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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绣珠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白绍仪打趣着说:“我竟然不知道上海有什么好玩的生,叫你们这么晚才回家。绣珠你不是想听梅老板的戏么?可惜梅老板在北平。我记得你以前就很喜欢看戏的。”
    绣珠使劲的扇着扇子:“外面怪热的,我带着孩子们去吃冰激凌了。今天街上难得安静的很。”清秋给绣珠倒了一杯茶:“我想是有人绊住你的脚了吧。你们都已经订婚了,还要整天黏在一起一刻也不想分开么?我劝你好好地珍惜这几天的单身生活,过几天举行了婚礼,你们怕是要烦腻了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绣珠倒也是没扭捏,她笑着坐下来对着桃花说:“我在外面跑了一天,渴死了,把你们上好的茶叶拿来我也尝尝什么六安瓜片。”清秋抱着元元看她红扑扑的脸:“你可是跟着绣珠姑姑玩疯了,脸上晒得这么红,快点跟着保姆回去休息一下。你可是趁着我不在跟前吃了多少的冰激凌啊?等着晚上肚子疼,我立刻送你去医院打针!”元元笑嘻嘻搂着清秋的胳膊轻快的说:“我可听话了没多吃,我还看着弟弟不叫他多吃了冷饮呢,我们和绣珠姑父在公园踢球来着。妈妈下个星期我还想出去踢球行不行啊。我不要穿裙子要换上运动服!”元元不满拎着裙摆,她早上穿着崭新的白色皮鞋已经脏的不成样子,连着白色的花边蕾丝袜子都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了。
    清秋皱皱眉,有点不赞成的说:“小姑娘家家的,整天就想着疯跑!哪里还有点女孩子的样子!”白绍仪宠溺的把愁眉苦脸的女儿解救过来:“好了,现在的时代不同以往,女孩子也不能养的弱不禁风,你还真的预备叫元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以后上学,也要有体育课的。我认为国家要想强盛,需要提高妇女的身体素质。元元喜欢踢球就叫她玩呗。”白绍仪把女儿放在腿上,问她今天玩得好不好。
    绣珠看着清秋无奈的一挑眉,忍不住笑道:“我算是见识了,我嫂子说堂哥对着他女儿百依百顺,简直就是把她当成王母娘娘供起来了,我还不相信呢。我回来见了几次可是相信了。不过元元倒是真的很可爱,她值得大家都疼爱。只是清秋嫂子你别是吃自己女儿的醋了吧。我觉得以前表哥追求你的实话也没这样百依百顺的。”
    “你这张嘴出国一趟更加没遮拦了。你是不知道,我家是我做黑脸教训孩子,你表哥很狡猾,要做红脸当好人。”清秋对着绣珠吐槽着白绍仪的奸诈,“现在孩子听见我来了都吓得什么似得,反而是他落得了好爸爸的名声。以后你可不要上当才好呢。人家都说严父慈母,谁知你堂哥那个时候还哄我呢,说那是陈规陋习,要废掉父父子子的一套,叫我做出来严母的样子,因为母亲总是容易心软不会训斥孩子过头了。结果你看,我是他生生的骗了!”清秋指着白绍仪嘲讽道 。
    绣珠跟着清秋落井下石:“清秋嫂子你才知道我堂哥狡诈么?他这个人从小就是顶着老实样子,其实比谁都精明的,我哥哥说堂哥小时候家里的规矩是饭后的水果不能挑挑拣拣,从盘子里面拿到什么就吃什么,不喜欢的也要吃,长得不好也不能扔掉。那个时候堂哥个子小,看不见盘子里面的东西。一次他摸着个皱巴巴的苹果,就说我吃多了饭,正撑难受不要吃了。婶婶也就算了,堂哥看着叔叔拿走了那个苹果,又跑到婶婶跟前说我又想吃了。一下子就摸到一个很好的桃子。我哥哥在边上看着肚子憋笑都憋得疼了。这件事被全家上下说了好久。”
    白绍仪被绣珠翻出来以前的糗事,有点挂不住了,忙着打岔说:“绣珠你不能这样啊,你光听你哥哥的话。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的呢,没亲眼看见不能算是证据。”
    “行了,你也不用和我们说什么法律条文。我看你还是绣珠的婚礼还有那些要预备的,省的到时候叫人看笑话。你们要举办冷餐会,饮料和酒怎么预备的?我明天去看看嫂子和堂哥,看有什么要帮忙的。这几天还是很热的天气,我看还是预备多点冷饮,你们定好了冰块没有?”上海虽然比别的城市更繁华,可是冷冻设备还不多,要大量的制作冰饮的时候是要订购冰块的。
    “我也想着呢,婚礼是露天举行的,是要多预备冷饮的。”绣珠忽然想起什么,出了一下神,她靠近清秋低声的说:“嫂子你说我邀请燕西来我的婚礼么?我哥哥和嫂子的意思是还是算了,可是我想金家的人差不多都请了,独独不邀请燕西反而是扎眼的很。嫂子你帮着我拿个主意吧。”
    “既然你们度放下以前的事情了,就请他也未尝不可,躲躲闪闪的反而小家子气。你家唐先生也知道你和燕西的事情,有什么课掖着藏着的。你想请燕西他是什么意思?”绣珠都要成亲了,想着以前绣珠非燕西不嫁,两个人纠缠了这些年,真是叫人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绣珠和唐立德的婚礼是两家一起联手办的,绣珠想请燕西也该顾忌一下男方的想法。
    “就是他主动提出来邀请燕西的。你放心唐家上下都很通情达理的,我哥哥倒是杞人忧天了。真是小气!”绣珠有些不满的抱怨着哥哥。
    白绍仪听着绣珠的话,给清秋一个眼色,清秋立刻心领神会,白雄起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他不肯请燕西来绣珠的婚礼也不是担心燕西会来砸场子,而是有别的考虑。清秋想着先安慰绣珠:“你哥哥有自己的考量,你先别管这个,婚礼的衣裳你都试好了?那些首饰呢。你的婚礼可是要轰动上海滩了,又是西式的,又是中式古礼的。我可想看看你穿着上衣下裳 ,贴着花钿带着博鬓步摇是什么样子。不过按着绣珠妹妹的美丽肯定是笔画上走下来的美人了。”绣珠来了兴趣和清秋说起来婚礼的细节。
    没了赵一萍的打搅,清秋的日子倒是轻松不少,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身边有相爱的人陪伴,每天能陪着孩子,闲暇时间亲友聚会或者全家出游,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唯一叫清秋有些担心的是母亲年纪渐长,身体有些不如以前。好在冷太太在乡下老家过得不错,她舅舅宋少卿混的风生水起,颇为得意。对着冷太太还能照顾的不错,清秋也就暂时安心了。倒是白绍仪想着冷太太到底是上年纪,和清秋私下商量着还是在上海再置办一座房子,请冷太太住过来,大家离得近了也能互相照顾。
    清秋感念白绍仪的仔细,就留心了房子的事情。绣珠的婚事办的很顺利,清秋被白雄起的太太请到家里帮着在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自然是色色齐全的,绣珠妹妹的终身大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大哥和大嫂一件大事算是完成了。怎么不见大哥在家?”清秋想起来绣珠抱怨白雄起不肯邀请燕西的话,她试探着白太太的口气,想知道白雄起的顾虑。
    “哎,你大哥这几天忙得很。你是知道的,现在是人情如纸,他以前做总理的时候也是风光的很。可惜一夜之间就成了过气的人了,他心里不肯服气,如今正在上下奔走,想找个机会东山再起。你大哥最近忙的很,我看他是有点眉目了。”白雄起早就不做官了,他还坚持吧绣珠的婚事能办如此隆重,看样子是白雄起要借机结交些要员了。
    要是那样是极好的,大哥还在盛年在家做寓公实在不合适。他以前的手下听说不少都在南京谋了职位。大哥那样有能力的人怎么会在家里浪费人才呢。前几天绣珠和我她想请燕西来参加婚礼,我看婚宴的安排上金家的人请了不少,独独不请燕西反而是叫人疑惑的。以前的事情那是在北平的时候,绣珠还小不懂事。现在大家都长大懂事了,还是翻过去吧。清秋提出来绣珠的意思。
    “我也是那个意思,现在都提倡男女平等,离婚官司也是平常的很,我和你大哥说了几次他就是不同意。我昨天晚上追着他盘根问底的,你大哥说燕西总是和那群左翼的走的太近了,他最近拍的电影上面很不喜欢。你大哥是个保守的人,最进见不得什么左翼的激进思想。因此为了避嫌他才不回去请燕西呢。我现在也是为难,一边是绣珠要顾忌以前的面子,我还担心唐家见着我们对燕西讳莫如深想歪了。一边是你大哥远着燕西。我真是左右不是了。”白太太有些伤脑筋的叹口气,夹在丈夫和小姑子之间太难受了。
    “既然如此大嫂就和绣珠直接说吧,其实大哥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金家和白家的关系谁不知道。别说燕西拍了激进思想的电影,就是燕西跑到了那边去,也和白家是认识的啊。就连着领袖还把自己的大公子送到苏俄去,何况是我们这些百姓呢。”清秋倒是对白雄起的小心有些不置可否,看样子白雄起是真的太想再回到官场去了,唯恐和当局有一丝违逆。
    白夫人想想清秋的话,也很赞成:“你说的对,你哥哥好歹是做过总理的人,犯不着上赶着巴结他们。就按着绣珠的意思,既然金家的人已经请了,也不缺燕西一个人。对了燕西现在和谁在一起呢?他的年纪不小了也该有个家了。”当年燕西和绣珠订婚,固然是两个人实在是不相配,可是燕西被退婚里面多少是白雄起做了手脚,白太太到底有些过意不去。“当初的事情也有我们的绣珠的不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么。等着燕西得了好姻缘,我可要送上一份厚礼的。”金家败落了,燕西也没分到多少钱财,他虽然电影拍得轰轰烈烈的,但是做演员导演在白太太看起来和下海唱戏差不多,也是富家公子没了生计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我听见梅丽说燕西和邱小姐倒是走的很近,他们在北京的时候就认识,上次燕西被冤枉抓去坐牢,也是邱小姐仗义相助。世界上的事情真的很难说。当初谁能想到燕子和邱小姐能在一起呢。”清秋感慨起来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当时燕西和绣珠怎么都是无比登对一对眷属,他们家世相当,从小长大,绣珠对燕西感情深厚,若是结合在一起自然是一件美事。谁知燕西却三心二意的,最后两个人都订婚了还是分手,如今回想起来真叫人唏嘘不已。
    绣珠的婚礼顺利举行,清秋和白绍仪坐在女方家属的位子上看着绣珠穿着婚纱惊艳出场,当白雄起挽着妹妹的手缓缓地踏上洒满了玫瑰花瓣的红毯上时,清秋感觉到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在场的人呼吸一窒,鸦雀无声,大家不错眼的盯着绣珠,心里都忍不住赞叹一声:“好美的新娘子,好幸运的新郎官!”唐立德睁大眼睛,先是惊讶的盯着绣珠几秒钟,随后他脸上只剩下傻呵呵的笑容了。
    “你看唐立德的样子,都傻了 !他和绣珠也不是媒妁之言,结婚之前面都没见,怎么还是傻兮兮的。”白绍仪对唐德利的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好笑,在清秋耳边低声的嘀咕着。“女人最美的时候就是做新娘子的时候,绣珠本来就很出众,她今天是主角,自然是光彩夺目了。”清秋的心思全在做花童的元元身上,看着女儿煞有介事的拎着小花篮在新人前面轻快地走着,清秋忍不住嘴角上翘对着女儿悄悄地挥挥手。
    “表哥还笑话人家呢,你怎么不记得自己结婚的时候,也是傻乎乎的看着清秋啊!我家里还有当初的照片呢,等着我找出来,看你还笑话别人么?”玉芬在清秋和白绍仪身后,把他们夫妻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
    白绍仪脸上一窘,立刻扭脸对着玉芬说:“只见着佩芳,怎么不见表哥呢?”凤举竟然没来参加绣珠的婚礼,这叫白绍仪有些诧异。
    “嗨呀,你不知道大哥做生意越发的上手了。他去北京谈生意了,我看是个大生意,要不然也不会扔下大嫂就跑了。你们没发现如今大嫂出手阔绰,你们看她送给绣珠的新婚礼物,崭新的一套镀金银器,那个分量!全是上海最好的银楼打制出来的,还有一对乾隆粉彩花瓶。那对瓶子可是不怎么便宜的。我看大哥是发财了!听说大嫂预备着把他们家妞妞也送到教会学校去。”玉芬有些羡慕的看着不远处的大嫂佩芳。凤举的生意不错,佩芳脸上身上都光彩起来。
    表哥做什么生意啊,北京那边倒腾煤油很赚钱么?白绍仪想想凤举是做煤油生意的,可是从上海运煤油去北平不怎么赚钱啊?从天津港口到北京很方便,从上海到北平就很远了。
    “那是煤油生意,如今大哥可是手眼通天了,什么紧俏他做什么。他在北京做洋货生意,上海这边新进口的料子和化妆品还有汽车什么的。反正是上海商场里面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他都能鼓捣到北平去。你们不知道商场里面的法国香水到北平就翻两倍的价钱。不仅在北平还有天津和关外的市场呢。大哥可是发财了!最近我听人说大哥弄了一大批布料和纱线和紧俏的西药到关外去。一转手也是好几万的纯利呢!”玉芬耳目灵通,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白绍仪微微皱起眉头:“关外的局势紧张,东北的土皇帝都在北平乐不思蜀呢。他就不怕危险?”凤举靠着以前帮着金铨办事有不少的人脉,他现在又在做生意,比别的贸易商更容易筹集货源,奢侈品什么的也就算了。那里都不缺有钱人。可是布匹和纱线和西药都是战略物资这个时候送到关外去,叫人不放心。
    “大嫂也和我私下说过她的担心,不过大哥信誓旦旦的说那边接洽的是个很有实力和信誉的商家,牵线搭桥的还是以前父亲的老相识呢。大哥说东北军的装备不足,很多东西要自己筹备的。他的东西货真价实,已经做了几次生意都是钱货两讫,那边很讲信用。大嫂见利润很高也就没拦着了。”玉芬有些得意的发独家消息。
    白绍仪听着玉芬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刚想说什么,清秋低声的提醒他们:“等下是冷餐会,你们有话坐下来慢慢的说。新人夫妇要宣读誓言了。”玉芬也就没再说,大家一起肃静的等着证婚人宣读婚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个时候赵忠恕怎么来了?“你要去那里,如果有什么公开信群你千万别做出头鸟,推脱不过签个名就是了。校长还没完全掌握沈阳的情形,这个时候还是先观望最好。”赵忠恕说完急匆匆的要走。白绍仪被老友没头没脑的话给弄懵了:“你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个话,虽然我们不知道那边的情形是什么样子,可是日本人无理是明摆着的,怎么也不见东北军有举动呢?我刚才还真的接了电话,老李要我去律师公会,我想是声援东北的事情。莫非是中央不预备抵抗么?”
    “不是,我要赶着去南京开会。据我所知校长是命令东北军抵抗的,而且沈阳的日军只有不到五千人,东北军的装备不错训练极好 ,应该能应付的。我是担心你上了别的圈套,你是知道的兔子的宣传战一向厉害,他们在蛊惑人心的本事没人比的上,以前他们就讽刺中央不肯抗日,现在更抓住机会了。你别做了别人的棋子!”赵忠恕对着清秋点点头,匆匆的说:“我要去南京家里的事情还请你们照顾下,春生已经被我送到学校去了。”
    “孩子那么小住校不合适,我们会照应的。你只管放心去办事开会,我和清秋自然会照应你家的公子的。”白绍仪也忙着出门,他接过来清秋递过来的公文包和帽子和赵忠恕一起走了。那就多谢了,等着我从南京回来再上门道谢吧。你也要注意别被人骗了去,傻傻的给人家做幌子呢。赵忠恕看看清秋,和白绍仪一起出门了。清秋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呢,也就笑着点头称是:“多谢你提醒,我们全家都是政治不敏感,那里想的那么多?”
    生活似乎被打乱了,昨天还是歌舞升平可是一夜之间大家都只关心着关外的局势。绣珠新婚三天回门,白家的亲友们都在白雄起家等着看新姑爷呢。可是大家的焦点都在别的地方,就连着不怎么过问政局的白太太也是深深地叹口气,对着清秋说:“如今到处都在讲东北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也觉得东北军太窝囊了,怎么就一枪不发的把关外给丢了。你哥哥气的一个劲的骂东北军无能误国。他联合着一帮人,要上书领袖杀了卖国贼。”
    白雄起一方面是生气东北沦陷一方面是抓住了机会,想在南京某个职位。清秋叹口气,拉过来小彘整理下他身上的衣裳:“真是群情激奋,我过来一路上就遇见不少队伍,街上的交通全乱了我们的车子是绕了很大一圈才过来的,已经是这个时候了,绣珠和唐立德怎么还没来呢?别是他们也被堵在路上了。”
    正说着门房进来通报道:“绣珠小姐和姑爷来了!”大家听见绣珠来了,都站起来迎接新人 。绣珠脸上洋溢着幸福,她小鸟依人的站在唐立德身边,脸上全是娇羞。唐立德一脸的幸福,有些拘谨的看着白家的亲戚们。新娘子回门的欢喜暂时冲淡了大家对国家前途的焦虑,大家一起上前围着绣珠问好。
    宴席之后,大家三三两两的在一起坐着说闲话。唐立德自然是被解白雄起拉着和白家的男人们坐在一起讨论着现在的局势。“日本人的野心很大,我以前在层去过日本旅行,发现他们国家对我们一直存着吞并的野心,可是现在他们师出无名,总也不能为了两个失踪的士兵就抢占了关外那么大的土地。国家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不管么?”唐立德对国家的局势也是很忧心“我堂弟闹着要去参军,全家上下为了这个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我堂弟虽然不是家里的独子可是你们都见过他,婶婶对他特别偏爱,哪里肯叫心肝宝贝去参军呢,伤心的不得了,叫我们一起劝他不要去。可是堂弟是坚决要去的。”说起来家里的烦心事,唐立德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这一边女们的话题没有被国家大事左右太多,依旧是衣裳首饰什么的,不过已经最要紧的话题已经不是谁家少奶奶生了公子,也不是最近上海来那个唱戏的名家。现在太太们的话题已经成了要不要把手上的闲钱换成金条,和是不是在租界多买一幢房子。清秋在边上默默地听着大家的持家经验,心里暗自庆幸着前些日子为了给冷太太置办房子,她已经在法国租界置办了一幢房子。冷太太一个人住不了那么多的房子,以后可以把剩余的房间租出去。乡下的地产也该想想要怎么处理了。这几年虽然收成不错,可是一旦战事蜂拥而起,乡下的地产只能是累赘。
    正在清秋盘算着要如何应对将来情境,绣珠悄悄地扯一下清秋的袖子,看着绣珠的欲言又止的神色,清秋拉着绣珠借口着屋子里面空气太闷,她们两个在花园里面散步去了生。“清秋嫂子,昨天燕西忽然给我打电话借钱,他说要在和我借钱周转一下。”
    燕西大手大脚,虽然现在做了有名的导演和演员,还拍出来不少名声鹊起的电影,在照相馆的橱窗上经常能看见燕西的照片高高的挂在显眼的位子上。可是男演员的薪酬也就那么多,燕西一向是大手大脚的,做了明星更加喜欢排场,手上没钱也是能了解的。可是燕西怎么会和绣珠借钱呢?
    “你现在的身份还是和燕西保持点距离,人言可畏还是别和燕西走的太近了。他问你借钱是怎么回事呢?”清秋想燕西虽然大手大脚,可是也至于和绣珠借钱,肯定是燕西要做什么事情。
    “他说他想拍一部宣传抗日的电影,可惜手上没钱想问我能不能帮着他周转点钱。我倒是不缺钱花,对着国家的事情我觉得也该尽尽心。但是我要怎么和立德说呢?”绣珠对燕西已经彻底放下以前的执念,对于燕西的提议她也想尽心,只绣珠担心唐立德的想法。
    “这个有什么难说的?你只管和他只说就是了。燕西能找你他肯定是没了别的办法,你和唐立德既然已经结婚了,夫妻之间互相隐瞒不好,你们应该夫妻一心才对。”清秋和绣珠谈论着夫妻相处之道。
    “我要是和他说了,立德肯定会支持燕西拍电影的。清秋嫂子你不知道,自从关外出事,他就没再提起办公司的事情,我看他也想参军呢?”绣珠忧心的不是金燕西来借钱,而是唐立德真的要投笔从戎了。
    “为国效力,热血男儿当如是,别看你堂哥整天没说什么,可是我知道他的心里肯定是有和唐立德一样为过报效的意思的。”清秋似乎预感到什么,深深地叹口气。
    绣珠脸上新婚的幸福不见了,她蹙着眉头望着浅灰色的天空:“又要下雨了,什么时候才能晴天啊。”
    清秋的预感很快的验证了,连着一个月淅淅沥沥的连阴雨之后冬天提前到来了。张妈很无奈的和清秋唠叨着今年冬天买煤多花费不少的钱:“现在米价还算是稳当可是煤炭的价却是一天涨似一天了。今年按着少奶奶的吩咐一下子买了一整个冬天的煤,饶是这样还是比上一年多出来好些钱呢听说今天价钱又涨了,那些只能按天买煤的人家日子可是难过了。”张妈很无奈砸吧下嘴:“现在市面上好些东西要跟着涨价,少奶奶看我们是不是要多多的买些冬菜存起来。往年在北平的时候,家家户户谁也不买上几百斤的白菜萝卜存起来。”
    “北平是什么天气,上海是什么气候,你那里买白菜去,这个天气买上几百斤的菜放起来不用一个月就全坏了。我想粮食什么的还是从乡下多运上来一些,干货什么的可以适当的多预备些。元元和小彘都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亏了孩子长身体。至于别的东西,我看你整天絮絮叨叨的说要存些棉花和布料,就按着你的意思,我们明天去街上转转。”清秋觉得张妈把一切能存起来的东西都存起来的做法只能暂时缓解危机,中国和日本一旦开战肯定是个长久的过程。谁能存上一辈子的东西呢。国家至此,个人的安危压根不值一提了。
    “少爷回来了。”随着桃花的声音,白绍仪裹挟着一阵寒风已经进来了:“呵,今天可是冷得很,屋子里面怎么凉飕飕的,你们还不生火等什么时候啊!别人不说了,你冻着怎么办呢?”白绍仪搓着有些凉的手,诧异的走到壁炉跟前看着炉膛里面黑漆漆的,很惊讶的问清秋:“我听说煤炭涨价,怎么家里的钱不够了?”他已经预计到了很多东西会涨价,只是他没想到物价会上涨到如此离谱。
    “不是,我在屋子里面并没觉得冷。只是张妈在这里哭什么都涨价了,她刚才还说要存起来几百斤冬菜。你这么早回来真是少见的很,最近你还是接了很多的案子不成?我还以为大家都没心思打官司了。”也不知道是受了国事的影响,人心浮动大家都变得喜欢打官司起来。白绍仪的律师所一下子就接手了好几个析产的官司和离婚的官司。律师最喜欢的便是大家族的析产官司,因为不管怎么打官司,律师费都是很丰厚的。
    “真是乱世人心不古,有些人已经悄悄地在往租界里面搬家了,一搬家转移财产,以前掩盖很好的东西都露出来了。有的是正室太太发现了丈夫在外面的小公馆,不仅是养着姨太太还连孩子都有了。有的是老爷子身体不行要赶着分家,兄弟几个忽然发现他们的兄弟多起来。反正都是形形色色,更有些糊涂老爷被姨太太卷走了全部的财产。我每天面对的都是这些事情,都要对职业产生厌倦了。”白绍仪坐在沙发上,伸手摸摸清秋的手心:“你的手凉的很,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这样我怎么安心的出门去呢?”
    清秋听出来白绍仪话里有话,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白绍仪:“你要去哪里?”“东北军几天就把东北全都丢了,现在还要扶持前朝的废帝成立什么满洲国,政府要和日本打国际官司,他们选定了一个代表团,我在里面。”白绍仪盯着清秋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宣布自己要出国一段时间。
    “你放心我预计着这长官司也就是不了了之了。政府吧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却不想立刻和日本开战,我看能够用和平手段要回东北是不可能的,政府是应该清楚国联的干预有限,根本不能达到预想的效果。不过除了正式宣战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要不然怎么安抚群情激奋的舆论呢?你放心我会很快的回来的,你和孩子在租界应该是比较安全的,我已经先去拜托大哥和大嫂,叫他们照顾一下你和孩子。万一战火殃及上海他们带着你一起回老家去。”白绍仪坚定地望着清秋,他手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到清秋的手上。
    清秋眼圈一红,她忙着低下头强迫自己把眼泪憋回去,抬起头清秋对白绍仪做个勉强的微笑,虽然她舍不得丈夫远离,可是于国于家,她都不能自私的抓着白绍仪不叫他施展抱负。白绍仪伸手把清秋揽进怀里,他紧紧地抱着清秋,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你放心我搭乘外国游轮很安全的,而且欧洲很安全。我也不是拿着枪去战场,而且我很快就能回来的。你放心我都和亲友们打好招呼了大哥和大嫂很欢迎你带着孩子搬过去和他们住在一起。大哥如愿以偿在南京做了顾问,他怀抱雄心壮志预备着再次大展拳脚。上海就剩下大嫂一个人,她巴不得想要你过去和她作伴呢。大嫂也很喜欢元元和小彘,你看大嫂对绣珠就知道了。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你一个人看着他们肯定吃力,有人帮着不正好?有人帮着你看孩子,我不在家你也能有更多的时间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你自己的研究上。你看我出门一段时间不是更好么?”
    “你路上要小心保重,你预备什么时候起身,我去给你收拾行李。”清秋抬起头深深地看着白绍仪恨不得把白绍仪脸上每个细节都印在心里。
    见着清秋脸上已经没了泪痕,神色也如常,白绍仪稍微放心了些,只是他不知道清秋把眼泪全都咽进了肚子。“我明天去南京,五天后就要上船了,因为最近没有合适的航班,我们只能先坐船到香港,再从哪里上船去法国。”听着白绍仪这几天就要走了,清秋终于忍不住眼泪簌簌的掉下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白绍仪乘坐的轮船竟然和港口失去联系,清秋眼前一黑,身体软软的瘫软下来,白太太赶紧扶着清秋在她耳边低声的说;:“弟妹别着急,轮船在大海上也是小的很,就和一条小船似得最近的天气不好,我想是轮船在那里耽误了,或者船上的无线电坏,吉人自有天相,绍仪肯定没事的。”绣珠一起劝着清秋:“是啊,嫂子说的没错,我们去欧洲的时候穿在海上遇见了大雾天,也是晚了好几天呢,海上起雾的话什么都看不见。”
    清秋这个时候慢慢的镇定下来,她知道自己再着急也不能把白绍仪立刻找回来,为今之计要先弄清楚眼前的情形。她脸色苍白的对着白太太和绣珠道:“多谢嫂子和绣珠妹妹劝我,我想轮船失去联系也该和这边的宣布下消息。可是还有别的消息吗?”清秋眼巴巴的看着白雄起,希望能得到点更多的消息。
    白雄起不敢直视清秋的眼神,他是先可靠的渠道得到消息的,因为轮船失去联系的消息还没正式公布,他只能找了开的住的关系去打听的:“你别担心,我今天去港口上联系货船。你知道我最近忙着做装备的事情。只是听有人说一艘上海到香港的船没按着预定的时间到港,港口打电报过去问,也没回应。他们轮船公司忙着和船联系呢。我想着绍仪的事情,就仔细问了一下,正是他坐的船就赶着过来给你报信的。其实你也不用往坏处想,海上的情况复杂,什么事情都能发生。现在是初冬天气,海上的雾气很大的。你放心我已经请朋友盯着那边的消息了。”白雄起嘴上安慰着清秋可是心里也有点没底。这个时候是海上雾气最大的季节,他当然不想堂弟出事,可是内心的不安还是叫他的说辞听起来底气不足的样子。
    清秋仔细听着白雄起的话,她把那段话掰开了揉碎了,反反复复的咀嚼品味,最后清秋稍微安定下来,目前的情况还没坏到极点,或者真的像白雄起说的那样,白绍仪的船只上遇见了不好的天气在海上耽搁了时间。她知道自己不能放纵情绪的大哭大闹,家里只剩下自己,元元和小彘还。若是她倒了,家里就散了。
    “多谢大哥嫂子来告诉我,我想打电话到船公司问问情形,在香港那边绍仪也是有些朋友的,我也见过他们几个人,我立刻打电报去那边请他们帮着打听下,大哥看怎么样呢?”清秋知道现在她能做的只能是安静的等着消息,不过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个消息渠道。
    “也好,我竟然没想到叫香港的朋友帮着询问下。我最近认识个在香港港务局做事的人,可以请他问问。你在这里陪着清秋,有什么事情就立刻给我打电话,绣珠你也该回家了,哥哥送你回去。”白雄起想想叫妻子留下来照顾清秋和孩子,绣珠已经成家了,不好在外面过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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