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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百二十九、
    “你害死我父亲,害我母亲断臂差一点一尸两命,害我兄长重伤,我岂能不恨你,可也是我把地图送出去,害了你寨中众人,所以……我想救你。”
    此番顾见卿先是一愣,最后忍不住大笑出声,一开始听见颜子衿不愿他死,顾见卿还抱有一些痴心妄想,可如今看来,颜子衿仅仅是觉得自己害了人感到愧疚,仅此而已。
    没想到颜子衿如今仍觉得顾见卿对自己有恩,竟然还觉得自己对她有恩,倒真是傻得可爱,却又忽地令顾见卿生出几分不舍。
    顾见卿轻叹一口气,可在看向颜淮时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意味深长地开口朝颜子衿问道:“我本就了无牵挂,只是可惜了那身嫁衣,也不知制成没有,你回绣庄后可曾瞧见过?”
    听见顾见卿提起此事,颜淮虽不动声色,可掩在披风里的手却不由得握紧,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颜子衿,又匆匆移开,但这仅仅一瞬却被顾见卿捕捉到。
    一时间顾见卿有些得逞的欣喜,随后看向颜子衿,却见颜子衿从袖中拿出那枚旧花锦囊:“我已经问了庄主那身衣裳的价格,当时我手中的月钱还不够,便典当了一些首饰,向绣庄姐妹们借了一些勉强凑够。这些钱我自作主张,请人替你母亲修缮了墓碑,又托了义庄的老人,请他们每年安排人去祭扫,如今还剩下一些,都还给你。”
    这段话连颜淮也始料未及,他的目光落在那枚旧花锦囊,随后缓缓移到颜子衿如今还有些瘦削的背影上。
    顾见卿死死盯着那枚锦囊,他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目光却开始躲闪,显得避之不及,指甲死死扣着栏杆,木屑扎进指尖也似乎并未察觉。
    临到最后,顾见卿仿佛认命一般伸出手,微微颔首,示意颜子衿将锦囊给他。
    上前几步,颜子衿将那枚锦囊认认真真放在顾见卿手心,锦囊里她纠结了许久,还是只写了“叶知秋”叁个名字,毕竟她没资格替玉知秋做决定将真名告诉顾见卿,而且她也不忍心告诉顾见卿,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母亲名字,并不是真名。
    然而就在颜子衿即将收手的下一秒,顾见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猛地一用力将她扯到身前。
    “放开她!”众人始料未及,颜淮一声厉喝,奔戎弃毫更是立马要打开牢门。
    “若是怕伤到她,就别靠近!”顾见卿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颜子衿,他瞅准了时机透过空隙抓住她的手臂,将颜子衿拉到身前,她的肩膀撞在栏杆上,疼得令她有些皱眉。
    “阿瑶、阿瑶,”顾见卿像是负隅顽抗的困兽般,急切而又紧张地朝着颜子衿问道,“如果、如果我当年没有弃官而去,如果我安心留在京城做官,等到你们入京,等到你长大及笄,到时候我正大光明地向你提亲,你可否愿意?”
    似是请求,似是恳求,顾见卿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颜子衿,然而后者只是抬头,隔着栏杆直视着他,目光平静:“你说如果,若真有如果,能还我爹爹的命,能还我娘亲的手吗,那时候你还是顾见卿吗?”
    瞬间如遭雷击,顾见卿张了张嘴,干涩嘶哑地说不出话来,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减轻,颜淮见状冲上前见颜子衿护在怀里退后,随后连忙查看着颜子衿的手腕,所幸并未有丝毫的损伤。
    “带锦娘出去。”颜淮柔声安抚了颜子衿几句,替她戴上兜帽,随后冲奔戎弃毫两人吩咐道。奔戎将钥匙交予颜淮,自然也不敢再让颜子衿在此停留,和弃毫两人护送着她快些离开。
    “阿瑶,那晚我要是答应与你下山,你会跟我走吗?”顾见卿极为不甘地又唤了一声,随后他心中便立马跳出早已得知的答案。
    颜子衿离去的步伐没有丝毫的迟缓,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视线中,顾见卿仿佛失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勉强被当做床铺的石台上。
    颜淮这才上前打开牢门缓步走入牢房,在顾见卿对面的木凳上坐下,两人沉默许久,颜淮这才开口道:“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哈,我还以为你知道我与她的事情后,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是锦娘愿意来的。”
    顾见卿沉默,他看着眼前的颜淮,明明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却显得格外的成熟,除了刚才的突发情况,之前无论自己如何试探都不见他有什么波动,活脱脱一个冷面将军。
    那天在山上顾见卿与颜淮也有几分交手,纵使他曾学了几招功夫傍身,自认为身手不弱,可对方招招见杀,没几时顾见卿便败下阵来,颜淮不愧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人,与苍州那些官兵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你们为何会觉得让我见了人,我就真的会答应告诉你们?”
    “你要本就不愿意说,便不会提出这个要求。”
    “你们倒是自信得很,”顾见卿干笑了几声,他随意靠着墙,如果忽略四肢上的镣铐,甚至还显得他有几分惬意,“你们想找线索,便去寻我二哥顾宵吧,当然他在外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
    “他叫什么?”
    “我最后一次见他时,别人叫他兰公子。”顾见卿说着又摊了摊手,“不过你们也别担心,我二哥报复心很强,是个被穿了胸口也要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的性子,他若是遭了他们的毒手,定会留下东西到时候反咬一口,你们要找迟早能找到的。”
    “你知道他会藏在哪里吗?”
    “这我是真的不知道了,但他提起自己成过亲,如果我没记错,他说是在江南那边。”
    “我知道了。”
    顾见卿挑了挑眉,他们对自己这般大费周章,这点东西难道就已经够了?
    不过后面的事情他已经无所谓,也与自己无关,于是顾见卿冲颜淮继续笑着道:“我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你要怎么处置我,请随意。”
    “叔之已经决定将你流放边疆,我自然不会说什么。”
    顾见卿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不由得又想起刚才颜淮那一声又一声的“锦娘”。
    颜子衿,颜锦娘,顾见卿每次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名字时总觉得有几分拗口,不似燕瑶那样熟悉,可转念又想,燕瑶终究不是真名,颜子衿才是陪伴着她十几年,属于她的真实名字。
    听着颜淮那般熟练而又随意地唤着“锦娘”,顾见卿便觉得心肺被火烧烟熏,竟嫉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于是顾见卿便换了个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你瞧她的眼神不干净。”
    顾见卿忽地提起颜子衿,颜淮脸上神色总算有些松动,他看向前者,似乎有些不解和警惕。
    “一开始,我原以为她失了身,怕是早已嫁作他妇,恐她想起来后弃我而去。没想到,她竟然是失身于你,”顾见卿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笑了一声继续道,“得知这件事后,我反倒放下心来。”
    “为何?”
    “我是不忠不义不孝无耻之徒,你是枉顾人伦违逆祖宗之辈,你我两个人无论是谁,都得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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