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属医学院的图书馆无时无刻不人满为患,要不是已经过农历七月,许多空摆着占位子的书多引人毛骨悚然。
揉了揉眉心,拢紧黑色外套,图书馆的冷气吹得我脑袋隐隐发疼,盯着书页半晌后收了笔尖,轻缓地收拾桌上的书本狼藉。
能读到个段落就行,晚上出去晃晃看能不能找到打工。
傍晚暖橙的光线漫在清丽冷淡的面容,彷彿没有知觉夏日的暑气。
林荫大道开始搭起红白隔间帆布拉起的帐篷,长桌与椅子还零星散乱,忙碌着下星期的社团博览会。
校园每一处都是欢腾成群,倒映了我独自一人。
视线掠过所有快乐闹意,轻描淡写的。我依旧面色如常,穿越廊道与广场直至出了学校。
脚步轻快了转进一条有路灯打下的巷弄,骨感分明的手指拂过纯白的衣衫,轻轻扯了扯嘴角后进了手作蛋糕坊。
「你好,蔓越莓麵包刚出炉哦。」
「呃哦、我想要应徵工读。」
扎着马尾的女生店员愣了愣,上下又来回地打量着,我仅仅打了粉底和遮瑕膏掩饰黑眼圈,唇膏、眼线以及耳饰都没有。
肤色自然无瑕,就是那眼下的青影有些明显,身板偏小纤瘦,恰好切齐墨眉的瀏海带着稚气,样貌乖乖巧巧。
不着痕跡地抚额,透过晶亮玻璃的反射,自己都觉得像个小孩子,懊恼起为何没有上了全妆再来面试,失策呀。
只能硬着头皮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欸?虽然我不是店长不能做主,可是我们不收国中生哦。」
我眨了眨眼,很是诚恳的语气。「我已经满十八岁了,大学生。」
「……是吗?那我先收下你的履歷,之后会转交给店长,你再稍等电话过来面试。」
……店员那怀疑的眼神着实令人无力,我开始理所当然怀疑,会不会我前脚刚走,履歷表下一秒就会入了垃圾桶。
我虽然不显老,也不至于那么还童呀,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就算没有浓妆艳抹,怎么样都不是顶着素顏,肯定是这身高太不给力了。
兜转了街巷许多店面,没有合意的工作,我总归是要以读书为重心,不能让兼职佔据过多时间和精力。小火锅店或是美式餐厅都太繁忙疲惫,回到宿舍难保不会累得倒头就睡。
「今天先算了,回宿舍。」我喃喃。
颓然地垮着肩膀,眼瞼微歛,一个人在街角等着红绿灯闪烁的背影略显寂寥,整个人彷彿都融身暗色,沉寂了。
眼神定点在倒数的数字上面,身后扬起既熟悉又陌生的朝气声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犹疑的目光还在发楞。
谁呢……直到一隻厚实的手掌拍上我的右肩,冷不防的接触我身体微颤,侧开几步,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学长。」不甘愿的语气带着被惊吓的嗔怒。
他语带得意。「阿司的直属你好啊。」
这个人阴魂不散呀,实在难给乐新言学长和蔼的脸色。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单手插在长裤口袋里头,硕长的身材站姿恣意。我望向他身后远点距离的其他男生们,怪彆扭的。
我跟他一点都不熟,也没有想要走进他的生活圈,可是,他这样公然走到我面前,分明是将我推进他朋友门的话题里。
夕阳的暖橙感染不了我的半分凉寒,我是自私的,讨厌任何人打乱我的计画,低调的日子不过是一个卑微的祈求。
「正要回去宿舍。」
「是吗?啊、那你吃饭了没?要不要跟我们?都是热音社的,你的……」
「不用了。」慌忙摇首,我顾不得打断他的话。
随手撩了飞扬的头发,是非常引人瞩目的亚麻色,客观说,他的容貌、他的不羈、他的亲近,都是值得人沉醉的。
但是,我不是正常女生呀。
他瞇了瞇眼睛,我任由他打量,努力控制好表情。
「你是很奇怪的女生。」
「……」忽然接不上话,我斟酌许久,默默吐出两个字:「谢谢。」虽然我一点都不认为这是称讚,不过,要给点面子。
我一直不敢仔细观察停驻转角的那群男生有谁,说不定有系上的学长,心怀忐忑着,与此同时,乐新言学长出奇不意偏过头。
他扬声喊了:「阿司你直属学妹呢,不来打声招呼吗?」
心中咯登,坏了、果然……
更努力地低着头,我收着碎步要遁逃,纷乱的思绪中一定有要将乐新言学长打飞的念头,搔搔脸舒缓尷尬。
「少调戏人,回来。」
允修司学长的声息温凉合宜,乘着晚风到耳边。
是会让人恍了神的贴心与清越。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不该问起他们一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是,理智认为这不是我可以关心的事情,与我何干。
转瞬间,乐新言学长将话锋带往神奇的方向。
「哦——对学妹这样冷淡好吗?」
「用不着你担心,管好你自己,少管间事。」
「唉呦——爱护成这样……」
「闭嘴,让她回去,你过来。」
乐新言学长还想唯恐天下不乱,来回瞧瞧我与允修司学长,抬手摩娑着下巴,笑声漫溢在昏暗的光影中。
心底涌起一股安心与涩涩,允修司学长总是有能看穿人内心的洞察。
我扭开头,低声道:「我先走了。」
你是聚光灯下耀眼的存在。
我并不想与你并肩,但是,命运将我们綑绑,我不是相信命定论的人,只是一再的理解与触动,是心口微妙的怦然。
逐渐成为狭小世界里的曙光、逐渐在清冷的空间留下温暖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