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得不羞愧地承认,就是因为他对自己太好了,每次闹别扭的时候,最后必定都是他先妥协,所以把她惯得越来越随心所欲,性格里原本可能只是一小部分的自私,现在也在无限制地膨胀。
在彼得堡的时候,她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但现在,身处千里之外的巴黎,反而念起他对自己的好。想到妙处时,时不时嘴角微微含笑。
还有他对自己的容忍。
她知道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像他这样愿意无视自己一切缺点的男人了。
她后悔自己一时负气带了儿女离开彼得堡。
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的。本来,她可以和法国这边商量,把时间推后,然后,等到丈夫能脱身的时候,和他一起过来。
但是现在,事情好像被她弄僵了。
她有想过给他发个电报。
甚至不用道歉,她只消对他说几句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懂的秘密词汇,她想他估计就会消气了。
但又拉不下脸。
说来说去,还是怪他,把她养得又娇气,又矫情。
所以前几天,谢廖沙和她打赌的时候,她嘴里说他绝对不可能来,但心里,其实暗暗有点期待谢廖沙能赢。
要是他真的会追来这里,或者,不用他亲自来,只要他能发个电报给她——甚至不用服软,只要在电报里问一句她什么时候回,她担保她一定会丢掉那该死的自尊,等庆祝完维阿多夫妇的金婚纪念日后,就立刻带着一双儿女回去。
今天她陪维阿多夫人去了一个沙龙,回来时,就觉得谢廖沙和阿芙罗拉有点怪怪的,冲着自己笑个不停,推她回房间,最后还关上了门。
她有点奇怪,转身想问个究竟时,忽然,对面的窗外传来一阵小提琴声。
琴声基本称得上悠扬,可见拉琴的人下过一番功夫。但偶尔,也会跳出一两个显得不那么和谐的杂音。这又表示,拉琴的人,在这方面,可能真的缺乏天赋。
这琴声,太熟悉了!
除了他,还有谁?
安娜的心因为突然欢喜猛地跳动,飞快跑到窗户边,看见丈夫站在窗外,正认真地拉着小提琴。
她抬手捂住嘴,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他。
卡列宁在继续拉破了一个音后,仰头看她,朝她无奈地笑了笑,丢下琴和弓。
“亲爱的,你离家半个月了。我很想你们,所以来接你和孩子们了。”他继续仰头凝视着她,微笑道。
“我和孩子们也想你,阿列克谢……”
他的眼睛亮了,笑意更是浓重。
“安娜,下午你不在的时候,我从维阿多先生那里学了点可以让妻子离不开丈夫的法子。我急着想试一试。但是在试之前,你能允许我爬窗进来吗?谢廖沙给我出了这个主意,说这样能给你一个惊喜。但是我现在真的等不及再绕一个大圈从门里进房间了。”
安娜笑,探身出去,朝他伸出手,拉他攀着铁栅栏,爬进了窗户。
他刚站定,安娜就说道:“阿列克谢,我想向你道歉,不管什么缘故,我都不该丢下你自己带着孩子们走掉的,请你原谅我的任性……”
“哦不不,亲爱的,不必向我道歉,”卡列宁笑,“维阿多先生教我的第一个方法,就是要把妻子宠爱得完全不讲道理。这样即便她闹着要离开,最后也会因为别人无法忍受她的满身缺点而回家。现在你还知道向我道歉,这就表示我做得还不够。”
安娜知道他在开玩笑,但听他用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还是笑得不能自持。最后她终于忍住笑,扬起下巴:“那么如你所愿,我不但收回刚才的道歉,并且要求你向我道歉,因为你竟然这么晚才来巴黎接我和孩子们!”
“好的,亲爱的,但在道歉之前,先让我吻一下你,我已经半个月没有碰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拥她入怀,低头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