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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会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甚么事?
    我也不知道,我只能等待文君彦和阿飞回来,让他们告诉我该怎么做。
    直到他们回来之前,我甚么都没做,也甚么都做不了。
    我在想,要是连他们两个都死了,这一个多月来,我生活的同伴就全死了。这对我个人而言是,不是一件喜事,也不算一件悲事。
    不悲不喜,让我感觉不好受。我也很想有其中一种情感可以控制我现在的心情,让我不至于如此狼狈。
    同伴一个一个离去,让我更想快点想到我的愿望应该如何达成,让我比他们早一步死去,就可以免除第五和第六次痛苦的折磨。
    可我根本不知道该何从入手。
    就在我想到大脑闭塞也想不到一个好方法的时候,他们两个终于回来了。阿飞在便条上说他们会说带着计划回来,这次回来,可能只是他们回来道别而己了吧。
    「你们回来了?」在家苦候多时的我听到他俩开门锁的声音,便已心急地到玄关处迎接他们。
    他们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不像是带着沉重的自杀计划回来,反而像是用这几天时间去了一趟旅行之类的,相较看起来憔悴的我,他们反而容光焕发。阿飞一进门就问:「萧离呢?」
    我不敢抬头直视他们两个,只能低头道:「阿离他死了。」
    没想到他们了萧离的死讯,不但没有一丝伤心,反而边走进屋子里边微笑说:「那就太好了。」
    「阿离死前一定很快乐。」文君彦说:「要是我能在死前也像他一样快乐就好了。」
    他们早就把死亡看开了。从杨生开始直到现在阿离,每一次「自杀会」成员逝去,他们都不会表现得非常伤心。他们一定是认为,「自杀会」成立后,大家能够尽辞而死、了愿而死,总比当初甚么都不做、毫无意义就这样死去还要好。
    我明白,可我总是逃不开,他们死了就是我又失去了一根撑下去的支柱这个现实。
    「你也可以很快乐的,把愿望完成了,就快乐地死吧。」我为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但愿真的可以快乐吧。」文君彦莞尔,她是个比较少微笑的女生,陌生的笑容让我看不出她是真的微笑,还是在强顏欢笑,只是苦笑而己。
    他们稍作休息后,突然聊起了萧离。
    「阿离那天跟我们两个说,他想带你去他最喜欢的地方,然后死在那片最美风景的记忆里头。」文君彦直直坐在沙发上,看着没有开的电视荧幕,一片漆黑却让她目不转睛。她接着问:「他偷偷跟我们说了,他最喜欢的人是阿华你喔。」
    「没可能,他说过他喜欢脸圆一点的肌肉男,你怎么看我都不像吧?」我吃惊地摆摆手。
    「我说你有没有那么笨,他虽是个男生可还是女性心理呀。难道你觉得他要当着你面说他喜欢像你这样瘦皮猴吗?不可能吧!」阿飞在旁笑道,没想到看似冷血的他还真像有点懂两性关係。
    「既然最后他选择了死去,那他应该成功带了你去甚么地方了吧?」文君彦问。
    「我们去了一个樱花林……」我从头到尾完整地回想起整件事的始末,我真后悔当初没猜到他的心思。
    「太浪漫了吧!」文君彦突然表现得像个真正的少女,和以往她的表现南辕北辙:「那他有向你表白吗?」
    我没有回应,只是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我在想,要是真的话,萧离死前的那番话,全都是说给我听的。
    「真可惜,要是真的话你会接受他吗?」阿飞问,他伏在桌子上,一副放松的样子,真没把我的不自在放在眼里。
    我也更回不上话了,这可是一个大难题呀。可在我脑海里第一个浮过的念头是「萧离是个男的」,我便只能回答道:「应该不会。」
    「你一定是因为他是男的才完全不需考虑。」文君彦像是看穿了我那念头,语带讽刺地说:「原来那一课歧视课是要上给你听的。」
    哇,这让我头都快爆炸了。这样的指控像是在挑战我自己的性取向,虽然我必须承认,那天我真的把萧离完全当成女生看了,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和女生没有一丝分别。说难听点,他还比文君彦和肥芬更像女人。
    「不,那时候他想通了,想通了一个更加绝头的念头。他发现他这些年来只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直到死前才醒觉他太在意世俗的眼光,而不能自由自在地做自己。然后他明白,那一课不是他为别人而上,而是他为自己上的。」我说。我并不是在为自己辩护甚么,我只是很理解萧离死前的悲诉。
    「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吗?」文君彦突然低落了。
    「你也很同意吧?他在死前想通了,却让自己更加绝望了,也许他也并不是带着快乐死去。」我说。
    「我也渴望能自由自在的飞翔,去找自己的天空。」他闭目,眼睛终于离开了那看不到丝毫未来的黑色荧幕。合上眼的世界,该比他看见的还要大许多。
    我望向阿飞,他已经睡着了,他应该很累吧。我再望向文君彦,她突然睁开眼睛,突如其来认真地说:「要听听我们的计划吗?」
    我点点头,结果还是让他们先我一步要下黄泉了。我难掩失望,听了这个计划后,眼前这两个我最后的战友便将离我而去,那时候我将会多孤独,我都不愿提早去想像了。
    大不了就像当天那样,黄泉路上独人走。
    可人在经歷了许多许多事后,心上便多了一件叫回忆的往事。有回忆掛在心头,可不是想瀟洒就可以瀟洒这么简单的。我也想可以轻易放下往事,可我就是因为放不下往事,我才会在那天站在天台上;我就是放不下往事,我才会加入「自杀会」;我就是放不下往事,我才会有放不下更多往事。
    人们说,看不到未来的人是最可怜的,我说,放不下过去的人才是最可怜的。
    可能我是后者才会份外觉得这种人可怜吧。但至少我认为,看不到未来的人还可以尝试去创造未来,成功了便会看到未来了,就算日后失败了,也不过是从没有到没有,从零到零;可放不下过去的人,本来就是一个负数,就算放得下过去,也不过是从负到零,不像看不到的人还有到从零到一的机会。
    西楚霸王,看电视剧我就有看过他,那个歷史中的可怜虫。
    他先是在暴秦下看不见未来,于是他便起义军抗秦,尝试从零到一。他恐怕自己也没想到,宿命为他带来了刘邦韩信,后来他的爱人虞姬死了、江东子弟兵被灭了、领土被夺了,就连梦想也没有了。
    他死前的脑海里一定回绕着无数回忆。从零到一,再从一坠负数,他堪称悲剧人物。他带着放不下的往事,千军万马,刀光剑影,皆成泡影。
    一代霸王,呼出「无顏见江东父老」,举剑自刎,命绝乌江。
    项羽的故事,我读了连许多次。有人认为他太笨了,我会说他们不是项羽,不会明白忘不了过去的人,在死前会是有多么绝望。
    「好吧,你说说看吧。」我收起穿梭古今的幻想,回到现实。
    「在告诉你我们我计划前,我们必须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文君彦一脸严肃道:「希望你听后别在意。」
    阿飞也醒过来了,不知是有睡还是没睡。
    「嗯,好吧,你说。」我作好了心理准备,这些日子来,我的心脏已经能承受任何事的衝击了。
    「我不是叫文君彦,阿飞也不是杀手。」她说。
    那,你们是谁?
    谁会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甚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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