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之末,天地反复,世间逐渐显出灾劫征兆。
西方有戾气丛生演化成各样魔头,魔头择人而噬,以至千山荒芜,生灵涂炭,紧接着就有所谓佛道高僧开宗立派渡化众生;南方有山川崩塌,百里千里方圆的土地转眼桑海桑田,昨日红绡绿酒,今日白骨深埋;北方哪怕有青龙守护,也传出种种灾祸的消息……
生灵万物生于世间,长于世间,谁都难逃这方天地五行,谁也无可超脱这场纪元之劫。
这是世界之劫,世间却无力挽狂澜的救世之主。
哪怕是通晓咒法道术的修行者,只要他们尚未达到合道境界,便也无法摆脱。
劫难来时,普通人理智迷失,修道者也道心蒙蔽。
返虚境界以下的修行者,道心尚未真正稳固明确,多多少少都容易遭受那不知名的天地戾气缠身,由此暗生心魔而不自知,以至做出各种愚蠢、张狂、凶辣、懦弱却又自以为是的举动。
比如,便有许多修行者自忖道心尚稳,静坐洞府内默诵清静道经,却不知自己已然被混乱的天机蒙蔽了心智,只当自己英明,不知不远处便有强者厮杀,转眼就令其遭受池鱼之殃!如此陨落之厄,或许以往清静时,他便能提前心血来潮躲避了,如今默诵清静,却又哪里真的清静?
哪怕返虚境界的王者也要小心翼翼,才不至于头脑发热犯糊涂,再导致阴沟里翻船——毕竟不是谁都有先天灵宝护佑神魂的。没有先天灵宝护魂,那又当如何躲避灾劫?世人不敢妄想那早就应当绝迹于世的先天灵宝,他们争夺、拼抢、谋算的,当先便是“气运”。
有气运护身,或许不会事事逢凶化吉,但修行者自可道心清静,不受灾劫戾气蒙蔽。
……
墨恒隐居莲华秘境这十来年,也关注着外面世界——
千鱼和尚仿佛是命中注定,刚一出府就遇到一位俊逸少年,那俊逸少年竟有几分墨恒的形貌!往常时候倒也罢了,如今千鱼和尚却因见了五色神网,而后恍如梦醒一般推演出种种源头,又猜得墨恒和梁弓宜的所谓来历,更对墨恒越陷越深却求而不得,终究没忍住,上去肆意调戏了几句。
谁知那少年极少出门,不仅心气骄,而且气性大,被千鱼和尚说了两句就受了奇耻大辱,当即怒发冲冠,神色狰狞,哪有墨恒万分之一的模样?千鱼和尚见状,不知为何,竟又是失望又是迁怒,猛一挥手,十分干脆的将之拍死了!
这可就惹了麻烦!
那少年身后自有长辈,长辈又与一隐修老怪相识。
偏那隐修曾有徒儿受害,如今一眼认出千鱼和尚是“欢喜老魔”连万阕的转世之身!
千鱼和尚简直是捅了马蜂窝。
一时间,千鱼和尚人人喊打,莫名其妙的成了过街老鼠,与他相识的人,无不急忙与他划清界限,生恐被人指定自己勾结妖魔危害苍生。千鱼和尚被气得险些吐血,连连大骂天不眷顾。
反观墨云书。
十年来,如同前世一般,墨云书与无妄海梧桐岛的廖观悠一起,同天行派某些长老联手,将东方沿海一带的修行者或灭杀、或驱逐、或收服,短短十余年,东方千万里尽数收归他们囊下。其间墨府收获颇丰。墨云书由此得获大量气运,他又发了狠一般修行磨砺,道行当真是日进猛增。
梁弓宜与墨云书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梁弓宜是在幽冥地域行事罢了。
这三人,搅动了小半个大洲,却又随着一人出山,而齐齐转了目光。
……
面对天行派的举止,隐忍十年的浩然门站了出来与之分庭抗礼,说是还世间一个公道,实际上谁都明白,浩然门不能继续隐忍下去了——东洲南部只有浩然门、天行派这两大仙家门派,如今大劫渐起,它们或是携手并进,或是择一执牛耳。但是很显然,天行派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宣示着它的熊熊野心,那么,浩然仙门便不得不站出来与天行派争夺天地气运了。
而浩然门之所以能悠然自得的隐忍十年,拥有真龙本命龙鳞的虎玄青正是最重要的原因。
真龙乃是妖族的远古圣者,虎玄青得到龙鳞认可,将真龙的本命龙鳞彻底炼化,连青龙也必须对他以礼相待,他自然不再是“半妖”那么低廉。他被北方妖王联合数国一同举为“纪元使者”。
有虎玄青在南北之间牵线,人族和妖族的关系便有极大的缓和。其中浩然门获益最多,所以这些年面对天行派肆无忌惮、丧心病狂的粗暴行动,他们才明智的隐忍,只自等待时机。
如今时机已到,浩然掌门不愿再作耽搁,又不好直接把虎玄青从墨恒怀中拉扯出去,才借着雯珍三姐妹替林印之讨酒的机会,挥手一道剑光相助。大家都是聪明人,墨恒一眼便看了明白。
“天在上,地在下;道在上,理在下。吾领悟大道,道心毅然,岂可因情迟疑反复?”
墨恒和虎玄青出了莲华秘境之后,未见墨云书,便淡淡的表明态度。
“吾父墨云书,当此危难之际,竟勾结妖邪,残害正道!吾为其子,何其羞惭,万不可坐视不管。然而,千错万错,他总归是吾之生父,吾愿为其驱除心魔,以盼其返本还源,安度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