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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女人有点奇怪,一双杏眼耷拉着,巴掌大的瓜子脸微微垂着,以至于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明明是陌生的地方,她却连眼珠都不转一转,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提起她此刻的兴趣。钟艾就这么任由季凡泽牵着手,他往哪去,她就往哪去,好像一只受伤后变得听话乖顺的猫咪。不过即便如此,佣人们还是发现这姑娘长得很标致、身材也不错,跟季先生十分般配。
    气氛没有因为蔫了吧唧的钟艾而受到影响,季凡泽带她到处熟悉环境,像是想要透过新鲜事物转移她的低落情绪,又像是男主人在和未来的女主人介绍他们的爱巢。
    别墅依山傍水,奢华气派。
    三层的欧式建筑内部呈香槟金色,有挑高的客厅和宽大的旋转楼梯,外部配有露天花园和户外游泳池,就像一座华丽的小城堡。即使男主人不常在这里住,佣人也将一角一隅打扫得干干净净,哪怕是楼梯的大理石台阶都光可鉴人,水晶吊灯的光芒打在上面可以折射出盈盈光线。
    别墅里有十几个房间,包括客房、书房和健身房等等,季凡泽逐一给她介绍。如果搁在平常,钟艾一定会感叹一番这房子可真漂亮。但现在,所有的感叹都敌不过她心里的难受,她或多或少有些心不在焉。
    人活一世,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就像孟晴时不时给她整出来点事儿那样,她要么不理,要么骂回去就好,没什么大不了。可这次的事件不一样,用刀子在背后捅她一刀的人,是她曾经在乎过、现在关心着的人,就算沈北不是故意的,对她的伤害却是真实存在的。而孟晴只不过是把沈北插在她背上的那把刀又往深里猛地刺进去,这要她如何能在短时间内释怀呢。
    这么想着,钟艾的眼睛又开始泛酸,在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出来的那个瞬间,走在她身边的季凡泽尽管目光不在她身上,却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他忽然微微侧头,脸朝向她。
    廊灯下,他漂亮的眸子跟水波一样温柔,静静地落在她脸上。不期然的目光碰撞,他的眼睛会说话一般,钟艾蓦地想起他刚才在车上说的那句——以后你不许为了别的男人哭泣。
    她神思一晃,就这样硬生生地止住了那颗即将滑出眼眶的泪珠,笑得有些苍白,心虚地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季凡泽俯身,欺近她,毫无征兆地亲了亲她的眼睛,仿佛要带走那一团雾气。钟艾霎时被他唇上袭来的柔软触感晕得眼皮跳了跳,她想别开脸,可动作不受控,竟是缓缓地闭上了眼。
    “我喜欢看你。”他说。
    这男人低沉性`感的声音压着她的眼皮溢出来,可突然间,钟艾就感觉到原本贴在眼睛上的温热潮湿的触感突然消失了。下一秒,她重重地落入他的拥抱里。
    季凡泽的手覆在她背上,隔着夏日衣服薄薄的布料摩挲她的后背。他的手骨节匀称,力道轻柔,却仿佛有魔力似的,所及之处一点一点地抽走她心里的痛。她的脸恍恍惚惚地埋在他的肩窝里,感受着他热切的心跳和温柔的抚慰,这一切顷刻间织成一张绵密的网,她甚至能够感触到原本裂开一个口子、流着血的心脏,正在慢慢地被他缝补起来……
    是他在抚平她的伤口么?
    在这个拥抱里,被钟艾调成静音的手机一直在牛仔短裤的口袋里震个不停。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果然,医生圈里熟悉的人都按捺不住八卦欲来电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也有些人是真心想要安慰她。可钟艾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外界的消息,被震得烦躁,她轻轻推开季凡泽,直接关掉了手机,似乎堵住耳朵就不会被那些烦心事再度打扰。
    把手机揣回裤袋,钟艾像是临时想起什么,突然抬头问季凡泽:“你准备让我在这里住多久?”
    骤然传来的手机铃声,将他的答案堵在唇边。
    这次是季凡泽有电话进来,从西裤侧兜摸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他的眉角微微一挑,接起:“伯母。”
    钟艾全部的神思都被这个称谓揪住了,难道是她老妈?
    对方说话的声音不大,以至于钟艾支愣着耳朵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倒是季凡泽语气谦和回道:“是的,钟艾现在和我在一起。”
    “……”对方继续说着什么。
    显然是钟秀娟知道出事了,打闺女的手机没人接,才改拨了季凡泽的电话。钟艾的心直往下沉,就在这时,季凡泽忽然垂眸看她一眼,比划了一下手机,似是在问她“要不要跟你妈说话?”
    钟艾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连连摆手。钟秀娟本来就不喜欢沈北,再加上今天的事儿,她肯定免不了一通刨根问底,钟艾应付不来。
    季凡泽了然,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他对着手机悠悠说道:“钟艾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放心,她心情没有受到影响,暂时会住在我这里……”
    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明晃晃地告诉她父母,他们在同居?!钟艾越听越心惊,当即抬手去捂季凡泽的嘴,不料,却反被他握住了手。
    他嘴上说着:“伯母,再见。”手则在她手心里轻轻挠了挠,恶作剧似的瞧着她,收线。
    “季凡泽,你真混蛋!我妈说什么了?”钟艾鼓着腮帮子问他,紧张兮兮的。
    季凡泽就喜欢她这副气鼓鼓的、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莞尔一笑:“你妈让你在我家多住几天,让我好好照顾你。”
    “这话是我妈说的么?”钟艾不信,作势要打他逼供,可手被他攥着,身子被他抵在走廊的墙壁上,她全然使不出一点力气。
    “不信你问你妈去。”料定她不敢去问,季凡泽唇角的弧度扩大稍许,毫不掩饰他的嚣张和得意,“你妈还说你最好在我这儿住一辈子。”
    钟艾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直撇嘴:“我差点忘了你这个人最喜欢趁人之危了!”
    季凡泽一点不介意被她嗔骂,现在能让她开心的,只有他了,不是么?
    **
    晚饭是厨师精心准备的,只有两个人的长方形餐桌显得分外空阔,季凡泽没有和钟艾面对面坐着,他坐在她身边。不知是天热,还是堵心,钟艾没什么胃口,满桌子矜贵食材却激不起她的食欲。她不好意思浪费食物,只能一筷子一筷子硬往嘴里塞。
    “不好吃么?”他问。
    不等钟艾开口说话,佣人端着个青花瓷碗走过来,摆在她面前,“钟小姐,这是厨房特别给您准备的。”
    看清碗里的东西,钟艾诧然地张了张嘴,但只是须臾而已,她心里的惊诧便被一股暖`流取代,整颗心都热热的——她眼皮子底下是一碗凉皮,她最爱吃的。
    不用问,她也能猜到一定是季凡泽的主意。
    她抬眼,看他。
    季凡泽嘴角噙着笑,那笑,坏坏的:“不要太感动,我只是怕你饿晕了,晚上没力气……”
    明知他在故意逗她开心,钟艾的脸颊还是红了红,“喂喂,你老实点。”真不知道这男人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腔滑调。
    吃过晚饭,季凡泽说要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让佣人带钟艾先去卧室。
    卧室显然也是男主人吩咐佣人特别为她准备的,King Size的大床上铺着据说最受好莱坞影星青睐的普翠仕床单,颜色是她喜欢的粉红色。房间里有开放式衣帽间,在两人吃饭的功夫里,衣橱里已经多了几套女士服装,从外衣到内衣一应俱全。
    钟艾刚才听季凡泽介绍过,这套别墅是老季总夫妇去美国前一直居住的,也是装满他童年回忆的房子。她现在所处的房间正是季凡泽的主卧,现在妥妥的变成双人间了。
    钟艾看了看衣橱里全新的女人衣服,伸手从衣架上取下条睡裙。款式不是她习惯的纯棉保守款,而是真丝料的,低胸、细肩带。季凡泽是要她穿着这个睡觉么?咳咳,她的脸火烧似的热辣辣的,然而更令她羞赧的还在后头,胸`罩,小内……全是配套的香`艳款式。
    就在钟艾臊得耳根阵阵发烫的一刹那,身后猛然微微一热,抬眸,她在落地试衣镜里看到了季凡泽从背后抱住她。他低着脸,下巴抵在她肩上,俊逸的面孔隐在光线柔和的射灯光影之下。
    “钟艾。”他只唤着她的名字,低低的。
    他是那样淡的语气,甚至是带了一丝疲惫的,可哪怕只是这般简单的一个名讳,钟艾却仿佛能从中得出某种深意,心里的某根弦像是被人狠狠拨动了一下。
    忽略掉这男人某些流氓的小意图,他对她的好,从她踏进这幢房子开始,便感觉到了。这个时候,她突然相信——他是掏心掏心的爱着她。
    爱情,有时候并不复杂,不需要生离死别或者惊涛骇浪来验证感情的坚固,男女之间最珍贵的感情其实往往隐藏在细节里。他记得她喜欢吃的食物,记得她喜欢的颜色,会为她吃醋,也会在她难过时给予她一个安心的避风港,甚至是寸步不离地陪伴她……所有这些细节,构成了季凡泽的情感线,而这原本深埋在他心里的情感线索,却在今晚悄然涌现,一丝一丝地被剥离、被显现出来,清清楚楚地让她看到,感受到。
    难道这还不够么?
    可钟艾嘴上还是忍不住想要求证:“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闻言,季凡泽撩眼看她,两束眸光在镜子里相遇。
    光洁的镜面蒙着淡雅的光线,迷了人的眼眸,也仿佛能照透人心似的,让所有的情愫都无所遁形。这一刻,两人眼中都有一个小小的彼此——
    顾盼生辉的她。
    深情款款的他。
    季凡泽就这样凝着她,一瞬不瞬的,“钟艾,也许你不知道,在我错进你诊室之前,曾经见过你三次。第一次是在KTV包房内看到孟晴欺负你;第二次是在医大礼堂里看到你扮演一棵树;第三次是在三甲医院门口看到你哭泣……”
    这是季凡泽的独家记忆,此时,拿来与她分享。
    从此之后,一个人的记忆,不再孤单;两个人的世界,不再有隐瞒。
    钟艾怔怔地回望着他,似乎被他一同带进回忆的那个瞬间,只听他轻声说:“第一次我注意到了你,第二次我喜欢上了你,第三次我觉得心疼你,当时我是那么讨厌让你难过的自己……”
    说出这番话,连季凡泽自己都有些惊讶。他和她的每一次见面,每一种感触,即便时间那么久远,情绪那么微妙,可他竟然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随之,这爱意的起始点和独特轨迹都昭然若揭。
    “所以你是因为同情我,才对我好的么?”钟艾仍旧执着于这个问题,执着于打开心里的那个结。
    “笨蛋,当然不是。”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在这个时候渐渐收紧,季凡泽的气息哼在她耳廓边:“你太小看我了吧?我像是那种傻傻分不清同情和爱情的人么?”
    不给钟艾回嘴的机会,他放缓了语速,也加重了语气,几乎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口吻说:“钟艾,我对你的感情是爱。男人对女人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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