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皎皎也注意到了陈今,隔着马路高举着胳膊和他招手,脸上的笑容灿烂有些放肆,跟学校里或冷漠或局促的她大相径庭,刚好是绿灯,晚上的车很少,她急急地往斑马线的那一头跑。
那头有她的混混男友。
还没过完马路,她又突然回过头来:“封霖,明天见啊。”
笑脸明媚,是给他的。
他微微颔首,冷峻的面容稍稍舒展:“再见。”
封霖目送她上了那辆黑红色的摩托车,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风里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
“学校里的朋友?”
“嗯……应该是吧……”
她不太肯定的回答,油门一踩,发动机轰鸣,凉风习习的夜晚,声音尤其突兀刺耳,摩托车载着她扬长而去。
等到连轰鸣声也听不见,他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第二天物理竞赛培训课,封霖到教室的时候还早,孟皎皎还没到,他一如既往地在最后一桌坐下。
一手撑脸,面上看不出情绪起伏,有人轻拍他的肩膀,剑眉微扬,淡定地转过脸,一个陌生的女生红着脸腼腆地问他:“封霖同学,我能坐这里吗?”
她指了指他同桌的位置。
英挺的眉毛不可察地轻蹙,嘴唇微抿:“抱歉,有人了。”
那个女生赶紧摆手:“啊,那没关系,我坐其他位置吧。”
她上前几步在另一个女生旁边坐下,后者推搡她两下凑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快速地瞟了一眼封霖,两人接着笑闹成一团。
他的唇抿的更紧,把带来的草稿纸和水性笔放在旁边的位置上。
孟皎皎今天值日,打扫完卫生后一路跑过来,到培训教室的时候一边喘气一边看空位,转过身的封霖见到她,将笔和草稿本收回。
她一时不动,站在原地踟蹰犹豫,直到他招手,才抬步上前,刚一坐下,呼吸还未调整好,物理老师就走了进来,宣布上课,两个人直到下课前,也没说上一句话。
一个小时结束,饥肠辘辘的学生往教室外挤,他没带什么东西,手里拿着草稿纸和笔,从椅子上起身,神色稀松平常:“你等会去喂猫吗?”
她低着头在收拾文具,笔和本子归类放进书包里,闻言悄悄地观察了周围,等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才出声回答:“去的。”
“我跟你一起吧?”
“好啊。”
两个人并排往教室外走,谁也不说话,对比他一贯的从容淡定,她的神色鬼鬼祟祟,瞻前顾后。
出了大楼,她终于松了口气,面色微红,笑着跟他道别:“那等会见啊。”
封霖皱了皱眉,身高的原因,目光下垂望着她:“你不是要去食堂吗?”
她点头确认:“是啊。”
“我也去食堂,顺路。”
她怔了一下,问他:“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不方便?”
她摇了摇头,面色有些为难,片刻后低下头,支支吾吾的,“你跟我,一起走,会丢人的,他们,会笑你。”
刚进实验高中那会,孟皎皎在班上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外面偶有流言,她们还会来安慰她,后来关于她的谣言甚嚣尘上,她们渐渐受不了其他人的指指点点,觉得丢人,全都跟她断了来往。
她为此难过了一阵,还以为能收获几个真心朋友的。
他严肃地反问她:“你呢,你也觉得丢人吗?”
她攥紧书包的肩带多余的部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轻颤的眼睫。
她咬着嘴唇,幅度很小地摇头。
“那不就结了。”
他还是没忍住,扣着手指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抬脚往食堂的方向走,“走吧,我保证没人笑我。”
她疼得“嘶”了一声,捂着额头紧紧地跟上。
物理竞赛成绩下来,实验高中有七个人进了决赛,四男三女,除了他和孟皎皎,其中还包括被封霖拐过一胳膊肘的那个男生和他的朋友,前者叫徐益,跟孟皎皎一个班,后者叫张建鑫,二班的。
物理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士,人很风趣,尽职尽责的同时也跟学生们打成一片,某天讲完该讲的内容后时间还早,主动提议请他们闯进决赛的七个人搓一顿,给即将到来的总决赛加油打气,吃饭的地点选在学校附近的良食记,封霖去过几次,做出来的菜味道确实不错。
一个老师带着七个学生,在去的路上打电话订好了包厢,顺便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
上竞赛培训课,封霖一直跟孟皎皎坐一桌,进了包厢,两个人习惯性地挨着坐,彼此都没觉察有何不妥,倒是其他几个人的交谈声暂停了一瞬。
一桌八个凳子,老师在后面点菜,进来时顺其自然坐在孟皎皎旁边的空位。
封霖绝对是一桌人关注的焦点,上课的时候大家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什么机会和他攀谈,此时到了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十句有七句话题围绕着他,尤其是另外两个女生,即便他只是短短的应一两个字,也能喜笑颜开,有封霖吸引注意力,别人对孟皎皎的关注度直线下降,加上有老师在,倒没听到什么过份的话。
稍后还要赶时间回学校上课,菜边上边吃,聊着聊着说到上大学后想学的专业,有人想学法律以后当律师,有人想学金融赚大钱,有人说要学经济管理开公司,轮到封霖,平平淡淡地说了句没想好,其他人不约而同的叹气,满脸遗憾,又另起了个话题,开始聊高考想考的大学,势必要探出一丝校园男神的隐私出门后和人吹嘘。
忽然有个声音问:“孟皎皎,你有没有想学的专业呢?”
此言一出,埋头吃饭减少存在感的孟皎皎夹菜的筷子一顿,其他人同样愣怔,包厢里有片刻针落可闻的寂静,接着很多道目光依次看向她这边。
问出这个问题的男生被他旁边的朋友拽了下胳膊,他没搭理,朝她望过来,刚好和抬头的她目光对上,对方又问了一遍:“你成绩这么好,肯定已经想好要学的专业了吧?”
封霖也转过头来,语气里颇有些好奇:“你大学想学什么?”
物理老师一拍头:“对哦,好像还差小孟同学没说。”
倒不是他有意遗忘,而是这学生安安静静只吃饭,存在感实在小。
风扇摇曳,螓首微垂,有几缕头发从她的肩膀滑落,她紧了紧手中的竹筷,说:“我想学,心理学。”
声音很轻很细,可包厢很安静,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男生接着追问:“你以后想当心理医生吗?”
这一次,她没出声,重重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