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点点头，摆弄着王东的手指头：“你指甲这么长了，我给你剪剪吧。”
他说着就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的抽屉，将指甲剪拿出来。王东的指甲其实不长，他有勤剪指甲的习惯，可是王语就是单纯地想给他剪。他每个指甲都剪了那么一点点，然后细细地打磨，在灯光底下眼睛几乎凑到王东的手上，模样非常认真。
王东由着他剪，外头淅淅沥沥下着雨，雨声透过半开的窗户传进来，最响亮的是刮风的时候，外头的树叶子哗哗啦啦，雨水也跟着哗哗啦啦地往下掉。等他剪完，王东忽然摸上他的脖子，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他的脖子，凑上来轻轻地亲他。
他抓住王东的手，王东就压在了他的身上，这一刻实在太温柔了，王语轻声问：“要做么？”
“不做，抱一抱就行。”王东说着就抱紧了他，两个人面对面躺着，他就用自己的腿夹住了王东的腿，王东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上，以前都是他这样靠着王东的胸膛，因为王东比他高，可是如今换了一个样，是王东靠在了他的怀里面。王语搂住了王东的头，似乎给了他一个可靠的港湾。
“我一点都不想让你去，”王语说：“咱俩才刚这样，还没安定下来呢，你就要走了。”
王东没有说话，王语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突然觉得这样的气氛太伤感了，好像要生离死别一样。
“我一定尽快完成任务，尽早回来。”
“嗯，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在家吃香的喝辣的，好的很。”
王东有些话想对王语说，可是话都到嘴边了，又说不出来了，怕说出来王语会多想，想了想，终于一句话都没有跟王语说。其实做他们这一行的，执行任务准备走的时候，都多多少少会给家里人交代一些事情，他们都是枪口下行走的人，说挂就挂了。以前一个人了无牵挂，虽然不至于说视死如归毫无畏惧，可是也不像如今这样，人们都说温柔乡英雄冢，一点都不假。
第二天王东一大早就起来了，可能是因为阴天的缘故，天还没有亮，他偷偷起床洗漱完，又做了早饭，自己偷偷吃了之后，天色才刚刚露出了一点鱼肚白。他把包袱准备好之后，进屋去跟王语告别。
王语似乎还在睡着，他走到床边坐下来，看了看王语的侧脸，王语面朝里睡着，头发凌乱柔软。
他动了动嘴唇，缓缓站了起来，转身要走的时候，手忽然被王语抓住了，他惊讶地转过身来，就看见王语抓着他的手，眼眶已经泛起了泪光。
王东的嘴就咧开了：“醒了？”
“嗯，”王语的声音还带着惺忪的困意，说：“我等着你跟我说再见呢，你怎么什么都不说，要不是我早醒了，你就这么走了。”
“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嘱咐的话，你也是个成年人，都知道该怎么办，你一直都比我做的好，我很以你为傲。”
王东说着就抱了抱他，客厅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王语松开他，王东去接了电话。王语穿着裤头赤着脚就下来了，走到卧室门口，听见王东对电话那头说：“我十分钟就到。”
这一回是真的要走了，王东把手机装了，扭头看向他，笑得有些愧疚：“我该走了。”
王语送他到门口，外头风很大，一吹把雨都吹到二楼的走廊里头来了，特别冷，王东背上包，说：“你回去吧，别送了。”
王语心里头很迷信，还真怕自己表现的太不依不舍，真就成诀别了。
他站在走廊里，愧疚王东下楼，然后上了车，这个狠心热，居然一下都没有回头，明明知道他在楼上看着，也没有回头。
他看着王东车子消失在视线里，那些老的遮天蔽日的树木落下好多黄色的绿色的叶子，被雨水打的面目全非，上头沾着泥沙，有些被积水冲走了。
那些雨丝被风卷进来，也吹到他的脸上，他打了个喷嚏，赶紧回到了家里面。家里头好像一下子少了很多东西，他看了看餐桌上王东给他准备的早餐，一个人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回了卧室里面。
他爬上床，用毯子裹住自己，心里头沉沉的，有离别的伤感，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很难过，钝钝的。
他听着外头的风声和雨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摸索到手机，打开一看，是王东发过来的一条短信。
“我走了，等我回来。”
他抿了抿嘴唇。
如今他一个人，守着一个他们一起住过的房子，可能以后很长的时间里，只是他一个人，守着一座房子。
第256章 噩耗
王东走了之后，他就一直在床上窝着，连日都是阴雨，那天上的水似乎一年半载也下不完，停一会又下，停一会又下，打开电视机，播放的几乎也都是水灾的事儿，因为外头一直下雨，王语也没有出门，靠着泡面过活。
他是在一个深夜，大概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吧，接到了电话。
他那时候还在睡着，手机忽然响起来，他迷迷糊糊看见是王东的电话，这个人立即坐了起来：“王东！”
电话那头似乎信号不大好，断断续续的，根本听不清楚，王东好像说话了，又好像没有。他“喂”了两声，终于听见王东的声音透过杂音传了过来，问说：“能听见么？”
王语立即坐了起来，叫道：“哥，我在呢。”
可是电话那头又听不清楚了，呼呼啦啦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只知道王东说着话，却不知道王东在说些什么，隐隐约约他听见轰轰隆隆地响着，好像打雷一样，电话一下子就挂断了，他看了看手机屏幕，赶紧又拨打了回去。
可是电话就打不通了，王语坐立难安，打开了床头灯。
外头的雨还在哗哗啦啦地下着，他抹了一把脸，又给王东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打不通，他越想心里头越紧张，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从床上下来，握着手机走到窗前，看见外头哗哗啦啦下着雨，除了这些，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了，路灯下街上都是积水。
他试着又给王东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打不通，他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喂！王东！”他急着大声喊道：“你那怎么了？”
“王语，是我，”王丽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声音却透着焦急：“你赶紧回来一趟吧，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你回来吧，先回来再说，快点。”
王语赶紧去穿衣服，穿好衣服拎着一把雨伞就出了门，这时候正是凌晨半夜，又下着雨，他踩着积水来到外头的街上，却截不到一辆出租车。吴夜的长街上只有两旁商店的霓虹灯依然灿烂，可是街上却一个人也没有，偶尔路过的车溅起很大的水花，雨水和路灯将街道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一样的灯光。他撑着伞一直沿着街道走，脚下的积水淹没了他的脚踝，他走了一会儿就跑了起来，风夹杂着雨丝吹进来，打湿了他的脸，凉飕飕的雨水往他脖子里流，将他的衣领都打湿了，他喘着气，咳嗽了两声，赶紧给王丽打了一个电话：“我拦不到车……我……”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来，他只顾着打电话，手上的伞一下子被风给吹掉了，滚落在了水里面，被风吹着一直顺着积水往前流，他赶紧追了上去，就看见一辆出租车在拐角开了过来，他伞也顾不得拾起来了，赶紧跳了起来，挥着手大喊道：“出租车，出租车！”
出租车朝他这边开了过来，他立即跑了上去，脚下溅起的水花将他整个裤腿都湿透了，他冒着雨钻进车里头，说：“去盛和小区！”
那司机却说：“五十，不打表。”
“多少钱都行，快开车！”
那司机估计有点尴尬自己这种行为，一边开车一边解释说：“不是我说，这时候在这一边能打到车很不容易，你就是打电话叫车，也未必有出租车肯到这儿了。”
王语没有说话，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冷得厉害。
因为下了雨，路上水多，视线也不是特别好，司机开的并不是很快，等他们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他扔了一张一百的就一路朝里飞奔，到了之后，才发现他们家灯火通明，还有几个陌生人在他们家。
他冒着雨进去，王父看见他回来似乎特别吃惊，他像个落汤鸡一样，怔怔的看着客厅里头的人。王丽原本在楼梯口站着，一看见他赶紧跑了下来，拉着他朝里头走。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了看王父，又看了看王妈妈，看见他们都好好地在那坐着，心里松了一口气，喘着气问王丽：“你叫我到底什么事，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
“东哥出事了。”
王语心里头一咯噔，一下子就停在了原地。
王丽红着眼眶说：“具体的你问爸。”
“爸，”他立即扭头看向王父，王父趁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可是他透过王妈妈的眼神，发现王妈妈看他的眼光不再是这些日子的憎恨或厌恶，而是不知所措的同情。
“爸，东哥怎么了？”
其中的一个陌生男人说：“王队他们一行人在前往边境的路上因为前方发生了泥石流和山洪就暂时住到了山脚下的一个镇上，可是那个镇子今天也突然发生了山体坍塌，加上暴雨冲刷形成的泥石流……”
王语的脸都白了，那男人脸色也难看的厉害：“都失去联系了……据当地有关部门的电话，情况不太乐观。”
王语懵懵的，嘴唇紧紧抿着。王丽拉了他一下，怕他情绪突然失控。
他似乎有些惊慌了，嘴唇抖动了一下，表现的却远比王丽担心的要镇定很多，他张了张嘴巴，扭头要往外走：“我……我去看他……”
“王语……”王丽想要拽他，可是又不大敢，王语又重复了一遍：“我得去现场看。”
“你站住！”王父勃然大怒：“这时候你就不要跟着添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