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她轻轻搓着那白皙,看似冷冰冰的小手,然后小心翼翼地继续说:
「不凑巧的是,身旁的人都不怎么读课外书。我觉得自己除了文学之外,其他东西都不懂,所以我也不知道该跟大家聊什么。或许是我自己的问题……对于社交十分笨拙。一旦想要勉强自己开口说话,总会不小心说出奇怪又没有逻辑的句子,或是做出有点怪怪的举动。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我好像也对你说了奇怪的话,还不自觉得用力握住你的手。你应该吓到了吧……」
她越说,头就越低,彷彿快哭了似的。
而我胸腔内的物体正激烈的鼓动着,手心逐渐湿润,并同时感觉口乾舌燥。
直到现在,我仍找不到合适的话能够说出口,只好静静地看着她。
「我当初觉得,会来上文学相关课程的同学,多半应该是有兴趣才来上课的吧?我认为能交到朋友的机率应该不小……而刚好你又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所以才会很积极地跟你说话,但可能是太急了,我的言行举止都有些奇怪,也因为紧张的关係,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在发抖。我怕……要是错过这次机会,我又会交不到朋友了……如果对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
她依旧把头放得低低的,我看不到她现在的表情。
听完这些,我感到十分愧疚,内心有股彷彿有被重物来回撞击似的痛楚。先前自顾自地把她积极的行为视为古怪,却忽略了那是她渴求友情而鼓起勇气展现自己的表现,也忽视了她在努力和我对话时,因为紧张而不断发抖。
这一切我都没有注意到,只顾看见我所看见的表面,而没有真正用心,去看更里面的东西。我这部分的成长,显然相当不足,我为此感到羞赧自责。结果自己到头来,什么成长也没有。
如今她鼓起勇气和我说出内心话,我必须认真地回应对方。
现在的我,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对她有责任了。这不是夸张的说法,完全不是。至少,回应她的信任是我必须做的。
「小姐。」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小姐这两个字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小姐听到我这么说,缓缓地抬起头。那张可人标緻的脸蛋,如今双眼闪烁泪光,脸颊与鼻头已经緋红。
「我不太会说话,所以……嗯,老实说,我起初确实认为你是个外表可爱但个性上有些古怪的人。更正确来说,就像是一个谜团似的存在。但请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对你有任何反感或是排斥,甚至我觉得你是有趣,是特别的人。而你鼓起勇气来与我打交道,内心是抱着怎样的感受,是多么紧张,这些情绪我都无法察觉到,关于这一点我才觉得抱歉。到头来,我是个只懂得看事物表面的人。」
我不自觉地用手搔搔后脑。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吧?如果你也这么认为的话,我会很高兴。再说,如果你哪天觉得很无聊,很寂寞的时候,可以找我聊聊,或是出门走走也好。要是你想谈书,我也能够奉陪,虽然我看的书可能没你多。不过那也无所谓,到时候就换你以老师的身分来介绍我好作品了。所以说呢……」
我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实在有些喘。而过程中,小姐就只是听,并没有插话。
「所以说,你需要帮助就儘管开口,我很愿意帮你。那个……不好意思,我突然说这么多。不过……这样你可以明白吗?」
原本只在小姐眼角打转的泪水,就这样扑簌簌地滑落。这个时候的茶水间,除了啜泣声之外并无其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