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驶过,花香被风带入车内,戴着耳机享受音乐的阮知涵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阮知洲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知道她有过敏性鼻炎,直接关窗。
阮知涵玩手机玩得无聊,躺在后座上小眯一会儿。车开得还算平稳,但时有震感,所以她睡得浅,迷迷糊糊地趴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阮知洲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渗入她的梦境,她依稀听到,好像在说“今天回来”、“一起吃饭”。
她的脑筋下意识地开动,哑着声音问:“谁啊?”
阮知洲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说,“到了,下车。”
阮知涵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揉眼睛,阮知洲先下车,车门没关,谈话声飘进来。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本能地朝车窗外看去。两道身影并立,其中一人稍微高一点。灯光昏暗,她艰难辨认着那道身影。
月光照得他的身型越发冷清,他的侧脸袒露在微弱的路灯光芒下,鼻梁和眉骨投下的阴影如薄纱蒙住他的半张脸,轮廓更显深邃。她咬着手指,眼前一亮。
阮知涵的突然出现,打断他们的谈话。
她从阮知洲后面冒出半个身体,仿佛嫁接在花木上的枝桠,边探头探脑,边笑眯眯地问:“晏澄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阮知洲的手背在身后,把她揪出来。她“欸欸欸”叫唤几声,踉踉跄跄地出现在晏澄面前,脸上热情的笑容不改,一双眼睛亮得像星子。
晏澄背光而立,目光扫过她的面容,经过一刹那的失神,微微低下头,刚好能清楚地看见她眸中的光。
他说:“家里有事。”
阮知涵从小就有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她显然不在意晏澄的回答,自顾自地抛出她想问的问题,“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晏澄三个月没见她,他的性格又内敛,是以不太习惯她的热络。他凝视着她,很认真地解释道,“这次比较突然,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
阮知洲听着,脑子转过弯,立刻就摸索到阮知涵在晏澄心中产生正面形象的原因。
恐怕晏澄把阮知涵的每句话都当成她的真心话。
阮知洲思来想去,彼此知根知底的,晏澄居然还没看穿阮知涵满嘴跑火车的本性。他饶有深意地摸着下巴,瞥一眼晏澄的表情,若有所思。
阮知涵说话的欲望之门一旦被打开,没有半小时根本停不下来,她往前挪两步,继续追问,“那你什么时候去英国?”
她说话的时候很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这是她大方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
晏澄敛下眼眸,处于青春期的女孩模样变得快,她的五官正在褪去青涩的外衣,只有饱满的苹果肌还昭示着她是个少女的事实。
他跟阮知涵相识十二年,今天陡然发觉她的身影难以与他记忆中的她完全重迭,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唯有尽量去寻找过往两人相处的状态。
晏澄说,“可能下个月,暂时没确定。”
他的语气始终淡淡的,却又留有丝丝温情。
阮知涵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哦哦,你这次......”
阮知洲被两人跟晾腊肉似的晾一旁半天,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本来是没什么,阮知涵天生话痨,他无所谓。但南城天气热,他回来就只穿了件卫衣,这会儿天色渐暗,凉风吹得他直冒鸡皮疙瘩。他提议道,“二位,咱们进去再讲,成吗?”
在服务员指引下,三人到最里边的一桌,阮知洲和晏澄面对面坐下。阮知涵从不掩饰她对晏澄的亲昵,毫不犹豫地选择他身旁的位置。
阮知洲和晏澄还在杭市念高中的时候,放学后常带阮知涵到东湖区的这家湖畔餐厅解决晚餐问题。自从两人去英国继续学业,阮知涵就没再来过。
不过,餐厅里的人员流动性不强,职员来来去去还是那几个,仍旧对他们有印象,对阮知涵更是印象深刻。而她之所以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主要是因为她的社交能力太强。
晏澄翻阅菜单,原想询问她是不是还喜欢原来的菜式,结果,他眼皮子一放一掀的时间里,阮知涵已经和提供热毛巾擦手服务的员工搭上话,好奇地问起湖边草丛上举办的音乐节。
她的小表情和小动作都很多,一会笑,一会皱鼻子,一会手舞足蹈。
晏澄许是不想干扰她的发挥,把菜单推给阮知洲,他是亲哥,他该懂的。
果不其然,阮知洲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了解阮知涵的人之一。阮知涵回过头来,差点因为两人点菜没叫她闹脾气,然而,一看点的都是她喜欢吃的,撅起的嘴一下子熨平了。
她对着长条单子上的菜名,又给自己加杯草莓奶昔。
阮知洲不想她天天喝甜的,试图制止她。她赶在哥哥发言之前,对晏澄说:“今天我可以喝的哦。”
晏澄也知道她喜欢大量摄入甜食的坏习惯,但她的表情过于渴望,泛光的眼眸里写满期待。他不得不维护她一回,“下不为例。”
阮知涵一兴奋就喜欢动手动脚,俨然忘记身旁的晏澄已经是个成年男性,还像孩童时期那样,抓住他的手臂。他的手臂下意识绷紧,隆起的肌肉隔着衬衫紧贴她柔软的手心,而她还一无所知。
她的手仿佛调皮的毛毛虫,一节节往上爬。
晏澄觉得血液似乎在以惊人的速度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