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话要怎么说,虽说没有肉,可也是有鸡蛋啊,这不年不节的,村里的猪也没杀,哪里来的肉。
“反正,姑奶奶是我们村最重要的人,她现在无依无靠的,孤零零一个人,我们都没能力孝敬姑奶奶吃香喝辣的,怎么好意思让姑奶奶烦心呢,老祖宗的话都忘了?”
“爹,我没忘,我就是,我就是随口说说嘛,说说也不行吗!”
“不行!”
“没出息,就知道吃,行了,时候差不多了,快去地里干活去,多大人了,还和小孩子要吃的,你也是有脸。”
“……”
李老黑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糊弄家里孩子的话,竟然是真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也不知道村长怎么和陈招娣说的,反正村里人也没对白曦家里有肉吃有什么大的疑惑,那可是姑奶奶,他们没本事孝敬,还能不许姑奶奶自己吃肉啊。
白安安中午并没有去白曦那里拿肉,最后还是傍晚路过的时候,被白曦喊上去端肉的。
这会,白曦已经吃过晚饭,白安安就顺手把碗筷桌子收拾了。
“对了,你正好给小柳家里端碗肉去,他去县城了,现在也没见回来。”
这个村里能喊村长小柳的,都是比村长年岁大一些的,而白曦之所以能喊,是因为她辈分大。
听到白曦这么喊村长的名字,白安安嘴角抽了抽,乖乖点头。
“姑奶奶,县城离我们这可不近,估摸村长大爷是没这么快回来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收拾好了就回吧。”白曦无趣的摆手。
她晚饭又是喝的小米加红薯干熬的粥,好在有大雁肉,也算勉勉强强了。
也不知道那小柳能不能弄回点细粮来。
唉!
县城这里。
低矮的平房,狭窄的街道,仅有的三栋三层的楼房是白州县城最高的建筑物了。
街上的行人几乎都是步行,半天都没有一辆自行车经过,街道灰蒙蒙的,街上的人穿着也大都是灰蓝黑三个颜色的衣服。
白曦要是看到,一定会嫌弃这个世界太穷的。
这会,陈大柳正赶着牛车离开。
现在买什么都要去供销社,百货商店。
听说市里还有百货大楼,里头东西更多。
陈大柳兜着一窝野兔也不知道卖哪里去,总不能拿供销社卖去啊,别人还不把他当倒卖的抓起来。
于是他在街道上兜兜转转了几圈,打听了点眉目,就往肉联厂去。
肉联厂离白州县城可不近,都快到安市了。
一路上,陈大柳一边赶着牛车一边心里嘀咕,这城里人就是好,吃商品粮,有工作,吃喝去供销社买就好了,不过也有一点不好,住的太挤了,没村里住的宽敞。
还有,这每个月就那么点粮食,有时候还没有他们村里人吃的多。
这两年情况不好,特别是今年,他刚才看到街上的人啊,有些都饿的都有点浮肿了,那面黄肌瘦的,更是随处可见。
他都不敢说自己揣着一兜的野兔,就怕被那饿红眼的人抢了。
挑了年岁大,模样看起来敦厚老实的老汉问了几句,然后就赶紧往肉联厂去了。
肉联厂里的肉大多数都是从农场,从乡下收购的鸡鸭猪牛羊,然后统一宰杀,再分配送到各处的供销社副食店里卖的。
但是陈大柳并不想卖给肉联厂,那钱给是少不说,万一扯皮,他可说不清。
而且刚才他在白州县城的供销社看过,还问了一嘴,供销社都三个月没肉卖了,估计肉联厂那也是没收到什么肉的。
所以,他打的是肉联厂附近那几个工厂的主意。
安市郊区就有矿场,那里头的旷工一个月据说有四十二斤粮食呢,工资也不少,这干体力劳动吃的多,没口荤腥可不行。
那里的工人一般也舍得掏钱,毕竟天天下井,没什么肉吃,谁能受得了。
陈大柳到矿场附近的时候,正好是上下班的点。
一路过去,时不时就看到穿着工作服的工人,三三两两结伴说说笑笑,虽然也面黄肌瘦,但精神头好歹比县城街上的人看起来好一些。
也是,要是太饿也没办法下井不是。
看着人蓝色的劳动布外套和黑色的裤子,再看看自己打了几个补丁的衣服,感觉到路过的人打量的取笑的目光,陈大柳有些尴尬。
但他转念一想,这有啥,艰苦朴素才是农民阶级不是,再说,有补丁怎么了,也没吃这些人一口肉,反而是这些人,想吃点肉还得找他们乡下的农民兄弟买呢。
陈大柳把牛车赶到拐角的角落里停下,盯着上下班来回的人好一会,这才瞅准了一个看起来似乎可能需要买肉的人,上前去低声问道。
“大兄弟,不,是同志,同志,你要买兔肉吗?”
这男人五十上下,有些驼背,头发半白,身上穿的衣服洗的有些发白,但是衬衫口袋上还别着一根钢笔,陈大柳也不是第一次到县城了,这样的打扮的人,一般不是老师,那也是干部,总之是有点家底,有条件的。
何况,他耳尖,刚才听到这男人出来的时候和同路的人说着想要去医院看刚生了孩子的媳妇。
正在低头赶路的男人冷不丁的旁边冒出一个人来,还问他要不要买兔肉,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男人打量着陈大柳,见陈大柳一身地道的乡下农民的打扮,裤子的膝盖上,屁股上都打着补丁,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他这才放松了一点警惕。
这男人也不傻,惊讶过后,忙问:“兔肉?哪里买?”
“同志,你就说你要不要吧,不要我问别人去了。”陈大柳作势要走,他出门的时候姑奶奶说了,能卖就卖,不能卖别不勉强,城里人狡猾着呢。
白曦要是知道陈大柳的心里活动,一定会气的砸桌子,她原话是说让他看着卖,卖不掉就带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别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