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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我上请桓汉天子,阿母必能如愿。”
    王妃点点头,没有为难自己的儿子。
    待母子俩离开,回到暂时居住的房舍,王妃立刻让四王子遣退众人,道:“阿子,如今莫何川易主,王都不复存在,你既投了桓汉,就得让汉家天子知道,你同吐谷浑贵族再无干系,甚至已经翻脸。如此才能站稳脚,甚至更进一步。”
    “阿母,此事言之过早。”四王子道。
    “不早。”王妃沉声道,“我不明白大道理,但我知道怎么生存。当年被部落送来莫何川,加上我一共九人,如今还剩下几个?两人!”
    “你有氐人血统,之前是劣势,现在就是优势!”
    “在王宫生存,就要有足够的警觉,有一双足够亮的眼睛。我找对靠山,终于生下你,在宫中有了地位。这才能挣扎着活到今天。”
    “你如今的境况,和我当初不差多少。”王妃紧盯四王子双眼,道,“视连肯定活不了,剌延也不会受到重用,你不一样。”
    “汉人讲究制衡,你要让汉家天子明白,你是全心全意臣服,没有任何别的心思。你愿意做他手中的刀,成为他击杀敌人的利矢。”
    “只要你活着一天,誓言就不会改变!只要桓汉存在,你的儿子、孙子都将遵守这个誓言!”
    四王子被震撼了。
    他从不曾想过,能从亲娘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
    生存?
    是的,生存。
    见到汉军的勇猛,见识过汉人的手段,他心中的火苗早已经熄灭。野心和不甘消失后,留下只有迷茫,举目四望,遍寻不到出路。
    如今被亲娘点醒,四王子忽然间明白,路早已经摆在面前,就看他是不是能顺利走上去,不会中途被撵下来。
    “阿母,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王妃欣慰点头。
    她本就不是吐谷浑人,又被部落当做礼物送给吐谷浑王,胸中早积累下无尽的恨意。莫何川既然易主,劝说儿子臣服汉家,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至于背叛部落?
    长安易主,苻坚早已经身死,残存的氐族部落要么臣服、要么四处逃散,不敢掉头返回中原。这种情况下,她为自己和儿子寻条出路有什么不对?
    前朝时的匈奴何等强盛,南匈奴一样内迁臣服,还曾在战乱时护卫汉家天子。
    她的儿子甚至不是部落首领,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王子。在国破后臣服强者,这是生存的手段,也是草原部落奉行的准则。
    她执意要收拾早年的仇人,固然有出气的成分,更多是想同吐谷浑贵族彻底割裂,让汉家天子清楚看到,他们母子决心投靠,不为自己留任何后路。
    即使汉家天子看不到,他身边的文武也会有所察觉。届时,就是他们母子的出路和机会!
    四王子很有行动力,不只向桓容道出请求,更当面说出不少贵族的秘密,其中就包括贵族藏宝的所在,以及部落时常游牧的区域。
    知晓桓容对工匠感兴趣,更主动说出,在吐谷浑和附国的交接地带设有一座大市,每逢七八月间,那里会聚集大批的工匠和奴隶,更有几个部落擅长探矿。
    “陛下,仆愿为大军带路!”
    桓容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派斥候前往探路,查明消息是否属实,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置。
    鉴于四王子递上投名状,甚至用鲜卑的礼仪,在脸上划下三道刀痕,当着众人的面宣誓效忠,桓容不介意投桃报李,先于大王子分给他牧民。
    虽然只有两百户,对四王子却是意义非凡,这证明桓汉天子开始信任自己。至于羌人和拓跋部的白眼,早被他抛之脑后。
    能取得汉家天子信任,被瞪几眼算得了什么。
    如果他能留在吐谷浑旧地,九成以上没法安生过日子,剑拔弩张是为常态。如此一来,才会让汉家天子放心。同样的,也为自己今后铺路。
    部落间的仇杀古已有之,大漠草原尽是如此。羌人和拓跋鲜卑不会看着他做大,同他的,他也不会任由对方骑在脖子上。
    谁都不会让步,一切凭刀子说话!
    汉家天子给他两百户,大可以作为基础,收拢附庸部落。到时候,几股势力纠缠分割,此消彼长,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
    因为四王子的识时务,桓容不介意多给他几分善意和体面。
    此次设宴招待秦璟,四王子和大王子都有席位。大王子和投降的吐谷浑官员坐在一起,四王子则被安排在秃发孤和白部首领下首。
    这样的安排不能说不对,可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位王子之间,谁更得汉家天子青眼。
    大王子放弃执念,却没有发下臣服誓言。所谓的交出兵权换取残部,换种情况算是有诚意,偏偏有四王子作为对比,立刻被比到沟里。
    见四王子春风得意的样子,剌延心中有气,奈何慢人一步,失去先机。现在只能喝闷酒,认真考量是不是该放下脸面,以部落规矩誓言效忠。
    秦璟的位置设在桓容右下首,随他入城的张廉和染虎等皆列席殿内。二百骑安排在他处,同秃发孤麾下的胡骑畅饮,加上白部和独孤部的勇士,可谓相当热闹。
    宴席开始前,张廉的视线扫过殿内,认出在座诸人,心中不免惊疑。抬头看向秦璟,后者却没有多大意外,仅是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
    张廉倒是想。
    可是,看看殿内都是什么人?
    拓跋鲜卑,慕容鲜卑,吐谷浑,羌人,羯人,杂胡。除了没有匈奴和敕勒,论胡部数量,几乎和四殿下手中的骑兵不相上下。
    目光转向桓容,张廉眉心拧出川字。
    固有的印象被打破,他不禁开始怀疑,这位南地天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如果他没看错,天子下首那两位绝对出身大士族,品位肯定不低。
    以建康的风气,让他们和胡人共席简直是不可思议。竟然安坐如常,没有拍案而起,当场掀桌?
    张廉心中出现很多疑问,却不好当场问出。只能暂且压下,不着痕迹的观察,希望能在宴会结束前得出答案。
    待众人入席,酒水菜肴陆续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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