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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很是让人如沐春风,人家主人都发话了,这些媒婆也不好意思再在这里耗下去,便纷纷又从小门挤出去。
    “哪能让二公子送啊,走吧走吧。”“这下又有谈资了,虽然没有拿到那一百两金,但也算不是很亏了。”裴二公子不轻易许诺,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兑现的,这毕竟是婚姻大事,想必对方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拿这个开玩笑的,真是可惜了那一百两金了。
    这天底下再风姿俊秀的男儿也不会让所有媒婆这般趋之若鹜,她们天天围堵裴清泓的原因一是因为对方确实条件好,更重要的是说媒之后那一百两金和天下第一媒的招牌。
    “这些二哥你的婚事铁定在明天就传遍全燕城了。”裴清麟看着媒婆们离开的身影喃喃了几句,才回过神来问把画像重新收入衣袖内的清俊青年。
    “传遍全燕城是好事,也省了娘亲雇人的钱了。”裴清泓却并不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就好像刚刚说自己六年未定的婚事就这么定下的人不是他一样。
    “二哥,你不是开玩笑的吧,爹娘真的替你去那什么兰公子的府上去求亲了?你可千万别被这画像骗了啊,万一那兰公子是丑八怪呢?”少年一脸忧心忡忡。
    “人我自然是看过了的,比画像要好几分。虽说先帝允诺了我的婚姻自主,但拖太久了总归不好。这延续我裴家香火之事就全到大哥和三弟身上了,以后三弟还得更努力才行。”
    裴清泓的目光轻飘飘地在少年的小腹处扫过,看得对方脸上一下腾起一片红云,话语也带了几分羞窘,又羞又恼道:“二哥你看什么地方呢!”
    对方却早就转身离开,衣袂随清风微扬起,仍旧是那风姿特秀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在裴清麟看不见的地方,裴清泓却是拿出那袖中画像叹了口气,这画上之人他也不过只见了一面,对方是书香世家的幺子,家世清白,模样看起来也是个好相处之辈。当初那刘媒婆把画像留下的时候,他就打定了这么个主意。
    岚国男子十六之后便谈婚论嫁,彼时他为治理荆州水患立了大功,便求了一道嫁娶之事父母宗族不得干涉的圣旨,这一拖就是拖了六年。六年期间,先帝驾崩,传位于皇太弟,而那位喜好戴着面具的元丰帝只不过坐了两年的皇位,便主动退位让贤,将皇位给了还尚年幼的先皇独子,也就是现在的宏文帝太叔越,做了个幕后垂帘听政的太上皇。
    当年先帝传位给元丰帝一事本就多多疑虑,这太上皇虽然没在皇位上,可实权都握在对方手里。一朝天子一朝臣,先不去想先帝的圣旨还有无效用,就为操心此事多年的父母,他差不多也该成亲了。
    兰家公子相貌对他的胃口,据那刘媒婆当初介绍对他又是一片深情,这种小白兔一样的人物,听话乖巧不会闹出什么大风浪出来,做妻子肯定是不错的。
    在岚国,因为皇室喜好男风的缘故,近几朝男子成婚的也有好些,不过多少豢养侍宠,作为正妻的极少。他自己对女子实在是无旖旎情思,自然不好再耽搁别人家的清白女子,还不如娶个男妻相互扶持来得自在。这么一想,他对自己十日后的婚事倒也有几分期待来。
    裴家二公子不日就要成婚了,成婚对象还是兰家不甚受宠的幺子兰珉,这消息通过各大媒婆的嘴像是长了会飞的脚一样迅速在整个燕城传开,作为燕城人人皆知的人物,裴清泓人生大事定下的消息也自然传到了宫里头那位的耳里。
    戴着白玉面具的男人有着极其漂亮的一双手,右手中指和食指之间夹着的黑玉棋子更是衬得那只手根根手指如美玉一般白皙剔透,男人的语调微微上扬,听声音年纪也不过双十年纪:“哦,尚书郎定的是哪家的姑娘?”
    “不是姑娘,是公子。”尽管他戴着面具,那股不容忽视的威慑力还是让负责汇报的人深深低下了头颅。
    “哪家公子?”
    “东城区兰家幺子兰珉。”汇报之人自然是不敢有半分欺瞒的。
    黑玉棋子一个不留神就被摁入了棋盘三分,汇报者感觉道自家主子身上的气息陡然发生了变化,然而他又不敢擅自揣摩主子的心思,只得把头压得更低,像是身上背了千斤重担。
    顿了好一会,戴着面具的男人才抬手示意对方可以下去:“这尚书郎的婚事孤就不去参加了,到时候你替孤在国库挑几件礼物当作孤给尚书郎的新婚之礼。”
    “诺,那属下退下了。”背后又被冷汗浸湿的男人直到出了太上皇的寝殿才重新直起身来。
    在伺候那年轻男人的宫侍都被屏退之后,执棋子之手把那精巧的白玉面具从脸上挪了开来。
    若是裴清泓在此必要惊出声来,黄铜镜里倒映出的容颜俨然和那张从他袖中取出画像上兰家幺子的脸一模一样。
    第2章 嫂子动怒
    去兰府提亲的人很顺利的回来了,双方交换了庚帖,订下了两个人成婚的日期。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兰府公子的画像能够送到他这里来,兰府的人就相当于先向他伸出来橄榄枝,虽然那位兰公子没出来露过脸,不过定亲的过程还是和裴清泓预计的一般顺利。
    几乎是求亲的人刚把消息带回来,从外头视察完商铺的叶氏也随着报信的仆从一同过来了裴清泓所在的书房。
    世人皆知叶氏自己是个奇女子,带着百万嫁妆嫁给当年一文不名的裴相,牢牢握住家中财政大权不说还牢牢看住了丈夫的身心,三子均为她所出,而左相裴延从一文不名到功成名就始终不曾纳妾。
    比起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长子和三子,她对能干又懂事的次子操心不多,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够爱这个孩子:“我儿当真要娶个男子作正妻?你当知晓男子不能孕子。成家而未有子,是为不孝。若让侍妾有子,你又置你的正妻于何处?”
    裴清泓不言语,因为他知道自家娘亲有话尚未讲完。
    歇了口气后,叶氏接着循循善诱:“弘远帝最宠爱安芜君,也未曾动过将他立为皇后的念头。男子为正妻注定无所出,若是家中无父无母倒也还好,可是有父母宗族者,古往今来就未曾有过。即便是有,也多是反面人物,未曾有善终者。我儿这般聪慧之人,为何到了此事却看不破?”
    裴清泓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她又急着堵住儿子的口:“别说你二人是两情相悦,别人兴许不知晓,我这个做母亲的哪能不晓得。那兰家幺子并不受宠,性格也不够活泼,不是那种爱往外头跑的人物,我儿怕是也没和人见过几面,对人秉性也不够了解。这样的盲婚哑嫁还是不要的好,母亲替你寻一门好婚事,若是你真喜欢男子,再娶几个清白人家的男子当侍妾就可以了。”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裴清泓都听懂了,皇室好男风,整个岚国便将好男风视为风雅之事,但这种风雅之事却上不了台面。
    早岚国,养男宠有男侍妾的达官贵人比比皆是,贫苦人家结为契兄弟两个男人过一辈子则是因为生活所迫。而他没有任何理由娶家世容貌才华都不如自己的男子作为正妻,若是这婚事真的按照他的想法,怕是要被人诟病取笑,而做母亲的自然不想让他被他人耻笑。
    裴清泓嘴角勾了勾,移步上前,握住叶氏的手:“娘亲的心意儿心领了,只是儿臣对女子实在生不出别的心思,父亲说过,攘外必先安内,不管是爹还是兄长都不曾纳妾,你,娘亲总不能让儿子坏了裴府家规,弄得家宅不宁。传承香火之事自有大哥和三弟,娘亲无需太过担心。”
    叶氏身形娇小,面容也是柔善可人,但是一双丹凤眼极亮,严肃起来更是气势迫人。和裴清泓对视半晌,她还是败下阵来:“算了,我儿喜欢那就随你的意便是,你父亲既然允了那我也就不再多说。”
    沉吟一声,她又意味深长道:“只不过你大嫂那边娘亲就帮不了太多,能不能做到家宅平安就看你自己了。”
    裴清泓莞尔一笑:“这一点还请娘亲放心,儿子看人还从未走眼过。”
    叶氏点了点头:“娘亲也希望如此,好了,我也不多说了,既然日期已经定下来了,你就安心做你的新郎官就是,娘亲会把事情打理妥当,保证我儿的婚事风风光光。”
    “那儿子就先在这里谢过娘亲了。”虽然知道自己的娘亲十分的疼爱自己,但裴清泓就是忍不住要和自己的娘亲客气。都是儿子和娘亲,不过比起对他谆谆教诲的生父裴延,他反而是对生母叶氏不够亲近。
    “都是一家人,你和娘亲客气什么。“二儿子的态度让叶氏眼神微黯。不过她并不是那种事事都围绕着儿子丈夫转的女子,也没有多说什么,举起手勉强拍了拍裴清泓的肩膀就转身离开了。
    等到跟着叶氏的仆人把书房的门给关上,一直在磨墨的书童一下子舒了口气。
    裴清泓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提起毛笔沾了砚台里的墨汁写起字来,边写还边打趣了小书童一句:“每次见到娘亲你都是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说吧,你做了什么事这么提心吊胆。”
    眉清目秀的小书童十九弱弱回了几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是每次看到夫人就心虚气短,少爷您就别打趣我了,还是想一想新夫人的事情吧,您真的要娶个男人啊?”
    “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作过假?”裴清泓继续落笔构图,最近太上皇的寝殿要大修,这种事情当然是落在他这个工部尚书的头上。
    小书童摇了摇头:“少爷说过的话从来就没作过假,可是这可是婚姻大事啊,要是要是那新夫人长得貌丑无盐少爷您吃得消吗?”
    小书童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说话也比较随心,裴清泓也愿意搭理他:“只要嫁进来的人没有被掉包,貌丑无盐就不用担心了。”
    “那,那大少夫人怎么办,我听说那兰家公子性格很好,要是他受郡主的欺负怎么办?”十九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新夫人被彪悍蛮横的荣欣郡主欺负的样子,感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裴清泓画图的手停了一下,又接着画寝殿的排水通道构图:“这个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好好擦你的桌子去,不要把我写的那些东西弄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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