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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问一下,这位大娘──你可有见过,长得像画像上的这位公子之人啊?」
    桂州临近南蛮,较江南更暖和些,地有险山环绕,山陵连绵间,湘江穿连其中,偶有雾起,便更不似人间。群山青翠,江水清澈,山水相错,一幅静謐隔世的美景便如水墨泼洒开来,亦曾有诗人来此叹: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但许因过于与世隔绝──先不论此处方言繁杂,他们有时根本听不清。这儿的百姓各个活得悠然自得,便是说得什么天下将灭、武林大乱、边境难安之类的……对此处的百姓而言还是太远了,根本难以共情,多是把他们当散播谣言的疯子的,对于他们查找兇手,似乎也没甚用处。
    几人来桂州后,先是因打扮和言语遭得异样眼光打探了几番,又于找人上碰了大壁。
    更要不得的是──他们无人想到,该自何处进入黑市。
    「哎呀,冇矜过、冇矜过。」被拦于往早市路上的妇人终于被问烦得摆了摆手,本欲直接离开,但馀光见问她的小姑娘原是样貌秀丽,如今垂头丧气的,表情还很是可怜,终归于心不忍,只好又向后退了回来,「唉,小娘子呀,我们这儿可真冇有见过这人,你都问几日咯──别再问咯!」
    ──幻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这是杨若这几日最深刻体会到的一件事。
    他们来桂州后,拿着画像问了一遭,发现竟从未有人见过这人。碰壁之下,他们一问叶轩才知,李仄年幼时便入了紫阳派中拜师,说是因得故人推荐,哪有人能得知他如今相貌?气得杨若差点儿追着人揍十几里。
    但没法子,他们并不识得李仄父母,也只能由此赌一赌,说不准他和父母长得很相像呢?
    「那……大娘,你可知──此处赫赫有名的黑市,该如何入啊?」
    原来便生得一双大眼睛灵动讨巧,杨若知道这黑市非常人所能入,可又苦无入门方法──
    既然问不得李仄之事,自只得想办法问得蛊毒之事了。两者之间,她总不能在此处停滞不前、空手而归吧?
    分头行动后被无视了这么几日,眼下自是意图捉住眼前这个至少还肯搭理搭理自己的妇人,她双手紧扣,一副诚心祈祷的架势,只想至少抓住一个救命稻草。
    然而果真,一听见黑市二字,妇人立刻一副避之唯恐不及地后撤了好几步。
    「唉哟!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想去那种地方!」好似母亲一样的叨唸口吻,妇人见她样子单纯,本欲该生出的疑竇楞给成了叨唸来,「那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小姑娘别好奇了,我可不会说的啊!」
    「意思是、大娘知晓如何去黑市么?」抓住了对方话语里的破绽,杨若立刻追上前去,捉住她的手不依不挠地追着问,「大娘,我自是知道那儿危险,但我当真是有相当要紧之事……」
    「娘亲──」
    还被人捉得懵呢,那头一个小姑娘朝妇人奔来,一把捉住了她衣角,嗓音甜甜腻腻的,可爱得紧。妇人立刻回神过来把杨若的手给甩开,一面温柔抓住了小姑娘的手,一面避嫌般快速回头、摆摆手快步离开。
    「不知道、不知道,哎,莫再问咯,小姑娘!」
    瞧着那边妇人与小姑娘离开身影,杨若不由得撇撇嘴。呿,果真这人啊,都是这般无情的,也没一个能帮得上忙的……
    「我打听过,黑市确是何物都卖,尤其中原武林所忌惮的蛊毒。不少恶人,会由此都买卖些天下至恶之物。」
    燕青不知是何时到她身侧的,见她悻悻,方得淡淡出声,算是解释,「如此地方,她一个平凡妇人家,即便是听说过,自也不敢与你多说。」
    「什么平凡人家?不过都是不敢惹事生非的胆小无情之人罢了。」并不把他的话放往心里,杨若不置可否地哼哼,随后顿了顿,侧过头去朝人挑了挑眉。「哎呀,阿青,终于肯同我说话啦?」
    燕青目光淡淡瞅她,「我不与小人计较。」
    哎呀哎呀,瞧这嘴毒的。
    「我还助你和你师兄传递消息了呢,怎么就小人啦?好生令人伤心啊,阿青。」杨若摇摇头,故作伤感地做出伤心神貌,顺戴还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不过──这世间的人嘛,原来就都是只为己活的,你瞧那大娘,可不也是?」装可怜不过三秒,她说罢又恢復了不屑一顾的神情,瘫了摊手。
    「为己活,可也为家人活。有家方有国,有国方有安乐。」似乎发现得什么事,燕青想了想,难得正视她,语气认真地同她说这话,语调定定,目光再向远处望及那妇女与孩子渐远的背影,「那大娘,不正是为了她的女儿而活。」
    有家方有国,有国方有安乐?
    她同他目光一同向那处望去,话声听得她目光遥遥,几乎恍惚地想起母亲也曾与她这样并肩的背影。
    ……晃晃脑袋,她眨眨眼撇去心中残影,又似无所谓的语调笑起来,「大难临头各自飞,除了为家人,哪有人肯为国的时候?阿青啊阿青,你对这人心──也看得太不透彻啦。」
    语调轻松快意地往前轻跳,她一面似快意地往前走,可燕青瞧她背影,却似乎觉出一丝……孤独的意思来。
    他此前厌恶她心中无国,凡事竟只但问盈利如何,好生势利眼,与那些心怀不轨的奸臣小人并无不同,浪费她一身武功与聪明。但昨日杨若尚未回酒店,他与萧瑒间聊时,却听萧瑒说她是侠肝义胆的真性情之人,怎么想也兜不起来。
    是他识得她太浅,还是她藏得太深,亦或是萧瑒受她欺骗太深?好吧,这最后一项似乎不可能,他可不少见过杨若逗闹他。
    「阿若她啊,表面上看着就是那样,你愈是被她逗,她便愈是来劲。」一面同人斟茶豪饮,萧瑒于心里感叹这南方的好茶果真不错,心情都好了许多,「别看那丫头平时没心没肺的,要真遇到什么事儿,别说是刀山火海,豁出性命都能去得。」
    「是么?」燕青半信半疑,想了想,「我还以为她会问,『救你,我可得什么好处?』呢。」说着竟忍不住觉着有些好笑。
    「拜託,十万火急之时当然不会那么问了!」萧瑒一脸受不了他地扯了扯嘴角,「而且──也没人愿意天生那样没心没肺的。她……哎呀,反正倘若有机会,你与她相处久了,自然便知了。」
    萧瑒草草将话根带了过,但这意犹未尽倒是引起了他好奇心──听着她倒像是有什么过往,如同方才看那对母女时似也目光深远,像是怀念。对了,如此说来,他倒是从未听过她提及父母及家中之事。
    莫非……她也同自己一般?
    「噢,对了,阿青,你既然都已探得这些了,可有探得如何入黑市啊?」
    杨若的声音拉回他正凝视她打量深思的心境,他回望过去,见杨若正停下脚步来,回过头瞅向自己──他亦忙收回目光。
    免得看得久了教她发现,这姑娘又要造谣自己对她有意思。
    「入黑市之事尚未有眉目,但我听闻此处有懂蛊毒之人。黑市之事,便是那人告知于我,说是当年重病求医,曾往黑市认识那人。」语调又恢復正经淡然,他说。
    「虽说口说无凭,听着着实有些引人怀疑……」杨若一面听他所说,一面思虑地摸了摸下巴,随后耸耸肩,「可眼下我也没其他消息,咱们也只好什么都姑且试一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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