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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忠恕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他根本不理白绍仪的话,直接生硬的转开话题:“你别说我了,这个案子是谁请你的?”赵忠恕语气严肃,他根本不像是平常开玩笑的样子,白绍仪愣一下,笑着说:“说好的保密呢,你怎么知道的?我该和检察院讨个说法,他们整天嘴上说的都是什么保密,还叫我放心,我放心就是这个结果?你怎么知道的?这个案子不是你经手办的啊?”赵忠恕不屑的笑一下,眼角眉梢有些自得的意味“上海发生的事情,只有我不想知道的没有我不能知道的。你该想想,检察院怎么忽然叫你来办这个案子了。其实你清楚,只要证据充分,起诉的罪名多半是就能定下来。他们那里也不是死绝了,偏生叫你来。”
    白绍仪听着赵忠恕的话收敛了脸上嬉笑之色,看看窗外的景色,白绍仪叹息一声:“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担心,可是你该清楚他们贪污了多少东西。国家的形势已经危在旦夕了,他们那些人还在变着法的搜刮民脂民膏,上海是全国经济的中心,多少的工厂在这里。你看看他们做的都是什么?贪污上海外围防御工程款,这和自毁长城有什么区别?我不想看着国家硬生生的被蛀虫们给蛀掉了,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吧。”
    赵忠恕竟然鼓起掌来,他做出来一脸敬佩的表情,做出复虚假的嘴脸对着白绍仪假笑:“真是没想到,国家还有你这样的义士临危受命,要挽狂澜于即倒,救苍生于倒悬。你真是个叫人敬佩的大英雄啊。”
    清秋听着赵忠恕的语气不对,担心的皱起眉看着丈夫,白绍仪对着好友的讽刺没什么表情,他看见清秋担心的神色忙着安慰她:“你别担心,听老赵说的,根本没那样严重。说白了还不是孟清莲身后靠山硬么?我前些时间推辞了汪院长叫我出来做官的好意,现在又要拿着他手下的人开刀。别那一天惹恼了这为大人物,我要小心些了。除了给我寄上一颗子弹还能是什么?我是靠着本事打官司吃饭的,不在官场上混,他能奈我何?”
    清秋只是听白绍仪说起来要接一个案子,只是没想到看起来很普通一个贪腐案竟然牵扯出来那多的事情。清秋有点担心的说:“这样的话,可见是检察院的不厚道了,分明是他们担心自己得罪狠了,被上面的迁怒,请你出去做冤大头呢,我看不如把这个案子推掉吧。省得叫人提心吊胆的。”清秋虽然不如赵忠恕消息灵通。也不知道政坛上的党派和纷争,可是她天性聪慧,从丈夫和赵忠恕的只言片语里面就能听出来里面不妥的地方。对着政争和党争清秋可是太清楚不过了,她只想安稳的过日子不想再卷进去政争里面了。
    赵忠恕立刻上来帮腔:“你看清秋都发话了,你平常虽然不搀和政治,可是一向都明哲保身,怎么忽然和孩子似得要钻进牛角尖了?我看你干脆是推了吧,检察院的那几个都是老油条了,他们不敢插手的案件就推给你。你要是还相信什么司法独立的话,可是太天真了。”白绍仪低着头想想,半晌才无奈的说:“你说的也对,可是我的心也是热的,国家的情势如此。你不知道,我自从接触到了东北和华北的情势调查报告,就再也不能装着对国难视而不见了。你是没看见,国联的调查报告,日本人的心思岂止是要分裂东北出去,他们根本是想吞并整个国家。你看现在的形势,稍微有点理智的中国人都能看出来,日本人再下手就要对着上海了。你想,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在贪污防御工事的拨款和战争储备粮!”
    白绍仪有些激动起来,他猛地站起来在客厅里面来来回回的走着:“其实我本来也不想太搀和进去的。只是我看了卷宗就再也不能还装着漠不关心,一个有良知的人是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一旦和日本开战,粮食和军火装备就立刻要拿出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个茶馆的说书先生都知道的道理。你既然知道上海一切的秘密,那么你说,上海的储备粮食能支撑几天?”
    “那个么,除掉市面上的粮食,和租界库存,上海闸北仓库还有码头上的库房,里面可以拿出来的粮食也就够上海一个月的供应量吧。这个很正常,上海边上全是土地富饶的鱼米之乡,粮食很快就能运进来。其实军粮都在别处存储,例如苏州和常州那边的仓库。还有南京国防部的仓库。”赵忠恕不愧他自己说的那样,上海的事情只有他不想知道的,没有他不知道的。
    “看看,你都被蒙蔽了。除了市面上在粮商手上的粮食,政府仓库里面的粮食只能维持一个星期。那些粮食都被人悄悄地贩卖到了大连了!你想想,日本的军舰完全占领了渤海和黄海,那些粮食却被能畅行无阻到大连!这不是贪污了,根本就是通敌!”白绍仪讽刺的笑着,眼睛里闪着很怒的光彩。
    赵忠恕为之气结,他吃惊地瞪着眼睛:“什么,他们竟然敢通敌!”白绍仪看着七窍生烟的好友,不厚道的安慰他:“你不是上海的事情全知道么?怎么闸北的仓库不归你管了?”
    赵忠恕仿佛被针尖戳了的气球登时泄了气,他眼睛微微的眯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我花钱养了些吃里扒外的东西,还要他们做什么?”清秋被赵忠恕脸上的表情吓坏了,她和白绍仪交换个眼神,忙着圆场:“上海多杀人,多少事。你也不是神仙能什么都知道么。好了先别说那些扫兴的事情,我叫张妈预备饭,你留下来吃法吧。自从绍仪回来,你们都忙的很,好久都没坐下来喝酒说话了。”说着清秋要去叫张妈预备午饭。
    赵忠恕拦住了清秋,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神色,从神态和语气上根本看不出来他刚才狰狞的愤怒:“你别麻烦了,我还有事情要去忙。那个案子我想绍仪你还是想想不要意气用事。”说着赵忠恕拿着帽子要告辞。
    清秋想起什么忙着追到门厅:“对了,一涵的事情,我本来不该插嘴的,她一个女孩子,你做哥哥的也该体谅下。至于秀芝说的话,我不偏心谁,可能她和一涵有什么误会。你整天忙着外面的事情家里的事情能知道多少,我想你和一涵好好地谈谈。”
    赵忠恕站住脚,深深地看清秋一眼,嘴角露出个微笑:“好,多谢你提醒。我找个时间和一涵谈谈。她现在是住在你这里吧,你放心我立刻叫他回去省的打搅你们。”说着赵忠恕对着清秋举举手,飞快的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元元拉着弟弟站在学校门口,白雄起的太太从车上下来,小彘有点失望的砸吧下嘴,很无奈的对着姐姐说:“妈妈又没来接我们了。”元元大一点,她一脸严肃的对着弟弟说:“你知道什么?妈妈最近很忙的,她在忙着妇女会的事情啊。你知道么今天妈妈都上报纸了。”元元提起来清秋上报纸的时候骄傲的仰起头。
    小彘对着大人的世界很不理解,他耸耸肩,摊手说:“哪有什么用,我还是想妈妈来接我!这个星期爸爸一次也没接我们放学,妈妈只来一次,倒是赵叔叔接我们两次。剩下的全是大伯母来接我们!”元元对着弟弟吐槽:“妈妈没来接你不是更好么,要是她来了,你们老师肯定要和妈妈告你的状的。这个星期你踢球踢破了窗子的事情还是赵叔叔给你瞒下来的吧。”元元对着弟弟做个鬼脸,接着揭短:“要是妈妈知道了你的零花钱就拜拜了!”
    小彘脸上一红,刚要反驳,白太太已经过来了:“我老远就看见你们了,小彘的举止神态和你的爸爸一样呢今天你们妈妈没时间,我过来接你们回家去。”元元嘴很甜的拉着伯母的手:“麻烦大伯母来接我们了,其实我可以带着弟弟自己回家去。”元元跃跃欲试很想尝尝自己单独做电车的滋味。
    白太太笑着捏下元元的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有了上次的事情你爸爸妈妈是不会放心你一个人坐车的。你们先和我回家,写作业吃晚饭,等着你爸爸回家了我再送你们回自己的家里去。”
    “我妈妈也不在家了,幸好我们能去大伯家。大伯母,大伯父在家么?我的作业都写完了,能去踢球么?”小彘眼珠子一转暗想着可以回去踢球了。
    “你大伯父知道你们来把什么事情都推掉了,就等着陪你们玩呢。可是我先把话放在这里,先写了功课再玩!要是你们爸爸知道谁不写作业就玩,看怎么收拾你们。”白太太拍拍小彘的脸蛋,带着孩子上车,司机发动汽车,一溜烟的走了。
    小彘和元元其实很喜欢去大伯家,白雄起对着两个孩子亲的和自己生的一样。最近清秋和白绍仪都忙的很,白雄起的妻子就主动请缨要接两个孩子回家。她每次都叫厨房用心的做点心,给他们预备丰盛的晚饭。白雄起更是看重两个子侄辈的小家伙,不管是有什么事情能推掉的全都推掉,亲自辅导他们的作业,检查作业,在作业本上签字,耐心的给小彘听写课文。等着他们作业完成了就陪着孩子们玩耍,竟然比当初对绣珠还要疼爱十倍,宠爱十倍。孩子的眼睛最清亮,他们本能的知道的大伯父和大伯母是真心的疼爱他们,也很喜欢和他们亲近。
    白雄起夫妇膝下空虚,绣珠出嫁之后他们夫妻更觉得冷清了,白太太在没孩子的事情上很是愧疚,她曾经和丈夫暗示过,想叫白雄起纳妾或者找个女人生个孩子。倒是白雄起很坚决的回绝掉了妻子的提议:“孩子是缘分,我们无缘于此也就不要强求了。”白太太有些不甘心的说:“可是没孩子总是膝下空虚,我们上了年纪怎么办?以前有绣珠在,可是她已经嫁人了。看着小彘和元元,两个孩子在的时候你都变得年轻了,我们两个大人整天大眼瞪小眼的,终究不是个办法。我是死心了,可是不能拖累着你,我就是以后进了白家的祖坟也没脸面对白家的祖先们。”
    “你也是跟着我出国见过世面的,还死守着以前的一套不放!我们干净的过日子不好么?现在的局势复杂,没准战争明天就能打起来带着个孩子,有多少的麻烦。我是无意纳妾的,夫妻叫做小两口,再也没小三口的。为了孩子闹得家宅不安,再惹出来点祸事,我们更对不起白家的祖先了。你说要为了以后想想,我有这么个打算,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绍仪的两个孩子都是极好,有他们的父母教育将来不说能成大器,也是在社会上混得不错的。我一辈子人脉金钱积攒下来不少,当初绣珠出嫁,父母以前留给她的,我们又添上了些。绣珠分到的财产也够了,我以后再分她一些。剩下的我们安度晚年留给小彘和元元。我那天选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个打算和绍仪清秋透露一下,他们应该会同意的。”白雄起在官场上沉浮多年,对着人情世事越发看透了。
    白太太听着丈夫的话眼前一亮,比起来叫丈夫娶小妾,她更愿意过继个孩子来。可是清秋和绍仪怎么会同意把自己的孩子过继过来呢?“这个主意倒是好,可是清秋和绍仪怎么能同意呢。他们也就小彘和元元一儿一女。”白雄起则是心有成竹:“你放心,我也不是要真的过继一个孩子过来,只求着他们肯照顾下他们衰老的大伯和大伯母罢了。因此才会在两个孩子身上下功夫,他们小时候你对他们好,尽了长辈的义务,等着他们长大了,也会把你当成长辈尊敬孝顺。这正是所谓的父父子子,世上的人都误读了圣人的话理解偏了。”
    白雄起夫妻两个商量定了,对着小彘和元元越发的疼爱起来。
    清秋倒是没想到白雄起夫妻心思,她现在正忙着妇女会的事情的。清秋正在饭店的大厅里面看着服务生在布置会场,东北沦陷不少的难民流落到关内,妇女儿童的处境尤为可怜。因此妇女会特别发起一场募捐酒会,请上海滩的社会名流慷慨解囊,帮助下那些可怜的人。清秋自从做了妇女委员每天竟然比白绍仪还忙了,不是募捐酒会就是什么开幕仪式的剪彩嘉宾,要么就是被报纸约了稿子,在报纸和杂志上宣扬妇女解放和爱护儿童什么的。
    “清秋妹子,你果然在这那里呢,都要到了晚饭时候了,我请你这个大功臣吃饭去。”上海妇女会的主任吴太太是个富态三四十的中年妇人,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尽管身体像是面包发起来,可是眼角眉梢还能看出来当年倾倒无数才俊的风韵。吴太太是上海的名媛,在交际场上众星捧月的人物。可能是美人的骄傲,吴太太挑花了眼,竟然嫁给了吴先生。这位吴先生倒是巨商出身,可惜家族的生意在吴先生的父亲手上已经是衰落下来。好在吴先生是个很会钻营的人,又有这样一位太太帮衬着,在官场上混得不错。吴先生最近高升,吴太太逐渐发福的脸上闪闪发光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她欢快的笑声。
    不过吴太太虽然喜欢交际热闹,可是还不算是太庸俗,加上她交游广阔,上海滩各方神仙也都给她个面子。因此上海妇女委员会在这位吴太太的领导下,还是做的有声有色。清秋一进来,吴太太对着她就特别的喜欢。有什么清秋不知道吴太太都和她说。吴太太说清秋是刚来,有些事情不熟悉,就把一些比较简单的事情交给她。饶是这样,清秋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呢。这个会场花费了清秋一下午时间才算是基本看得过去了。
    清秋惦记着家里的孩子想着要回去接了元元和小彘回家,她笑着推辞:“我也是尽本分罢了,你看还算过得去么?着几天一直没时间接孩子回家,他们都对我有意见了。”吴太太环视下大厅,连声夸奖着清秋能干和仔细:“哎呀呀真是好得很,我竟然没想到还要多注意下衣帽间,眼看着天气渐渐地凉了,来宾们穿着的风衣什么的都要放起来。以前的衣帽间太小了,多亏你想着,现在哪里真的好多了。来宾们的衣服不会放乱了,还被鲜花熏染的香喷喷的。你的心思真的太灵巧了,就是为了这个我也要请你吃饭的。孩子在家没关系,我叫人接来他们一起吃饭。白先生也一起来吧。我家先生你是知道的,一年在家吃饭的时间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我一个人怪冷清的。”
    吴太太拉着清秋执意要请她吃饭:“你来这段时间尽心尽力,我确实省了不少的力气。你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我请你吃饭,一是咱们女会的规矩,新来的人时要接风洗尘的。你来的时候正遇见事情多的时候,没来得及。你的接风宴是一定要补上的。第二么,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咱们难得投缘,我恨不得认你做我的亲妹妹呢。我们姐妹吃饭说话,也放松放松。”
    清秋的心不在这个上,她一再的推辞,可惜吴太太就是缠着她不放:“你要还推辞就是嫌弃我了,看我这个人,真是太失败了,我那里还配做什么妇女会的主任呢。明天就宣布辞职罢了。”
    吴太太言下之意是清秋看不上自己,她干脆连着主任也不要做了。清秋见她如此盛情邀请,只好说:“吴太太这样说我还是不答应就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我还要问问家里的情形。”
    “好,和家里说声是应该的,干脆请白先生来,大家一起吃饭热闹,我还要谢谢白先生肯把你放出来帮着我们妇女协会做事呢。”吴太太亲昵的搀着清秋的胳膊,想着楼梯口走去:“我在楼上的宴会厅里面定了房间,这里的厨子算是上海最好厨子了。”
    清秋一通电话打下来,元元和小彘和白雄起正在玩呢,哪里肯出来吃饭,清秋祝在电话里面嘱咐了孩子几句话,就给白绍仪去电话问他今天晚上可有时间来一起赴宴。谁知白绍仪正忙的焦头烂额,他在电话里面说:“你安心的和吴太太玩吧,这几天你也累了我晚上要很晚才能回来呢。”
    吴太太看着清秋挂上电话,笑着说:“你看我猜的怎么样。今天我们姐妹没有闲人打搅好好地吃一顿饭。等着八点的时候还有表演。”
    说着服务生送上来点心水果和饮料,清秋看着吴太太说:“还有谁呢?”“也没别人了,我们慢慢地等着厨师上菜吧。”正说着一阵香风从门外传来,包厢的门推开,清秋看过去只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个婷婷袅袅的美人站在门口。吴太太忙着站起来笑嘻嘻的迎上去:“是你啊,那阵风把你给吹来了。我来介绍下的,这位是姜女士,这位是白太太。”清秋站起来上下打量着这位姜女士,忽然想起来他们刚来上海的时候首届上海小姐便是这位姜女士。
    清秋依稀记得姜女士是大学的高材生,那个时候一身白色的连衣裙一脸清纯腼腆的对着镜头笑。可是眼前这位姜女士,已经不见了拘谨和腼腆,她一身高档的锦缎旗袍,正含笑打量着清秋:“久闻白太太的才名,今天见着真是三生有幸。白太太在报纸上的文章我都拜读了,敬佩的很呢。”
    清秋也和姜女士输了些应酬的场面话,吴太太对着姜女士特别殷勤,似乎有巴结的嫌疑。可惜姜女士对着吴太太的引起不怎么看的眼,她反而是对着清秋很客气。她坐下来和清秋说起来一些诗文上的事情。几回合下来,清秋赫然发现这位姜女士不愧是高材生,她对着文学的见解独到,言语之间能看出来她读过不少的书。清秋和姜女士谈得很投机,边上吴太太笑着说:“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你们两个倒是投缘的很。姜女士,您赏脸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我还有事情想和您请教呢。”
    谁知姜女士嘴角一弯,淡淡的说:“不巧得很,我等下还有个约会呢。”说着她站起来和清秋告辞就走了。吴太太却是不甘心的追出去,拉着她在包厢门口说了些什么才喜气洋洋的回来了。
    清秋暗地查看和吴太太和姜女士的互动,她暗自诧异。吴太太也算是在上海数得上的人物,丈夫新近升官,她到哪里都是笑脸相迎。怎么这个姜女士是什么来头,这样冷傲呢?她的出身似乎也是一般。
    正在清秋疑惑的时候吴太太进来,她一点没有被冷淡的气愤,却是喜气洋洋。看着清秋疑惑的神色,吴太太坐下来和清秋说起来姜女士来历和背景,她确实出身在个一般的家庭。可是人家现在做了一位大人物外室。“说起来我家老吴升官都是姜女士哪位亲爱的出力呢。清秋你刚才看见了吧,她那一身装扮,光是她手上的钻戒没有十万元就下不来,我说她不肯留下来呢。你知道么,她手上有一批古董。也不知道是谁走门路送上来的。她忙着约了几个古董掮客要出手呢。算下来她的身价没有一百万也有八九十万了。其实要紧的不是钱,虽然她现在没名分,可是到哪里去都是众星捧月。谁不巴结她?有权有钱。一个女人做到那个地步也是值了。就是她最后没能扶正,可是她有钱有关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我们这些整天忙忙碌碌讨生活的家庭主妇好多了。”吴太太眼神中露出来羡慕之色,对着清秋绘声绘色的说起来姜女士权势和富贵了。
    她说了半天,发现清秋只是安静的听着,脸上也没特别的表情,吴太太感慨一声:“人常说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辈子怎么样全在男人身上,我以前傻傻的相信了,随便找个人就嫁了。结果白白的浪费了大好年华。现在费心费力也不过是捡别人手指缝漏下来几颗谷子罢了。姜女士那样的人才是活明白的女人呢,我若年轻个二十岁也要做出来一番事业。现在只能混日子吧。清秋你还年轻呢,你就真的甘心每天围着家庭消耗自己的年华么?”
    清秋听着吴太太的话,心里咯噔下,她嘴角扯个敷衍的笑容,含糊的说:“我是个愚笨不堪的人,哪里能和人家比呢。”
    吴太太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这个时候服务生敲门进来上菜,吴太太也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席间吴太太和清秋闲聊起来,她说起来自己和吴先生的恋爱史,吴太太口齿伶俐,说的绘声绘色,她言语风趣,惹得清秋笑起来。吴太太问起来的清秋是怎么和白绍仪认识的,清秋也大概的说了。吴太太羡慕的说:“你还自谦说自己蠢笨呢,你的魅力谁能抵抗的住。你家先生不是使出浑身解术才把你追到手的。难怪——”吴太太暧昧一笑不说了。
    清秋听着吴太太的话似乎别有含义,可是她也不好追问,吴太太叫服务生开了红酒,劝清秋喝一杯。清秋不喜欢饮酒,她一再推辞不肯多喝。吴太太见她执意如此,也就罢了。
    吴太太倒是自己喝了不少。清秋惦记着家里的事情,一心想着赶紧回家。吴太太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靠近清秋,拉着她的手说:“清秋,有个人也很爱慕你呢。”说着吴太太从鳄鱼提包里面拿出来个小小的黑色丝绒盒子,打开来一个光彩灼华的大钻戒在黑色丝绒上闪着光。“这是那位倾慕者的一点心意,不管你答应与否都送给你做个纪念的。”吴太太说着把盒子塞进清秋的手里。
    清秋顿时脸上通红,她猛地站起来,黑色的丝绒盒子掉在地上。“吴太太你喝多了,我已经有丈夫了请你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清秋义正词严堵上吴太太的嘴转身,拿着提包走了。
    谁知吴太太却不放弃,她上前几步拉着清秋说:“我和你实话实说吧。哪位倾慕者就是汪院长,院长说了,他只是仰慕你的才学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他只想和你切磋诗文。还请你一定赏脸。”吴太太拿出来一把钥匙:“这是别墅的钥匙——”
    吴太太话没说完,清秋已经气得脸色铁青拂袖而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白绍仪回来已经很晚了,张妈披着衣裳站在门厅接过来白绍仪手上的公文包:“少爷回来了,少奶奶还没休息呢。”说着张妈看看楼上,白绍仪有点吃惊:“怎么还没休息,张妈你回去休息吧,我已经吃了夜宵了。”说着白绍仪径自上楼去了。
    推开卧室的门,白绍仪看见清秋正背对着门安静朝里躺着,看起来是睡着了。白绍仪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伸头看看清秋,她闭着眼却没睡着。听着身后的响动,清秋的睫毛微微眨动几下,张开眼睛看着站在床边的白绍仪,清秋默默地看着白绍仪也没说话,她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白绍仪,眼睛里忽然涌出来泪水了。白绍仪顿时惊了,一下子坐在床边关心的问:“你怎么了,我知道我最近太忙了有点疏忽你。等着案子结案了,我一定在家好好地陪着你……”话没说完,清秋一下子扑进了白绍仪的怀里委屈的哭起来。
    白绍仪以为是清秋在外面受了委屈,拍着她的后背低声的安慰着:“肯定是你遇见了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我帮着你出出主意。其实妇女协会的事情不过是个消遣,你做的不开心回家就好了。”清秋缩在白绍仪的怀里,哭了一阵,她哽咽着说:“我们干脆回老家吧,我再也不想在上海呆一天了。”白绍仪觉得胸前的衬衫都湿透了,听着清秋的话他感觉到肯定是清秋遇见了为难的事,于是搂着清秋仔细问起来。
    清秋又羞又窘把今天吴太太的话都说了:“我是以为那个没想到,她竟然和我说那样的话。你要是不相信我——”清秋说到这里哽咽一声说不下去了。在清秋的思想里,她已经是嫁人的已婚妇女竟然还有人对她有非分之想,一定是她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一个女人被贴上不检点的标签,在清秋看来不啻于一场灾难。她内心又羞又气,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做错了,才惹来一场的是非。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自己,最要紧的清秋担心白绍仪知道了会误解自己。
    她从饭店回家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毫无生气的瘫在沙发上,只是默默地不说话,张妈看见清秋的样子很担心的说:“少奶奶是累了么,怎么不见元元和小彘呢?“清秋才想起来她竟然忘记了接孩子回家,可是眼前她实在没力气面对别的事情了,清秋无奈的说:“我想时间不早了就把他们放在大哥家里了,等着明天我没事了再去接他们回来吧,我吃了晚饭你别忙了,我上去休息了。一般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张妈看清秋脸色难看,想着她这几天是累:“少奶奶可是累坏了。每天不是这里有集会就是那边有活动的,看上去竟然比上学还累呢。少奶奶好好地休息几天吧。脸色都难看了,我明天叫厨房炖燕窝给少奶奶补一补。”
    清秋一个人回到房里,她扑在床上伤心的哭起来。她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可是一肚子的委屈很难和谁说出口。她担心若是白绍仪知道了,家里的亲戚朋友知道了自己该怎么见人呢?清秋忽然想起来远在欧洲的公婆他们对自己比亲生的女儿还好。若是今天的事情被被公婆知道了,自己改怎么在家里立足呢。清秋煎熬了一晚上,虽然心里伤心难受,可是面子上不能露出来一点,她强自镇定的躺下,听着外面的动静。听着楼梯上有脚步声,清秋知道是白绍仪回家了。她虽然躺在床上,其实内心却已经是波澜迭起了,心里五味陈杂就像是开了的油锅,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等着白绍仪走进房间,她感受到丈夫的眼神,清秋再也忍受不住所有的情绪都爆发出来了。既然话已经出口,清秋索性对着丈夫倾吐一切 。说起来奇怪,她刚才的担心都不见了,只剩下倾诉之后的平静。清秋靠在白绍仪的胸前,抽噎着:“我再也不去什么妇女协会了,她们一个个看着道貌岸然,谁知背地里却是那样龌龊!”
    想着吴太太今天晚上的表现,清秋根本不敢相信,平日总是同情底层妇女,一力宣扬妇女要自强,听见小媳妇受气,女童辍学,看见纱厂做工的童工会掉眼泪的吴太太怎么会有另一张势力,贪婪的嘴脸。她完全把女人的身体和感情看成可以交换的物品,想着她对姜女士的羡慕神色,清秋想可能那张脸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吧。清秋越觉得自己去妇女协会也是她计算的一部分。
    白绍仪听着妻子的倾诉,眼神一闪。他胳膊暗暗使劲,紧紧地把清秋圈在怀里,白绍仪温柔的吻吻清秋的额头,温柔的说:“别拿着别人龌龊惩罚自己,清秋你的心真的是太纯净了。好了别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我想吴太太可能是想拿着别人做自己飞黄腾达的阶梯了。我们犯不着和那样的人为伍,你不想去就不去了。别生气了,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还能被人垂涎三尺。可见我的眼光和运气真的太好了。”白绍仪拿着放在床头上的手绢擦擦清秋的脸,接着说:“我仿佛听见些风声,说吴太太在妇女协会主任的位子上一直稳如泰山是因为她以前年轻的时候和某位大员有点风声。她这个位子还不是——换来的。她现在也就是上了年纪,若是她年轻几岁,可能吴先生的官就做的更高了。她就是个王婆一般的人物。其实这样的人一直都在,只是大家都披着道貌岸然的外衣不肯露出马脚罢了。我这几年接了感情纠纷的官司还少么,比这个更叫人惊掉下巴的事情还多着呢。前些时候电影明星的离婚案不必这个更热闹么?”
    清秋慢慢的恢复了理智,她虽然有身体和精神上的洁癖,可是清秋经历了两世,对着世事复杂还是有认识的。只是清秋认为她自己行的端做得正,那些龌龊找不上来自己。所以等着吴太太说出来的话时候,清秋一时难以相信,反应特别激烈。现在清秋慢慢的冷静下来,她想着吴太太平常的样子,无奈的说:“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把道德放在嘴上的人,没准越是个伪君子。难怪说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恨。这些伪君子就像是盘在枯叶堆里面的毒蛇,不知什么时候就窜出来,咬你一口。”
    “可是吴太太的那些话是她自己的意思呢,还是别有缘由?她若是没几分把握怎么会和我说那样的话?”清秋忽然想起来吴太太就算是有心拿着自己做踏脚石,可是若是没有什么风声,她也不会冒失的和她说那样的话。没有那边的授意,她也不敢试探自己的意思。想到这里清秋担心起来,白绍仪插手的案子,越认真的追究下去,白绍仪就越惊心。孟清莲的后面不止一座靠山,他看起来是个小小的退役团长,却能量大得惊人。有不少线索指向高层,至于是谁,白绍仪现在还没查到,可是最近一个星期来,他忽然接到不少相识的关心了。现在又冒出来吴太太的话,联系起来,清秋内心的不安越发的沉重了。
    清秋担心的看着丈夫,手绢被紧紧地攥成一团。白绍仪也嗅到些异常的气息,他眼里闪过一道不明的光彩,随即安慰着清秋:“别想得太多了。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惹事的。我看明天你干脆是辞了妇女会的事情,其实哪里也没什么正经的,不过是一群太太们闲着无事,拿来给自己脸上贴金,被人做利益交换的地方罢了。你要是真的喜欢为社会做事,可以去个学校做教师,或者自己办学校什么的。对了妇女银行听说要招聘,银行经理你还见过呢。你想去那里,我想他们经理是举双手欢迎的。”
    清秋想起来哪位女经理的坎坷经历,忍不住叹息一声:“若是没有被丈夫抛弃,她现在还是个在家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呢。真是造化弄人,她当初再也没想到自己也有会和男人在商场上拼杀的一天,我听着玉芬说,婆家对她很好,他们家老爷子反而把产业全交给了她这个离婚的儿媳妇了。他们家老爷子是个精明的,当初高攀这门亲事,也是一笔好算盘。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按着哪位诗人的浪漫性子,他们家也需要个出来应酬谋划的人。”清秋忽然觉得有些凄凉,现在虽然比以前是先进了很多,至少女人能冲出家庭出来在社会上做事了。可是想想身边形形色色的女子,清秋发现社会的进步远远不够,女人依旧在夹缝里面求生存。不管是姜女士还是吴太太,还有这位商界女强人,她们的内心难道真幸福了么?
    “你倒是为别人担心起来,时间不早了,休息吧。亲爱的太太你就安心吧,就是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白绍仪亲吻下清秋的额头,扶着她躺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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