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奇萨聚集了许多国家的贵族和有钱人,正是商人们大赚一笔的机会,宋默从矮人店铺得来的消息,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店铺里储存的葡萄酒和各种糖果糕点都被销售一空,加兰德和罗德笑得嘴都合不拢,正加快派人到格里兰提货。
宋默一行只有三辆马车,和撑场面的五十名骑士,自认算是十分低调了,可当他们抵达奇萨王都时,还是引起了一阵骚乱。
宋默以为是由于自己的身份。毕竟,昂里斯的老胡里安已经宣称不会派人参加纳尔逊的加冕典礼,自己身为昂里斯国内的一个贵族领主,却突然跑来,的确不太合适。但他想错了。
众人起初并不清楚他的身份,就算知道了他是格里兰领主,也不会感到讶异。格里兰和昂里斯国王不对付很多年,连税都不交,就差直接宣布造反独立了。凡是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宋默格里兰,从他父亲的父亲开始,就和昂里斯国王吃不到一个锅里去。
真正吸引众人目光的,是马上骑士的着装。
所有的骑士,身上都穿着改良版的军装,笔挺的上衣和长裤,黑色的皮带,齐膝的马靴,腰间的佩剑,背上的步枪,都是那么的怪异,但是,却又无比的英姿飒爽,英俊挺拔。
宋默在属于格里兰的店铺里派驻过一些汉子担当保卫工作,他们身上穿的就是这样的衣服。不过,店铺里最多也只有两三人,如今,五十个军装汉子齐刷刷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骑在马上,腰背挺直,宽大的黑色帽檐,遮住了额头,却遮不住他们精光四射,充满了锐气的双眼。一些奇萨少女,已经忍不住脸色发红,发出了一声声惊呼。
守在城门旁的士兵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要求宋默一行人出示进城的文件。由于加冕典礼日期渐进,进出奇萨城的商队和人员,都要接受盘查。
宋默露面之后,从他的黑发黑眼,才有人认出他的身份。近段时间关于格里兰的传言很多,大部分人并不相信,如今看到宋默本人,他们才意识到,宋默格里兰,真的不再是一个被人看不起的穷光蛋了。
不过,这个鲜少露面的领主,长得倒是十分俊秀,年轻得出乎预料。
宋默一行人没有被送到驿馆,而是被直接安排住进了王宫东侧的一处偏殿中。
没等宋默喘口气,休息一下,得到消息的纳尔逊已经亲自赶来,在他身后,还跟着老约什和老卡梅,作为在纳尔逊举旗叛乱时,就忠实追随在他身后的臣子,约什家族和卡梅家族,以及其他几个家族,在奇萨国内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纳尔逊给了他们期望已久的权力,地位和财富。不过,或许是受到了前任国王丢掉王位原因的启发,纳尔逊将王国的军队牢牢的攥在了自己的手里,国王亲军,还有追随他起兵的叛军,连一些雇佣军,都被纳尔逊留下了下来。反正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既然纳尔逊给的价码不低,他们自然乐得留在奇萨国内吃喝不愁。
纳尔逊兑现了他的承诺,国内的贵族也投桃报李,不会没事给新国王添堵,一时之间,君臣之间相处得十分融洽。
不过,这种和平并不会持续太久,一旦纳尔逊加冕典礼结束,正式登上王位,宫廷中的权力争夺,才会正式拉开序幕。国王和贵族之间,贵族和贵族之间,争权夺利不可避免。这种事情,在历代国王统治时期,屡见不鲜。
纳尔逊要想保住手中的权力,必须有一个牢固可靠的同盟者。因此,宋默的态度和帮助,对此刻的纳尔逊来说,很重要。
他宁可成为宋默手中的傀儡,也不愿意被奇萨国内的贵族和臣子架空,瓜分权力。
人的思想,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好久不见了,国王陛下。”
宋默见到纳尔逊,满面笑容的迎上前,作势要弯腰行礼,却被纳尔逊一下拉住了,“别这样!”纳尔逊的表情认真,没有一丝虚伪,“如果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你永远不需要在我面前弯腰。”
“国王陛下,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您不需要如此。”
宋默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跟在纳尔逊身后的老约什和老卡梅,果然,纳尔逊这几句话,直接让两个老狐狸皱起了眉头。
想让他成为靶子吸引火力?纳尔逊果然变聪明了。
宋默冷笑一声,有礼的向老约什和老卡梅分别问候。两个老人已经清楚了国王的态度,只是和宋默寒暄几句,就匆匆离开了,至于他们离开后去做什么……宋默能猜到几分,却并不怎么关心。
“说起来,我们快半年多没有见面了吧?”
分宾主落座,纳尔逊丝毫没有在宋默面前摆架子,很随意的开口说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你的每一封信,我都保留着,这些信,就像是在黑暗中指引我前进的明灯……”
听到纳尔逊的话,宋默不由自主的搓了搓手臂,果然,不管表面上看起来是政客还是国王,纳尔逊本质上还是一个喜欢风花雪月的小文青。这话说得,让人牙酸。
耐着性子等到纳尔逊抒发完他的情怀,宋默使了个眼色,示意房间中的人先出去,纳尔逊也让宫廷侍从暂时离开,房间中只剩下宋默和纳尔逊两人之后,宋默开口说道:“国王陛下,我想问一句,奥莉薇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默压根没想和纳尔逊绕弯子,哈洛德不会和他说谎,也不会将没有根据的猜测胡乱说给他听。既然哈洛德说纳尔逊在将奥莉薇嫁给他这件事上的态度暧昧,那么,就说明,纳尔逊的确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既然这种心思不该有,就要尽快掐灭,这对宋默和纳尔逊都好,这样才能保证双方继续合作下去。
纳尔逊没想到宋默会问得这么直接,表情有些尴尬。
“这件事,是约什家主提出的,”纳尔逊说道:“我并没有答应。”
“但是,你也没反对。”
“……是的,我承认。”
“纳尔逊,你在想什么?”宋默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想一些你不该想的东西?或者,想在格里兰插一根钉子?”
“不,没有!”
纳尔逊回答得太迅速,直接曝露出了他的想法,他的确起了一些不好的心思,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当时他刚将权力握在手里,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在老约什等人的撺掇下,就想摆脱宋默对自己的约束。如果能将奥莉薇嫁给宋默,既可以将自己看不顺眼的小侄女送走,又可以通过联姻的方式,在暗地里做一些手脚,他知道格里兰有太多的好东西,只要能得到其中的一两样,就像是哈洛德高价卖给他的火炮,至少能将奇萨的国力,提高一倍。
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这么想,人心的贪婪和欲望总是没有止境的。当时,他忘记了宋默曾经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收留他,也忘记了自己能走到今天,仰仗的大部分是宋默的帮助,他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只想着得到更多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即便那并不是他该得的。
可是,当头脑冷静下来之后,纳尔逊骤然发现,这一切,都是天方夜谭,更像是个笑话!
宋默格里兰,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约什等人不了解宋默,他却了解。一旦想到宋默的手段,纳尔逊就觉得后背发冷,他当时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起了这种心思,妄图做出这种蠢事。
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哈洛德已经带着商队离开了奇萨王都,纳尔逊庆幸老约什提出建议时,自己没有反对,却也没当场答应,给了事情转圜的余地。
尤其是当纳尔逊发现,老约什和老卡梅等人并不满足于他目前给予的一切,妄想得到更多的权力时,他在恼火和愤怒之余,更加确定,自己绝对不能失去宋默这个“盟友”。与其被这些贪得无厌的贵族架空,不如继续和宋默合作。
至少,纳尔逊知道宋默对奇萨国内的权力争夺没有兴趣,有他的帮助,自己可以稳坐奇萨国王的宝座,付出的,只是一些土地和金钱。
纳尔逊十分清楚,他不能试图说谎或者是隐瞒,只有将一切都清楚的说出来,宋默才可能继续帮他,否则,宋默能将他送上奇萨王位,就能将来再赶下来。
奇萨王室成员,可不只剩下他一个。
宋默听着纳尔逊的解释,一直没有出声,直到纳尔逊将一切和盘托出,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发出了一声轻哼。
纳尔逊开始变得忐忑不安,丝毫没有了之前刚见到宋默时的意气风发。
“这就是全部了?”
“是的。”纳尔逊咽了一口口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是奇萨,是他的主场,而不是格里兰那间让他做梦都会吓醒的小黑屋。
宋默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击着,一下又一下,规律的声音就像是敲击在纳尔逊的心头,让他的手脚都开始发冷。
“我知道了。”宋默笑了,看向纳尔逊,“国王陛下,我理解你,作为一个掌权者,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
“不用着急。我这么说,并不意味着我要结束和你的合作关系。”
听到宋默的这么说,纳尔逊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宋默突然话锋一转,“在奥莉薇公主这件事上,我还是很生气。你总要做点什么,让我消气,是不是?”
“我该怎么做?”
“这个嘛……”宋默搓了搓下巴,“最近昂里斯的国王陛下让我很不爽,作为奇萨国王,该怎么做,还需要我来说吗?”
纳尔逊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拳头一紧,“是让我发动对昂里斯的战争吗?”
宋默朝纳尔逊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点,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事情,可以这样……”
纳尔逊先是不解,随后恍然,紧接着眼睛越来越亮,就像是看到了鲜肉的狼。
“怎么样?”宋默说完了,坐回到椅子上,“你对那些大贵族手里的私兵也很在意,却找不到机会下手吧?这样,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纳尔逊重重的点了下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宋默端起酒杯,遮住了嘴角的一丝冷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种事情,天朝的老祖宗做得太多了。听到纳尔逊说将奥莉薇公主嫁给他的事情是老约什等人首先提起的,宋默就没打算再让这些老家伙好过。只是没想到,这些政治老油条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还没有十成的把握,就将自己争权夺利的野心明晃晃的摆在了纳尔逊的面前。
这样,不是找死就是找死啊。
纳尔逊是通过叛乱才登上王位的,这样的人,就算表现得宽和大度,实际上,对权力的渴望与独占的欲望,却比任何人都强烈。
想到这里,宋默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只要纳尔逊下令,这些贵族就算不情愿,也要执行,除非他们再发动一场叛乱。只要他们动手,到时候,老胡里安就没心思再来动自己的歪脑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