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路遥看着地上一片狼藉,衣服随便乱丢,还有各种使用完毕的安全套,记忆如潮水般回流,慢慢帮他回想昨日之事,看见两个寂寞之人互相在对方身上汲取温度,还要薛慕声喊他的名字,说了一堆非常羞耻的话,取走薛慕声的初夜之类的──我明明没喝酒,做出的事情反倒醉了似的乱七八糟。
「唔嗯……」薛慕声一个翻身,头正巧靠在湛路遥的腿上,睡得香甜,长睫毛粒粒分明,姣好的薄唇微微勾起,表情放松,他想这孩子应该做了一个美梦,会心一笑,抚摸薛慕声的发丝,低头给予一个早安吻。
──谢谢上天让我遇见你。
湛路遥解下左手的指环,套在薛慕声的无名指上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
这天午后又到了薛慕声定期检查病情的时间,艾德温医生和言唯曦意外正常地在诊疗室等候他们,原因不为别的,只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即是湛路遥完全没履行「去地下室扫厕所」的约定,这惩罚每天都压在艾德温医生的心头,令他的烦躁指数快要突破临界,再下去的话,另一个人格都要跑出来,代替艾德温医生惩治湛路遥了。
「两位请坐好,这份是你定期检测的量表,另一个水桶和清洁用具,是经纪人先生你等下要做的事情。」言唯曦脸上难得没有笑靨,湛路遥接过水桶和用具后,还被他瞪了几眼,他想自己肯定有什么事情得罪言唯曦。
湛路遥打直腰脊,神色不安地望向言唯曦问道:「真的要我那么做吗?我建议过艾德温医生应该去找个生物学博士,不然大家都没去过的地下室……感觉很恐怖,而且楼梯口经常有怪声……」
言唯曦冷酷地从口袋拿出一个防身用电击器,啟动开关,上头立即发出啪滋声响,他靠近湛路遥说:「这傢伙有十二万伏特,你要率先品尝电疗的滋味吗?」
「不、不了,我去扫,现在就去扫!」
艾德温医生的视线移开监督薛慕声填卷的情形,撇头看向他们那边,「言唯曦,适可而止,再说电疗是依照国家订立的标准下执行,不会像十二万伏特那么强,还有经纪人先生,等下我们要欢送二人出院,你们都得过来。」
湛路遥好奇问道:「谁要出院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可离开史密斯精神病院。」
「例子是不多,不过能出院的人多半不像我们长期住在这儿,除了风先生、季先生和那位恐怖份子,大概没有人可顺利出院了吧?你懂得,像薛先生的病情不适合提早出院,再加上某人不照我说的话做,让他身上偶尔会有伤痕……像是颈部的红点……」艾德温医生拿起原子笔,指向薛慕声右边锁骨的吻痕。
湛路遥听了这番话,耳根泛红,故作镇定地说:「咳咳、才没有这回事,那个红点一定是这边卫生太糟糕了,害我家的提琴手被跳蚤咬了一口,真是不应该,你们该多多注意清洁工作的。」
「清洁你个头!」言唯曦恨不得把电击棒抵在湛路遥的喉头,一次电死他,谁叫他犯下太多罪(例如夜半找艾德温医生喝酒、跟艾德温医生聊天、被艾德温医生嘲讽……),足够让他以命还债。
艾德温把注意力放在薛慕声身上,仅以馀光瞟过,出声叫道:「言唯曦。」
「好啦!我不会伤害他。」言唯曦咬住下唇,不甘心地收起电击棒,默默在心中帮湛路遥再添一道罪名:被艾德温医生护驾。
定期检查结束后,他们纷纷来到病院门口,外头停了一台重型机车,陆竞宸和季子衡牵着手,看到这画面湛路遥心生羡慕,纳闷问自己何时才能正大光明说出自己的性向,然而他就是做不到,如同他连带着薛慕声远走高飞的勇气都没有。
外头的世界险恶狡猾,业界不好混,待在这座病院是种福气,唯独在这里,他可以选择做自己,不用过于担心他人的眼光,大概会聚集于此的患者,多半也有相同的想法。
湛路遥睥了一眼薛慕声的左手,人儿依然戴着他的指环,吸了口气,左顾右盼,悄然勾住人儿的小指,对方也以同样的力道回应着他。
然而,目送陆竞宸和季子衡离开,接着他还有一项大任务,携着清洁用具和水桶,双腿发抖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前,眼里含情脉脉,回头对薛慕声说:「抱歉,要是我被那群生物抬走的话,请找这张纸条上的人,他会帮你找下一个更好的经纪人。」
薛慕声不懂湛路遥说的话,反问道:「你比生物大隻,为何他们有办法把你抬走呢?你如果去扫厕所的话,不会遇到蚂蚁,要几亿隻蚂蚁才有可能把你抬出去,再说这么不符合逻辑的事情,不会发生的,顶多蚁后……」
「嘘,吵死了!」言唯曦靠近薛慕声说道,不悦地深锁眉头,双臂交叉,三七步站着,「你,快下去,别像个娃娃似的到处求情,快!下!去!」
言唯曦直接把湛路遥一脚踹下去,他狠狠摔了一个楼层,趴在地上,一堆蟑螂和老鼠被声音吓到,匆匆退回窝里。
湛路遥浑身是灰,手上抓着水桶和清洁用具,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照亮前方的道路,经过两旁生锈的地牢,里头散发一些陈旧的铁味,有一个声音不停撞击、拉扯身上的铁鍊,拚命吼道:「是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湛路遥吓得丢下用具,直奔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