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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电波,季凡泽也能想象得出对方那副一脸诧异的样子,他只淡声回道:“我还是给你换个医生吧。”
    “……”杜子彦这下不仅疑惑,而且好奇了。
    “Louis Du”是钟艾当天的最后一个病人。
    他一走,钟艾也顾不得纠结走光事件了,满脑子都是这位奇葩病人。诊所里有好几位专家坐镇,钟艾能接触到的疑难杂症并不多,她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只实验小白鼠,可惜……还让他跑了。
    她重重地叹口气,惋惜。
    她脱下白大褂,换上便服,和几个同事一起下楼,在写字楼门口互Say Goodbye.
    钟艾有辆二手车,老款高尔夫。她之所以买车,除了图上下班方便,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老妈身体不好,平时带她去医院看病拿药比较省事。
    她独自拖沓着脚步走去停车场,乍一看到自己那辆两厢小车,她立马跺了跺脚。
    真是拿没屁股的车不当车啊,有辆超跑居然就这么顶在她的停车格前面,堵得她的车连出都出不来。再仔细一瞅,钟艾气得更想骂娘了,这不就是先前在停车场门口和她病人那辆路虎对峙的超跑嘛。
    这年头,真是没素质的土豪遍地跑啊。
    她快步绕到超跑的挡风玻璃前,抻着脖子朝里面瞅了瞅。果然,有钱就是任性,连挪车电话都没留一个。就在钟艾拧着眉毛犹豫她到底是该在这儿干等,还是坐车回家时,两声清脆的喇叭声猛然从她身后袭来。
    她蓦地回眸一看——
    降下一半的车窗里,某人正静静地看着她。
    “钟医生,要上车么?”季凡泽墨黑深湛的双眸里蓄着几分慵懒,以及一丝……很淡的笑意。
    ?
    ☆、蜜方三
    ?  赶上下班高峰期,地铁一号线里人挤人。
    一车厢人就像是闷在罐头里的沙丁鱼似的,连下脚的地方都难找。加之密闭空间不怎么透气,就连鼻息间都是热腾腾的浑浊空气。
    钟艾夹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有些艰难地拽着扶手拉环,她的面色倒是一派自然。生活在普通的小康之家,她没什么公主病。没买车之前,地铁,就是她最常用的交通工具。
    可有个人,就没她那么自在了。
    站在钟艾身旁、比她高出足有一个头的男人衣冠笔挺、丰神俊朗,再加上那一脸嫌弃的桀骜表情,导致他看起来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要知道在公司,季凡泽连电梯都有专属的啊,哪里跟这么多人挤来挤去过。现在穿着手工西装挤地铁,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傻逼。
    而把他衬成傻逼的罪魁祸首,除了钟艾还能有谁。
    原本,季凡泽的人生字典里完全不存在“管闲事”这个词。但刚才在诊所楼下看见钟艾的车被堵住了,他心血来潮打算捎她一段路。哪知这女人上一秒还磨磨唧唧地不肯上陌生人的车,却在下一秒眼中灵光一闪。
    她竟是直接拔了他的车钥匙,然后鬼灵精怪地朝他抛出句:“你跟我来。”
    结果……季凡泽就跟到了这里。
    “你让一个病人坐地铁送你回家,合适吗?”他这会儿倒是以病人自居了。
    这副略显清冷的声音斜斜地切过来,钟艾慢悠悠地仰起头,抱歉地笑了笑,“咳,你误会啦。”
    “误会?”季凡泽挑了挑眉。
    “我这个叫暴露疗法。你不是有社交恐惧症么,我们现在就身处在最令你感觉恐怖和焦虑的人群中。只要你能坚持下来,恐怖、焦虑的反应就会慢慢消退的……”说到专业,钟艾自信满满,琥珀色的瞳仁都隐隐发光。
    ……暴露疗法。
    季凡泽抽搐了一下嘴角,“我已经说过不用治疗了。”
    好心没好报,钟艾的表情略微发僵,但只是一刹那,她就调整好了心态。她朝季凡泽绽出个甜美的笑容,“安啦,今天的地铁体验是我免费送你的。你刚才不是要送我回家么,咱们一举两得。”她从来不跟精神病人怄气。
    “……”季凡泽突然不想跟这女人说话了。
    遇到换乘站,车厢里的密度又加大了些。几位扛着大包的农民工挤进来,他们把大包往座椅下面一塞,人就杵在钟艾身边,黄板牙里叽里呱啦地蹦出一串串方言。
    刺耳的聒噪声伴着汗臭味袭来,钟艾刚皱了皱鼻子,肩上便微微一沉——有只手突然扣在了她肩上。
    随之而来的清醇声线里,带着一股甘冽好闻的味道:“你站过来点。”
    钟艾还没来得及抬头,季凡泽已经揽住她的肩,把她拽到座椅和门边一块空隙里。空间有限,他微微向她倾身,长臂一抬,虚撑在她身后的轿厢壁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地铁“壁咚”吧。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钟艾蓦地僵住身子,就连呼吸都有一片刻的停顿。
    尽管所有的拥挤和纷扰都被这男人挡在了身后,可是,他们之间……距离太近,姿势也太暧昧了!在这仅仅相隔几厘米的距离里,钟艾甚至不太好意思抬眼去看季凡泽那张俊美如浮雕的脸。
    她低垂眉眼,两人的身高差,让她的视线刚好平视在对方的领口上。
    “嗳?你的领针是不是挤丢了?”钟艾倏尔面露惊讶。
    季凡泽身上那件法式衬衫的扣子随意解开两颗,平直的锁骨隐约浮现,唯独不见她之前还拿来说事儿的那枚矜贵领针。
    “没丢,是我摘掉了。”他淡淡地回道。
    “……哦。”钟艾顿时了然。
    呵呵,他要是再戴着领针挤地铁,就更像傻逼了吧。
    列车平缓前行,轻微的颠簸晃动中,两人的身体被越挤越近,时不时彼此碰触。那些不轻不重的撞击,仿佛是一道道小小的电流,刮过钟艾的身体,明明不疼不痒,可不免令她头皮发麻。
    她深吸口气,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错觉统统拂去,将头脑扯回工作模式。
    由于暴露疗法对病人的身心冲击较大,心理医生都会小心慎用,钟艾自然不该怠慢季凡泽这位病号,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是否出现流汗、脸红和局促不安等发病前兆。
    “你流汗了。”钟艾拧起眉毛。
    “嗯。”季凡泽并未否认,他觉得有点燥热。
    “你的呼吸开始急促了。”
    “嗯。”他和她贴得太近了。
    “你的脸也红了。”
    “嗯。”她的碎发被出风口的风吹到他脖子上了,刺刺痒痒的,挠心。
    钟艾小脸一沉,果断地攥住季凡泽的手腕,“走,你赶紧跟我下车。”她必须赶在病人发病前,把他带离车厢。
    季凡泽被她拽到月台上,脸上只剩下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钟医生,你也流汗、脸红了……是不是你也要发病了?”
    他低沉的磁性嗓音就这么穿透嘈杂的空气,直击钟艾的耳膜。她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有吗?”她的眸光不自然地闪了闪。
    “……有。”
    哪知不待两人的声音落下,站台上的人群陡然出现一片骚乱。
    钟艾偏头一看,就瞅见不远处很快有人围成一个圈,紧跟着有求救声传出来:“先别动,别动!这里有医生吗?有吗?有吗?”
    “我去看看。”情急之下,钟艾也顾不得季凡泽这位随时会“发病”的病人了,她丢下这么句,便健步冲过去。
    她拨开人群,嘴里喊道:“请让一让。我是医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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