住家里,每天骑车子上班的时候都经过你们大队。有什么想带给邝深的,你提前给说,我顺路过来拿。”
江华是江家三兄弟最直接的人,不会撒谎,也不会虚假客套。
他说是顺路,就真的是顺路。
再加上,江芝也确实有些事情要拜托江华。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做。
“行。”她应的很快。
江华没江佑那么话多,只含笑看了她一眼。
—— ——
邝统摔得不厉害,柳大夫也就意思意思留了个瓶药膏。
走出屋子的时候,江芝笑吟吟站在门口,手里还拿油纸包了一块枣糕,塞到柳大夫随身带的药箱里。
“柳大夫,麻烦您了。这是我们家自己做的枣糕。”
柳大夫摸不准江芝意思:“邝深家的,你这是?”
江芝也不绕弯子:“柳大夫,我爹毕竟年纪大了,老毛病也多。这摔着了,眼前看着是不打紧,可这万一没照料好,那以后就是个大事。我们这些做小辈的,终归是不放心。我想请您再帮着看看。”
柳大夫摸了摸下巴,看了眼江芝,也没说话。又转身进了屋子,把了脉,重新开了方子,还留了医嘱。
“需卧床静养一个月。”
江芝极其满意,亲自送柳大夫出了门。
反正公分跟药钱都有人出,江芝也想趁着机会给家里老的养养身体。
邝如许被江芝这一顿操作看的目瞪口呆:“嫂,嫂子,你这也...”
“也什么?”
“也太有心机了吧。”
“......”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听邝如许说话。
“这不叫有心计,这叫保护正当利益。老人生病了,可不要多观察几天。”江芝没跟她深入说这个,而是转头看她,一问三联。
“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在婆家过得怎么样?”
邝如许受宠若惊,乃至有些惊恐,弱弱地喊了声:“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