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得开心,却不料对面走来一人,那人削瘦得很,脸上有着雌雄莫辩的秀丽,阳刚不够而温柔有足。
沈芳菲抬头看此人,默默的咬了咬牙,心中因为春色带来的温暖被冬天的凄厉代替,眼下晦涩不明。
虽然九皇子上辈子最后登基为九五至尊,但是他现下不是,他现下只是一个美貌宫人被皇帝一日酒后随意宠幸生下的孩子,并不受宠。
三公主见他,一副倨傲的模样说:“九哥哥。”
九皇子也并不生气,一副温文的好脾气模样,笑了笑说:“春季虽然暖了,但是还得担心受寒。”
沈芳菲死死盯着九皇子不出声,恨不得上去咬住他的脖子,饮其血,啃其骨,但是如今九皇的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她上去反而别人会认为她着了魔。
九皇子好看,他的好看与沈家男儿的好看不一样,沈家男儿都是武将,自小练武,骨子里带着刚毅,而九皇子上的书生气与其母美貌的血统,让当时见惯了沈家男子的沈芳怡觉得与众不同,而这次,又会如何了?
九皇子似乎注意到沈芳菲的视线,侧侧身子问:“三公主这两位是?”
三公主弹弹手说:“这是沈家的小姐。”并没有妹妹对哥哥的恭敬,听说九皇子在宫中地位尴尬,连皇帝都不认他非虚传。
沈家姐妹对九皇子见了礼,九皇子笑了笑,几人错身离开。
沈芳菲心中一急,即使她上次阻止沈芳怡入花园不遇见九皇子,还是命运还是让两人遇见了。她在后面打量着沈芳怡的神色,见其并没有不同,心中送一口气,清清嗓子装作无事的说:“平时可没见到这九皇子。”
三公主一直受尽宠爱,少受阴谋诡计的困扰,说话一直比较直,俗称的脑子里少一根筋,她口气有些轻蔑说:“前几年在宫中一直都是隐形人,最近突然薄衣薄衫的出现在父皇面前,父皇才记起有这个儿子,想着亏待了,才命令下面好好待他。我看,这九皇子,也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九皇子虽然为第九,可是上面只有一个太子和一个三皇子、四皇子,其他的皇子都薨了,太子是去世的皇后所出,正统的血统,又被皇上一手教养大,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局势这么明朗,其他皇子倒是比较消停,该干啥干啥。
太子谦逊贤明,和皇帝很像,对北定王府的人也是很宽和的,淑妃盛宠不衰,连带三公主和十一皇子都和太子关系不错,明面上看是能荣华富贵一辈子了,可是谁知道以后太子就薨了呢?
沈芳菲知道,要保住这大好春光,还得保住太子。另外,如果沈家不与九皇子联姻的话,九皇子也不至于有那么重的底气。
九皇子看着三位走过去丽人,心中有点晦涩不明,他自小因为生母卑微被忽视,人人可欺,他怨过、怒过,最后带上了一副温文的面具,他要让这天,再也遮不住他的眼,他要让这世界,没人敢怠慢他。
他隐忍多时,好不容易策划在今上面前露了脸,接下来他需要的是找一家强有力的武将联姻,他母亲看出他雄心志愿,苦口婆心劝说道人的命改如此,何苦再争?他母亲甚至求另外一位受宠的丽妃让皇上赐婚他与一名图有声明的文官的女儿。
那里有这样的母亲?真是懦弱惯了。
他见柳荫下的沈芳怡亭亭玉立,心中的那些大略似乎舒缓了一点儿,那些刻意的相逢变得有些不由自主起来。
九皇子前世成了帝王,享用后宫佳丽三千,心中最爱的仍然是死的沈贵妃,原因很简单,只有她是在他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毅然选择了他,其他这些女人,说着爱他统统是有目的的。
但是这份爱,比不上九皇子的猜疑心与大业,最终,深爱的女人永远不在了,才是最安全的。
沈芳怡见九皇子面容秀丽,又听三公主语气不屑,在心里对九皇子便有了些同情,父母无从选择,因为母亲身份卑微,身有龙脉却得不到重视,这不是九皇子的错。
沈芳菲见沈芳怡脸色知道她心中对九皇子有怜悯,声音冷硬的说:“要不我们再往那边瞧瞧。”
前世,九皇子与沈芳怡巧遇花园,今世亦是,这不是命运的话,就是人为的偶然了。
☆、第7章 李理
三公主与沈氏姐妹交谈中,见沈芳怡手腕上居然套着淑妃最爱的白玉镯子,不由得暗自心惊,心想出了什么事,能让母亲将这个也送了,她不动声色送走沈氏姐妹。
回到宫殿问淑妃说:“母亲你这是怎么了?那么宝贵的礼物也送出去了。”
淑妃笑着说以后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什么宝贵不宝贵呢?
三公主心中一凛,问说:“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十一弟还小啊。”
淑妃弹了弹三公主的头心想这女儿真傻,她吹了吹指甲说:“不还有你的表哥么?”
三公主听说朝暮之看上沈芳怡,面上变了颜色,心想以朝暮之素日的行径,这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淑妃叹了口气说:“本来沈家拒绝也没什么,但是谁让你表哥在花园里遇见沈家大女又一见倾心呢?这下不上心也不行了。”
北定王府势在必得的东西,没有人敢抢。
沈家姐妹回来家,沈母在上首乐呵呵的喝茶:“回来了?”
沈芳菲心想淑妃给了沈芳怡这么多压箱宝,必然是有所求,她扯着沈芳怡的手对母亲说:“母亲你看看,淑妃看见我们可开心了,连手上的镯子都褪下来给了姐姐。”
沈母看着沈芳怡纤纤细手上戴着一个镯子,玉色及其好,翠翠的又晶莹剔透,说果然是好东西,她刚将手上的茶放稳,似突然想到什么,对沈芳怡说:“你将手给我瞧一瞧。”
沈芳怡将手拿上,沈母定睛一看,脸色微变说这个镯子是淑妃的心爱之物,她怎么舍得给你。沈母又想起沈太妃上次传召她透露的话儿,北定王府对沈芳怡很是满意,一张脸便白了起来。
北定王府位高权重,深得今上信任,后院稳定,又只有朝暮之这一个儿子,世子的位子稳稳的,如果朝暮之争气的话,估计家家都想把女儿塞进去,但是朝暮之实在是一个败天败地的主儿,他们沈家怎么可能要女儿往火坑里跳。
沈母不动声色,叫人往宫里递了话儿,又与沈父说,老实说,除了朝暮之本人太差,其实这门亲对于沈家来说,反而是最适合的选择,今上最信任的兄弟,其子又不是非常有能耐,比起和与各位皇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世家结亲而带上某皇子派的标记,不如选择北定王府,打上一个忠心于皇上的纯臣角色。
但是如此一来,委屈的确是自己的女儿,沈家一时之间十分纠结,只当看不见北定王府抛出的绣球,期望有转机出现。
沈芳菲见沈母自上次她们入宫以来闷闷不乐,便有意彩衣娱亲让沈母开心,沈母摸摸沈芳菲的发髻说,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不知道我的小囡囡会花落何方。不说沈芳怡,而说沈芳菲,可见沈芳怡的事在长辈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章程。
在大家族联姻当中,娶妻娶贤,往往委屈的是女儿。
沈芳菲想起姐姐上半世孤苦,不料今世因为她的打岔,又有可能被许给京城有名的混混子,不由得心痛如绞,觉得姐姐刚出狼窝又入火坑。
沈芳怡不是傻子,反而冰雪聪明的很,自她接受淑妃的镯子以来,便懂了淑妃的意思,她见家人默契的对此事保持了沉默,她知道,只要北定王府诚意够,她与上次那个人,是有可能的。沈芳怡一阵失落后,便做好了心理建设,只要伺候好婆婆,生下儿子,并培养成好的世子,其他的,随他去。
还没等北定王府有具体的动作,北定王世子出事了,他与人在青楼争夺头牌,狠狠的将对方揍了一顿。
在朝暮之横着走的京城,打个把人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如果打的人是皇上疼爱的新宠丽妃娘家的侄子时问题就大了。如果是打伤小小的调养两天,丽妃还能忍气吞声,但是朝暮之把丽妃娘子侄子的腿打断了,断腿的人如何做官?丽妃娘家就这一根独苗,两老哭天抢地,丽妃向来也疼宠这个弟弟,于是哭哭啼啼之下,告了御状。
在后宫之中,淑妃并不讨厌丽妃,丽妃出身不高不低,为人还算识趣,不会妄想得不到的东西,花无百日红,就算丽妃很是得今上的宠,淑妃也不会刻意针对。
淑妃虽然觉得理亏,也不觉得丽妃的弟弟就那么纯洁无辜,能上青楼,也不是一个好货。淑妃一边提起精神搞定娘家事一边教育十一皇子与三公主,倒是焦头烂额。
沈芳菲听见丽妃弟弟被朝暮之打断了腿,倒是觉得拍手称快,不知道上世丽妃与九皇子是如何勾结在一起,丽妃在今上面前吹枕头风,说九皇子好,又将御前的消息传达给九皇子,让九皇子得了很大一份助力。
九皇子登基之后,丽妃为太妃,在宫中荣养,连带丽妃的娘家也渐渐发达起来,可是丽妃之弟李理确实是个人渣中的人渣,他深得九皇子之心,原因很简单,九皇子喜欢的,他力捧,九皇子不喜欢的,他也会想办法除掉。沈家的几大条罪状,有几条是李理设圈套草拟的,沈芳菲也是记得清清楚楚。
朝暮之与李理上世玩谋反证据捉迷藏良久,今世实在是不耐烦玩,在你势微之时,我剪掉你双翅又如何?反正我已经名败京城,也不缺这一件。
北定王气得肝颤,拿起鞭子狠狠抽了朝暮之一顿,并将其关进家庙,吩咐他不准出来。
北定王在私下里,却觉得对不起朝暮之,因为他必须养废朝暮之,他已经到达巅峰,再养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叫别人如何忌讳?忌讳的人多了,就算他与今上再厚的情感都都不能拯救。
今上对朝暮之惹的麻烦从不放在心上,还曾说过,北定王世子,只是还小,以后还是勘顶大用的。
如果北定王世子年轻有为,天赋异禀,今上是否还能这么从容,就比较难说了。
今上很喜欢朝暮之,因为他与自己其他循规蹈矩的儿子不同,长辈都喜欢惹祸的孩子,因为这样,才能体现出长辈的重要,今上这种情怀,在早熟的太子、其他对他敬畏的儿子身上找不到,只能寄托在朝暮之身上了。
当丽妃哭哭啼啼的找他告状时,皇帝也为难了,因为朝暮之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将后宫妃子之弟、朝廷命官之子的腿打断了。
丽妃父亲本来就是文官,集合了一群又酸又臭的言官在前朝上,将北定王府和朝暮之喷了个半死,朝暮之的劣迹斑斑往事基本上被挖出来,他几乎被列为浪荡子弟的头名。
淑妃虽然心中急了个半死,细细理清了一下,又开始旁若无人的开始研究起其最爱的茶道来。
三公主实在忍不住,私下向淑妃抱怨说:“表哥这事惹得,咱大家都为他着急,他却跟没事人似的。”
淑妃遗传了北定王护短的性子,皱眉说:“哪儿跟没事人似的,他不是还在床上躺着么。”
三公主撇撇嘴,还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么。
☆、第8章 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