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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看到身份证上的照片能算得上帅哥的人,项西啧了一声,转过街角的邮局时,把身份证扔进了邮筒里,再把钱包里的卡都扔进垃圾箱。
    钱包一捏就是上好的皮子,而且很新,留着了。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了,程敷衍?
    还是程博衍啊?
    项西没上过学,字儿都是在牌桌和假瞎子的黄色读物上学的,简单的字儿他能记得笔划,复杂的字儿他就只记个形了。
    到底是敷衍还是博衍啊?
    他转身走回邮筒旁边,扒着邮筒口往里瞅,还伸手往里掏了掏。
    “干嘛呢你?”馒头在一边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操,”项西绕着邮箱转了两圈,踢了一脚,“算了,走。”
    程博衍。
    谁会给孩子起个名儿叫敷衍啊,也太能敷衍了。
    因为有了进账,俩人是打车回的。
    “赵家窑。”项西在后座上报了地址。
    司机回头看了他俩好几眼,然后补了一句:“只到路口哦。”
    “知道。”项西有些不耐烦地说。
    赵家窑是城中村,地盘挺大,藏污纳垢能力出众,是市里最乱的地方,每天各路混混都很敬业地上演着“看老子打不死你”的戏码。
    基本每次打车回去,司机都会补上这一句,只到路口。
    路口戳着个白色的路牌,上面是街名,下面还有个小蓝牌子,写着三个字,严管街。
    车就停在这牌子跟前儿,项西开了车门跳下车。
    牌子是什么时候立的,他不知道,不过这牌子除了向众人传达这里很危险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作用了。
    而且何止这一条街,这应该改名儿叫严管区。
    馒头给了车钱,摸摸兜,似乎还想跟项西商量一下兜里那四千多的划分,项西没理他,甩下一句“别动二盘的钱”就转身往里走了。
    赵家窑这一片几乎没有路灯,纵横交错得都快能把满月切成碎渣的各种电线似乎只是摆设,只靠两边看上去绵延不绝的违建里透出的灯光照明,看不清那些街边墙角影影绰绰的人,偶尔能听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叫骂声和冷不丁就一嗓子拔高了八度的哭喊。
    就这氛围,甭说走进来了,就光在路口那儿看一眼,都能吓着不少人。
    平叔在这片的中心地带有两栋自建的二层小楼,赵家窑大洼里17号,还有些铺面和出租房,都是违建。
    项西呆了十来年的“家”。
    窄小的街道一拐进去就有种越走地势越低的感觉,拉着人一直往下,有些透不上气来。
    离17号还有十来米时,旁边二楼平台上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吼声:“去你妈的!”
    没等项西抬头,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二楼平台飞了出来,重重摔在了项西和馒头跟前儿。
    第2章
    摔在项西和馒头眼前的空中飞人是李慧,二盘媳妇儿的闺女。
    李慧她妈是带着李慧过来跟二盘同居的,她说这是二盘的孩子,不过二盘不认。
    十四岁的小姑娘,瘦得跟小猴儿似的,项西一直觉得风大点儿的时候她蹦一下就能吹出二里地去。
    这些老房子层高都低,李慧这一摔应该是没摔得太厉害,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挣扎着站了起来。
    馒头往楼上看了一眼,犹豫了两秒钟,伸手扶了一把,李慧有些紧张地往楼上看了看,推开了馒头,低头站到了墙根儿下。
    “哎哟,”二楼平台上传来了二盘的声音,“馒头又怜香惜玉了啊。”
    “哥,”馒头像是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笑了笑,瘸着跑进了屋里,“哥我这儿有……”
    项西看了李慧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准备回17号。
    “小展,”李慧在他身后叫了一声,声音沙哑,低得几乎听不见,“救救我。”
    项西脚步没有停顿地进了17号,反手关上了门。
    屋里人挺多,平叔的爱好就是喝茶打牌,这会儿正跟几个人坐在客厅里喝茶,项西都认识。平叔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犯罪团伙”,要有的话,这几个都得算是团伙里的主力。
    “回啦。”看到他,平叔捏着杯子说了一句,喝茶的动作很慢,一脸享受。
    “嗯。”项西低下头,在茶几边站下了。
    “真是长大了啊,”平叔放下杯子发出长长一声叹息,“现在空着手也敢往回跑了。”
    项西没说话。
    “这个年是过不去了啊。”平叔又喝了口茶,往沙发上一靠。
    屋里的人都没说话,冷眼看着,项西也沉默着,平叔说话一向这样,不像二盘当个小老大当得跟免费打手似的。
    平叔说话永远慢条斯理和气生财,但项西知道,再不拿钱回来,自己会被收拾得很惨。
    “吃饭了没?”平叔问。
    “随便吃了点儿,”项西往一楼通后院的走廊那边看了一眼,“今天胃疼。”
    “又胃疼,你这胃怎么回事儿,”平叔皱皱眉,“厨房里还有点儿热汤,你去喝点儿。”
    “哦。”项西进了厨房,喝了一碗汤。
    其实他现在没什么胃口,但这汤必须喝,平叔让喝他就得喝。
    喝完汤,他顺着走廊到了后院,吹了声口哨。
    所谓的后院并不是个院子,只是一排自建楼各自开的一溜后门,离墙一米距离的一条通道,很长,黑,脏。
    口哨声吹过之后,他听到了二盘的咒骂声,骂的是馒头。
    他又吹了声口哨,这口哨是在叫狗。
    项西养了条狗,确切说不是他养的,这狗不知道谁家的,入秋的时候跑进了大洼里,在垃圾筒里翻吃的。
    项西看着可怜,就喂了点儿东西,打那天起狗就一直在这片转,项西没给它起名字,只是一吹口哨,狗就会跑过来。
    今天三声口哨吹完,没看到狗欢蹦着的身影。
    他转回了屋里,走到平叔身边:“叔,狗呢?”
    平叔拿着茶壶看了他一眼,屋外传来一声惨叫,馒头被二盘打到门外。
    “狗呢?”项西从平叔的眼神里能看出些什么来,但不敢确定,只是执着地又问了一遍,“就那只黄狗,狗呢?”
    屋里有人冷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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