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够暗,星光不够清楚,我屈起膝,头发垂到胸前,任微风吹拂。
突然,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我回头,一双璨眸随着一抹笑散放出暖意,静静地望着他,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毕竟今天我是个客人。
韩泽星在我身旁坐了下来,对于他的主动接近我并没逃走,也许是因为这样太不礼貌或不需要,也许是因为想等他开口说些什么。
该长大了,我不能再幼稚。
「没想到前几天搬来这里住的是你。」他轻声道:「抱歉,那天吓到你了。」
「没关係。」我回他一抹浅笑,「我只是在猜我的邻居是怎样的人。」
「哈哈,有让你满意吗?」
「至少没觉得失望。」我被他牵动了情绪。
半晌,他侧过头来,「你叫紫鸳,是吗?」
「嗯,宋紫鸳,紫色的紫,鸳鸯的鸳。」
「刚刚听阿姨说你要读的高中跟我们读的是同一所,我不但是你的邻居,还是你的学长欸。」
「嗯,多多指教。」双手抱膝,我淡淡地说:「应该有听我妈说了吧,我这个人个性本来就冷淡,话不多,不擅长社交,所以朋友也不多。你能接受我这样的邻居吗?」
他愣了半秒,然后无所谓地把手一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至少我看得出来,你其实很善良。」
闻言,我的心猛地震了一下。
「而且,你跟我弟很像。」他继续说:「你别看他这样酷酷的,不爱跟人往来,他可是比我还温柔、比我容易心软。」
是吗?我半信半疑。
这就是所谓不能「以偏概全」的道理吗?
头微仰,我看向我们家的二楼阳台,「能问你个问题吗?」
「好啊。」他毫不犹豫。
「二楼能通往阳台的房间是你的吗?」
「呃,不是,是我弟的。」
眸歛下,我微微挑眉。
「怎么了吗?」他问。
「他很喜欢黄色吗?」
他难掩惊讶,「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淡道,几乎是反射性地回答。
良久,传来他的轻笑,我纳闷地瞥了他一眼,他说:「你这女孩子太可怕了。」
我微笑而不语。
我们就这样坐在他家门口,沉默地坐着,气氛不尷尬也不曖昧,直到夜幕低垂。
倏地他站起身,拍拍裤子说:「还不想进去吗?」
「嗯。」
「好吧,那我进去囉?」见我没出声,他又说:「太孤单了就进来没关係,里面还是比较温暖。」
「嗯。」一应声,才发觉嗓音有些沙哑。
因为他的关怀,使我的心感到酸酸的,连喉咙也发疼。
被家人以外的人关心的感觉就是这样吗?我们也不过才刚认识而已。
韩泽星有种能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像春天的微风,像夏季的星光,像冬日的暖阳……我不会排斥。
喉间像被什么堵住般,让人招架不来。
我始终说不出「谢谢」两个字,对其他人。
不久,我身后的门又被人打开了,以为是韩泽星怕我一个人太孤单,所以又跑出来,还没等对方开口,我就先说:「我再一下下就进去,不要管我。」
话一落下,四周变得好安静,在这万籟俱寂的时刻,我的呼吸声特别响。
他往前走了几步,接着像刚才一样坐在我身旁,我抬眸一看,微愣了一下。
他不是韩泽星,是韩默星。
一个话少、不常笑、眼神很冷的男孩。
对他说了那句话,我很尷尬,「抱歉,我以为你是韩泽星。」
「没关係。」他低低地说。
莫名地,他的出现带来了些微寒气,跟他哥的确天壤之别。
静静凝视了他一阵,我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点自己的影子,冷冷的目光,散发着有些孤傲的气,面无表情之下,不知道也藏了多深的执着。
「你也出来沉淀心情?」我问。
「因为话题太沉重。」他淡淡地回答。
我呆愣了一会,难得有人跟我有同样的心情。
天色暗了,他的神情我并没办法看得很清楚,藉着点月光,只能看见他眨呀眨的眼睛,月光洒落在他的睫毛上,有点像未乾的眼泪,有点凄美。
「同病相怜吗?」闻言,他侧过脸注视我,深色的眼瞳倒映着夜空的顏色。我指了他,又指了我,说:「我们。」
他的脸上,浮出了淡淡的笑。有点苦的笑,但透着欣慰,也蛮好看的。
莫名地,这样单纯的并肩坐着,我找到了点安全感。
「你不太喜欢讲话。」他悠悠地说。
「你也是。」
「你不爱笑。」
「你也是。」
「你习惯一个人。」
「你也是。」
「你会逃避。」
「……你也是。」
我们同时看向对方,然后不约而同笑了。
「没想到我们还蛮像的。」微光中,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靠缘分的。」我说。
因为工作意外,我失去了爸爸,因为病魔缠身,他失去了妈妈。还没成年,我们就失去了自己部分的幸福,就像生命被剥夺了一角,再怎么努力地快乐,都无法弥补心灵上的空虚,明知道要在离别中学会坚强、学会成长,内心仍然不愿接受事实,挣扎的痛、思念的难受,使自己把自己拘禁在沉闷的流里。既然心这么执着,那就把心关起来,既然都会难受,那就不要释出感情,就不会因为感情生气、痛苦、流泪。
沉默,可以听得多一点。
听多了,就懂得沉默。
习惯一个人,没什么不好。
「你叫紫鸳吗?」
「嗯,宋紫鸳。」
「不错。」顿了顿,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名字。」
低着头,我微扬了嘴角。
紫鸳,是爸爸帮我取的名字,他说,紫色代表一种幸福。
紫鸳,一隻幸福的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