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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母后,这是从仙女那里带来的!”
    名叫如意的小太监见状,立刻过去帮忙拿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他不小心触动了开关,吸尘器竟猛地启动了起来,不偏不倚刚好吸住了他的头发。可怜的小太监立刻惊慌失措地挣扎了起来,他不挣扎还好,一挣扎,帽子掉到地上,发髻散开,所有的头发一股脑儿全绞了进去。顿时,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大殿。
    “嗡嗡嗡嗡——”
    “啊——妖怪!妖怪要把我吸进去了,救命啊——”
    张皇后,立刻扑过来一把搂住了朱厚照,场面实在太凶残,她连忙一边往后退,一边捂住了朱厚照的眼睛。
    “护驾!护驾!”御前侍卫立刻冲进来护住了朱厚照他们一家三口,可惜,却没有半个人敢上前帮小太监一把。
    “救命——救命——”小太监此刻已经面如土色,拼尽了全力想把头发从吸尘器里面拔出来,可惜那个除螨吸尘器是朱颜不久之前刚买的,蓄电池充足了电,动力十足,哪那么容易挣脱。它光吸尘也就算了,偏偏广告里面标榜的杀菌除螨的紫外线灯也尽职尽责地工作了起来,那妖异的紫色光芒把现场所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剪子!快拿剪子!”眼见着如意在那边哭爹喊娘,一名中年太监终于反应了过来,吩咐宫女找来剪子。
    可惜,剪子虽然找来了,依然没人有这个胆量上前救人。最后,弘治帝点了中年太监的名,倒霉的中年太监只能咬着牙,抓起剪子视死如归般冲向了小太监。
    “咔嚓咔嚓咔嚓——”几剪刀下去,小太监乌黑发亮的长发应声而断,而除螨吸尘器也因为被头发堵住,停止了工作,只是那盏用来消毒的紫外线灯依然坚挺地亮着。
    脱离了“妖怪”的魔爪,小太监立刻连滚带爬地跟着中年太监跑远了。只留下卡壳了的吸尘器跟一滩湿漉漉的水渍。
    小太监捂着湿漉漉的裤裆,躲在柱子后面不停抽抽搭搭,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般,显然是惊魂未定。
    见“妖怪”被小太监的头发噎住了,几个御前侍卫立刻一拥而上,拔出绣春刀,对着它就是一阵狂砍。除螨吸尘器的设计师估计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们的产品竟会遭遇如此惨无人道的对待,脆弱的塑料外壳很快在冷兵器时代的野蛮砍杀下四分五裂了。眼看着妖异的紫光消失,现场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面对着一地狼藉,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东宫妖现,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必定天下震动。
    “今日之事谁敢说出去,定斩不赦!不!株连九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向温和的弘治帝难得地露出了满目的狰狞。
    现场所有人连忙齐声应是。
    东宫妖现虽然看着妖异无比,但所幸无人受伤。最倒霉的小太监如意也不过是损失了一头秀发而已。换过衣服之后,那位拿剪子救了他的中年太监不得已替他修剪了头发,因为头发是齐根剪的,为了整齐不得已只能把所有的头发都剪到了几乎贴头皮的长度。用他们明朝人的说法这是和尚,如果朱颜在这里,一定会惊呼,板寸头啊!小太监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剪了板寸反而比之前还精神了几分。可惜,他们明朝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呜呜呜呜……”剪完头发,小太监抱着铜镜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抽抽搭搭。
    “如意,别哭了!头发没了还会长的!”朱厚照果然跟史书里面记载的那样平易近人,竟然走过来安慰小太监。
    “多谢殿下安慰,只是,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小太监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哭得反而比之前更伤心了。
    朱厚照没心没肺地恢复到了之前的生活,他的父皇母后可就没这么轻松了。他那身奇异的装束换下来之后,弘治帝召集了一帮见多识广的奇人异事研究了半天,可惜,除了确定那些东西并非凡品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线索。
    弘治帝连着好几天正捏着朱厚照带回来的塑料儿童拖鞋,眉头紧锁。
    “陛下,照儿的事,难道真的跟李道长说的那样,是仙缘?”连张皇后也是红着眼眶,好几天一直愁眉不展,“臣妾已经没了炜儿,不能再没有照儿……”
    除了一声叹息,抱紧了自己老婆,弘治帝什么都做不了。就算他是皇帝,面对未知的世界同样跟普通人一样无力。
    虽然帝后二人一直跟盯着随时会飞走的鸟儿一样紧盯着他们的皇儿,无奈,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个月后,朱厚照忽然重病,连着几天高烧不退。太医想尽了办法,却依旧不见好转。
    “父皇,母后……仙女,照儿要见仙女……仙女一定能救照儿……”面色酡红,烧得迷迷糊糊,小家伙却依旧对仙女念念不忘。
    眼睁睁看着儿子越来越虚弱,帝后二人终于还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泪流满面地把儿子抱进了之前的那个柜子。
    柜门合上,再打开,里面果然已经空空如也。眼睁睁看着儿子消失,张皇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连弘治帝也是神色哀戚。
    以后的几天里,张皇后一直住在东宫,寸步不离地守着那个柜子,连一日三餐都不愿离开,可惜的是,朱厚照却一直没有回来。
    几天后,急得头发都快白了的张皇后终于忍不住随便拉住了一位小太监:“如意啊,这么多天也不见照儿回来,本宫好担心,你替本宫去看看吧……”
    倒霉的小太监欲哭无泪,却还是只能遵旨。他刚要跨进柜子,却被张皇后拉住了。
    “等一下,待本宫写封信给上仙。”
    ☆、第四章 重逢
    朱颜再看到那个奇怪的小家伙是在三天后的一个晚上,那天她刚刚吃完晚饭,准备洗个澡躺到床上看电视,忽然听到奶奶留下来的那个明朝黄花梨柜子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
    “呼哧呼哧——”有些像是人类粗重的喘息声。
    想起三天前的那一幕,朱颜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大着胆子用晾衣杆挑开了柜门。
    门打开,她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咦,又是你?”开始她还不信小家伙从柜子里来的那套说辞,现在却不由得她不信了。她回家之后曾打开过柜子找过东西,确定里面是空的,家里的门窗又一直锁着,除了凭空出现在柜子里,她实在想不出面前的小家伙还有第二种出现的可能。
    一看到她的脸,小家伙那双光芒黯淡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几分神采,有气无力地哀求道:“仙女……本宫要死了……救救本宫……”
    朱颜这才意识到小家伙情况不对。明明上次见到的时候还上蹿下跳跟猴子一样,此刻却躺在柜子里一动不动,不仅满脸通红跟煮熟的虾子一样,而且还泪眼迷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朱颜连忙把他从柜子里抱了出来,拿出温度计量了一下体温,吓得她差点没把温度计给丢出去,39.5°。如果他真的来自他所说的那个年代,这样子的高烧,以那边的医疗条件,说不定真的会夭折。
    知道情况紧急,不能再拖,朱颜连衣服都顾不得替他换,背上包,抱起他就走。小家伙虽然看着跟上次差不多大,但抱起来手感却明显比之前沉了不少。朱颜微微讶异了一下为什么这孩子生了病却反而长了肉,抱起他飞也似的出了门。
    因为上班的地点就在附近,所以朱颜出门一般都是靠公交车,别说四个轮子的汽车了,她连两个轮子的自行车都没有。现在这个时间公交车早已没了,她只能寄希望于出租车。可惜,平日里明明用不了多久就会开过一辆,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就是一辆都没有了,偶尔开过一辆,上面肯定也早已有客。
    朱颜探了探怀里小家伙的鼻息,发现跟刚刚一样热得令人心惊,立刻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仙女,本宫会死吗?”大概感受到了她焦灼的情绪,怀里的小家伙忽然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声。
    朱颜心脏一紧,忙道:“不会!”
    “仙女,你骗我,本宫的弟弟炜儿就是这么死的……”烧得实在太厉害了,小家伙的声音都有些哑了。说完,他的目光被路边闪烁的霓虹灯吸引,瞪大眼睛好奇地望了一就耷拉下了脑袋,软软地趴在了朱颜的怀里。
    “仙女……死了,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父皇母后了……”
    “你不会死!不会!”拦不到出租车,朱颜开始拦私家车。
    可惜,大半夜的,虽然她怀里抱了个孩子,但还是没人愿意停下车来。
    实在没办法之下,朱颜深吸一口气,抱着孩子冲到了路中心。
    一辆白色宝马一脚刹车停在了距离她不到一米的位置,驾驶座上的男人怒气冲冲地探出头来,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却同时愣住了。
    张涟!
    朱颜做梦也没想到半夜拦车竟然也能拦下一个熟人。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初恋情人。那个给她高中时代留下最美好也最残忍回忆的男人,那个在大庭广众之下残忍地宣布她美好的初恋只是自己跟朋友打的一场赌的混蛋。
    高中时代,家里突然冒出一个带着儿子逼宫的女人,她那个一向默默容忍着小三小四小五的妈妈终于坐不住了,每天回家面对的都是各种乌烟瘴气,就在那个时候,这个名叫张涟的男人横空出世。
    她以为他是不一样的,她以为他跟自己那个四处沾花惹草,身上永远散发着挥之不去的烟味的父亲是不一样的。他的笑容那么干净,他身上的味道那么清新,每次看到他总觉得好像看到一棵干干净净茁壮成长的树。
    她会一遍遍回想他在阳光下微笑的青涩模样,她会傻乎乎地在本子上一遍遍描摹他的眉眼,甚至只要一想到他的名字就会觉得心脏的某个角落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起来。
    张涟张涟张涟……她不记得自己曾在本子上写下过多少遍他的名字。她以为自己是遇到了王子的灰姑娘,现实却是,她只是被魔鬼戏弄了的小丑。
    如今想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天真。当年那个穿着土气,架着厚厚的眼镜,说话声音都不敢大声的自己连她自己都喜欢不起来。又怎么可能会有男生喜欢?
    “当年的事情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白色宝马被停到路边,那个曾给朱颜上过重重一课的男人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低头,表情诚恳地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时间果然是疗伤最好的良药,朱颜发现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情绪竟然没有丝毫波澜。
    说起来,其实朱颜还应该感谢他,要不是他让她陷入人生中最耻辱的境地,让她体会了一番生无可恋的感觉,她也不会突然间醒悟,从此振作起来。
    从小到大,一直被家人拿来跟优秀的堂姐比较,觉得自己从每一个毛孔里都散发出失败者的气息,打从心底深处厌恶着自己,憎恨着自己,一直到真正被人踩在泥里才明白,一切原来不过如此。
    还以为会羞耻到疯掉,却原来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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