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崔自安拿出藏在塌下的旧木箱,朝上头的那层灰又吹又拍,接着轻轻的将木箱掀开来,里头搁置的黄色锦囊完好如初,就是那几张碎纸片显得格格不入。
他咨嗟出口,在这儿生活的十年岁月即将终止,再不久就得离开了,难捨之情涌上心头。
放下木箱,走出房间,他徐步往宅子四处兜转。
厅堂的热闹
厨院的走水
后院的柴堆
中庭的烟花
脚步停在权瑢生的房门口。
水烟、字帖,还有亲密,所有的一切歷歷在目。
一回首,却见少爷正跟他做一样的事情,站在对头自己的房间外。
权瑢生朝那间房瞅上好几眼,转身对上另一个恍然的面容。
他轻声唤,「傻楞甚么?」
崔自安笑,又是挠脸又是摇头的。
他快步穿越中庭走到权瑢生跟前,阿阿的几声拉着人进房。
「做啥子你?」
权瑢生不免困惑,却见崔自安将塌上的木箱递给自己。
他打开木箱拾起里头几张碎纸片,来回瞄了一会问道:「这甚么来着?」
崔自安伸出手指头朝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而后又转身往橱子翻找东西。
权瑢生直到人将白纸毛笔搁在自己眼前时才明白他的用意。
「仅只一次。」权瑢生拾起毛笔。
崔自安欢喜的直点头。
房间没炭墨,于是他们移步至权瑢生的房里写字。
权瑢生站在案桌前大气凛然的往白纸上写下三个字。
瞟上一眼,又沾了些许墨,往旁侧多写下三个字。
崔自安的眼珠子就跟着那一笔一划挪动,静静的等待成果。
「可以了。」
权瑢生一搁下毛笔,崔自安立即拿起白纸吹吹上头半乾的黑墨。
秦淑媛手捧着衣物走进屋,见他二人站在案桌前,眼瞧到崔自安手上的白纸,
不经意地问:「在写字?」
崔自安看到秦淑媛进来便赶紧将纸张收起,他朝女人抿唇一笑步出了房。
权瑢生理了理手袖,走到女人跟前问:「衣服都理好了?」
秦淑媛转身打开衣柜拿出几件衣袍西服,「就剩些长袍与棉袄。」
权瑢生点头,想想也没甚么要事便上软塌看书。
一人理着衣物
一人读着小书
二人溺毙在这一片片沉默
秦淑媛抽出衣柜下层的衣物,其中里头有一套旧破的军服,她将它翻开重新摺上一回,但口袋里的那块硬物却增添了阻碍。
她掏出隐藏在口袋里的事物,是一小块圆长型木头,表面被磨得平滑顺手,上头的纹路没什么特别之处。
手指将木头转了一圈,刻字的那一面执拗的出现在她眼前。
秦淑媛咬着牙根,沉住了气,静静的将木头收回原位,煞有介事的将那套军装摺理好,抬起头直与权瑢生那双黑如沉渊的瞳孔相交。
「我理好了。」
秦淑媛将行李箱扣上,起身至房门口。
权瑢生的目光跟着女人的脚步转移,淡然。
秦淑媛回头望着权瑢生,半句话都不愿多说,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