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几乎能看见机身上的双头鹰标志了。”
司机不以为然地笑着摇摇头,又问道:“你要接的是哪国人?”
“俄罗斯。”
“哈!那你放心吧,肯定来得及。俄罗斯人过关很慢的,从飞机落了地,到他们人出来,至少还得一个小时。”
“真的?”
“当然了,知道我这车接过谁吗?”司机拍拍方向盘,自豪地说:“维塔斯,就是那个唱歌的。”
说到这里,司机大哥竟然开始唱起了维塔斯的成名曲,并且还直接跳到了副歌部分的海豚音。大哥憋红了脖子,头毛炸起,那声嘶力竭的嗓音,整个如同海豚踩了电门一样,听得我的小心肝儿直哆嗦。
彼时正被睡眠不足和担心迟到双重不适夹击着的我,经他的话和歌声这么一治愈,整个儿人瞬间血槽全满,状态好极了!
一直到下车,我也没忍心告诉司机大哥,维塔斯其实不是俄罗斯人。
挥别了海豚音大哥,我将手里的接机牌抱在胸前,迈步走进了标有“国际到达”的接机大厅。
上海的秋天,不仅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也是一年中最热闹的季节。每年的这个时候,伴随着满城的桂花开始飘香,各种大大小小的国际会议、论坛也都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召开了。
我所在的大学也选择在这个季节承接了一个国际学生论坛。而我的导师——谢老板,则担任了这个论坛的筹委会主任。刚刚升研拜得在他门下的我,自然也就义不容辞地做了论坛的志愿者。
接机大厅里有许多手持接机牌的年轻人,牌子上都大同小异地写着各种会议、论坛的缩写,我低头看看自己的牌子“imsm”,啧啧,这个缩写要是读出来,真是让人不免脑补啊……
司机大哥说的没有错,从莫斯科飞来的航班落地一个钟头后,才终于有人从对应航班号的门里走出来。我动作稍稍慢了一点点,出口处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众多接亲友、接客人的人民群众和国际友人象一堵墙一样挡在我面前,他们高举起双手激动地挥舞着,这一幕又让我想起了海豚音大哥唱到投入时启动的雨刷。
我走到队伍尾端,将接机牌架在胸前栏杆上,正准备勾勒一下即将被我接待的六位俄罗斯露熊的体貌特征。突然,人群中闪现出两张脸,越过几位俄罗斯大妈的头顶和喧嚣吵闹的噪音,瞬间将我击中,身为资深腐女的我,第一反应竟然是:“好帅的一对基友啊。”
我是腐女,但我更是一个爱帅哥的外貌协会会员。所以当那邪恶的第一反应一闪而过之后,接踵而来的第二反应,就是,我终于找到了心目中的“安德烈”!
我曾经看过一部俄罗斯电影《西伯利亚理发师》,对电影中凄美动人的爱情印象深刻。但这部堪称我爱情启蒙的电影,却有一个美中不足的地方一直让我抓心挠肝。那就是电影中扮演二十岁军校生“安德烈”的男演员实际年龄已经三十八九了,虽然他的演技确实令人叹服,但是当风情万种的女主角称呼他“哦,我的男孩”时,那种违和感……强迫症患者表示不能忍。
多年来,我一直试图找到一张足够年轻英俊的面孔,能代替原版“安德烈”的法令纹脸。在我的想象中,那张年轻的面孔应该有着俄国人特有的清冷孤傲的神情和暗藏着火焰般狂热情感的气质,最重要的是,还必须帅到让人想扑倒才可以。但很可惜,在我从一个憧憬爱情的少女成长为一个情路坎坷的文青的过程中,这样的脸庞,一直没能在任何一个已知的公众人物身上找寻到。
直到我在那个秋日的早上,顶着一张清汤挂面、不施粉黛的脸,穿着出门时随意套上的卫衣,浑身上下唯一的看点,还被一块写着颇有深意英文缩写的接机牌挡住的时候,终于邂逅了我一直在寻找的“安德烈”。
“男神在民间”,此乃宇宙真理也!
“安德烈”和他的小伙伴朝我走来,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心中求神明保佑着他们就是我要接的人。毕竟,在未来的几天里,如果能够有美相伴,不也是一件幸事嘛!
但我的祈求显然没有奏效,他们瞄了瞄我胸前的接机牌,很快便眼神空洞地走开了。
我失望地塌了一下肩膀,反省着年初时应该听老妈的建议去龙华寺烧个香的,现在临时抱佛脚,佛能给我的也只有一个窝心脚而已了!
正当我为自己的“心想事不成”而黯然神伤时,面前突然投下一片巨大阴影,我眉头一皱,抬起头来,只见四个高鼻子大眼睛的小伙子站在我面前。
他们当中唯一一个长着黑头发的男生蹲下身子,歪过头仔细打量着我的接机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确定地点点头,站起身指着我的接机牌问道:“imsm?”。
我点点头。
“#%$......”“黑头发”回头跟其他三个人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不算聪明的大脑告诉我那应该是只有格外灵活的舌头才能驾驭的俄语。随后“黑头发”扬起头,朝前面大声吆喝了一句。
反转性的一幕发生了,“安德烈”和他的小伙伴停了下来,回头望了“黑头发”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转向我,脸上带着一种不置信的神情,似乎在说:“她就是接我们的人?wswi是个啥东东?”
看到他们盯着我的牌子,我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赶紧低头一看,原来我把牌子拿倒了……难怪他们刚才理都没理我。我赶紧把牌子正过来,抱歉地对他们笑笑,说了一声“sorry”。
看着“安德烈”和他的小伙伴朝我走来,我心中的暗爽简直滔滔不绝,同时决定烧香的事可以再放一放。我迎着他们走过去,刚想开口打个招呼,没想到“安德烈”突然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着朝他们刚刚走出大门走去。
“对不起,你……你要拉我去哪儿?”我被他拉着小跑起来,疑惑地问。
“那里。”“安德烈”一边不顾保安的阻拦拉着我往里冲,一边朝不远处一个办公室指了指。
我看到那办公室的顶上,立着大大的“海关”两个字。
我咽咽口水,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安德烈”拉着我来到海关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一名穿制服的男性工作人员,看到我们进来,问道:“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我讪讪地朝海关大哥笑笑,转头用英语问“安德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安德烈”比划着说:“我的匕首。”
海关大哥似乎秒懂了,他对正准备呼叫支援的保安挥挥手说:“没事,我来处理。”然后又对云里雾里的我说:“就是他吧,刚才入关的时候,一个俄罗斯人行李里夹带有管制刀具。”说着,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把带鞘的匕首,放在桌子上,说:“你看看,就是这把。”
我一看,下了一大跳,这把匕首足有我小臂那么长,匕首鞘上装饰着精致的海浪状花纹,匕首把是一个人鱼造型的大胸美人。
“安德烈”看到那把匕首,作势就要上前去拿。海关大哥赶忙把匕首拿起来放回到桌子底下,对我说:“你跟他讲,这种东西不能入境,是非法的。”
我点点头,刚想跟“安德烈”解释。不料他却不听我说话,径自低头打开他随身的包包,掏出一沓绿油油的美金,塞到我手里说:“给他,钱,给他。”
老天,这是什么情况?我不知所措地抓着一把足有几十张的百元美钞,看看“安德烈”又看看海关大哥。
海关大哥看看我,看看“安德烈”,又看看天花板上的监控探头。
我的大脑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很显然,我不能拿这钱去贿赂海关大哥,即使他会就范我也不能这么做。要知道,这些露熊未来几天在上海的行程可都要由我负责,如果让那把骇人的匕首回到“安德烈”手上……那对我接下来工作的开展将会非常不利。
我将手里的美钞塞回到“安德烈”的包里,说道:“不行,这是犯法的,我不能帮你做这个。”
“我要我的匕首。”“安德烈”语气坚定地说。
“我还要我的自由呢,如果我帮你去贿赂海关官员,会被抓去吃牢饭的!”我故意将后果说得很严重。
“安德烈”悻悻不快地看着我,显然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满意。
“我很抱歉,帮不上忙,但在上海你用不着那个,这里很安全。”我这样安慰他说。
他没有说话,冷冷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转过身,大踏步朝出口处走去。
我松了一口气,跟上他的脚步。
看见“安德烈”已经跟他的同伴们汇合了,我换上一副灿烂的笑脸,热情地走到他们面前,用英语说道:“欢迎你们来到上海。我是你们的团队助理。我的名字是……”
“大巴在哪儿?”还没等我说完,“安德烈”就打断了我,然后一脸不耐烦地问道。
我硬生生地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憋回去,尴尬地扯扯嘴角。再看看他旁边的那几位,都无一例外地冰冷着一张脸,这更显得我那一脸不着调的笑容是那么白痴。
我抬起手摸摸鼻子,轻轻咳嗽了两声,算是自我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然后,我也换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道:“大巴已经到了,跟我来吧。”
我在前面走着,他们跟在后面,除了行李车的轮子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和凌乱的脚步声,我听不到他们有任何交谈。虽然上海的秋天还很温暖,但我却明显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阵阵寒意,似乎他们走过路过的地方,都已经瞬间凝结成了坚冰。想到刚才这些露熊们看着我的眼神,我深深地为自己过分的热情感到羞愧。其实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我就该意识到的:这些寒带来的人穿着打扮都很有型,个性肯定也是跩翻天啊!
尤其是那个“安德烈”!
☆、第3章 外事无小事
接他们的大巴是学校安排好的,早上已经去了一趟虹桥机场,拉上半车帝都来的学生,然后又来浦东机场接我们,我跟司机联系上,得知了他停车的地方,就领着这六只露熊,朝那里赶。
十几分钟后,我们终于跟大巴汇合了。司机师傅抱怨说他们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我赶紧解释说飞机是早就落地了,但俄罗斯人通关用了很长时间,实在抱歉。
师傅听说是俄罗斯人,态度缓和了些,说最近机场海关对俄罗斯人查得严,过关慢,这也没办法。
而就在我跟司机师傅说话的时候,大巴上起了小小的骚动,好几个女生兴奋地望着车外,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