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季弘谣,那就是一个变数。”王秘书道:“沐总没背叛过您,他那次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他饭局被人蓄意轮番灌酒,醉到不省人事后被人带到酒店,那些人脱了他的衣服,然后不着寸缕的季弘谣就出现了,睡到了沐总的床上,沐总醒来后,季弘谣哭着说,沐总酒后乱性,对她那什么……”后头的话王秘书没再说下去,“您要是不信,我电脑里还有酒店的视频,约莫是季弘谣那伙人里有人担心日后内讧,便将那天的事偷偷摄下来作为证据,却恰巧证明了沐总的清白。”
“那伙人是谁?强盛的人?”
“是,但我们当时都不知道实情,沐总觉得对不起你,既内疚又自责,而季弘谣一直缠着沐总,让他负责,沐总的态度很明确,他可以用其它的方式来补偿她,但不会跟她在一起。季弘谣不死心,死缠烂打,还在业内到处宣扬跟沐总好上了的消息,打着沐总这个情郎的名片四处招摇,混到不少好处。沐总得知后,本来要澄清,谁知那会九重的人又有了新动静,沐总担心他们再次对你下手,便顺水推舟,造成跟季弘谣在一起的假象,还买车送房,故意让业内人人皆知,九重被这表象迷惑,就将注意力转到了季弘谣身上。”
“沐总一边对季弘谣虚与委蛇,一边与九重强盛明枪暗箭。季弘谣见沐总一直对自己只是表面功夫,真正的婚姻却不允诺,便去找沐总的母亲,说她怀孕了。你知道的,沐总家四代单传,沐总的母亲虽然喜欢你这个儿媳,但出于对家族子嗣的考虑,她默许了季弘谣的存在。后来沐总的父亲得了癌症,沐总母亲是农村人,迷信冲喜这个说法,为了让老伴的病有转机,她私底下找到季弘谣的父母,商量结婚的事,后来沐总得知此事,发了一顿脾气,这才作罢。”
虞锦瑟一惊,“季弘谣真的怀孕了?”
“是的,但绝不可能是沐总的,他们俩根本就没那关系嘛!但季弘谣虽然蠢,可她挑了一个够厉害的合作对象,强盛的头头很有些本事,帮她骗过了所有人。”王秘书道:“沐总坚持不肯留那孩子,要季弘谣拿掉,季弘谣不肯。这时九重的人又因为吃了沐总的亏,一怒之下,直接将季弘谣绑架了,季弘谣被绑了两天一夜,大概是受了什么虐待,被救回来后孩子没了。流产后她一直身体不好,沐总多少有点愧疚,对她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些。”讲到这,王秘书皱了皱眉,“其实后来我回头想想,就算没流产季弘谣也不敢生下孩子,不然一做dna就穿帮了。”
王秘书抬头瞅瞅虞锦瑟,总结道:“其实沐总的心,从始至终就只有你,就像那检举信的事,他明知吃力不太好,里外不是人,但他为了你,还不是做了。”
虞锦瑟不解:“检举信?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秘书疑惑道:“咦,你不知道吗?沐总没把这事跟您解释吗?”
虞锦瑟茫然摇头。
“没跟你说?真是怪了!”王秘书皱眉,然后解释道:“检举信的事完全是骑虎难下,下下策中的下下策。虞总,你父亲是军人出身,性子耿直,在圈子里树敌太多,强盛集团、微光公司等对他不满已久,这些人勾结在一起,搜集了许多不利于你父亲的材料,而且这些材料十之八九都是真的,因为你们虞氏的管理本来就存在不合法的地方,被捅穿是迟早的事。强盛微光的人找到了沐总,逼迫沐总合作,一起将虞氏扳倒,沐总能怎么办?他想拒绝,可拒绝救不了你父亲,因为那些人已准备将检举信递上去。被逼无奈的沐总只能同强盛微光的人虚与委蛇,说自己亲自去举报,于是他拿了举报材料,送到了纪委。”
虞锦瑟质疑道:“他既然拿到了材料,就该毁了呀,为什么要送到纪委!”
“如果他什么也不给纪委,强盛的人就知道,他压根就没有举报的意思,在说了,举报的材料早被强盛复印了无数份,若沐总不肯递,大不了他们再递一次而已。”
“就这样,沐总将材料送给了纪委,当然,他偷偷撤下了里面大部分的证据,只留了一点举报材料,所以你父亲只判了五年。若他不这样的话,原来的证据足够你父亲判个十几年!这也是为什么强盛后来对沐总耿耿于怀,处处针锋相对的原因,他觉得沐总背叛了他们。”
“当时沐总真的很难,他一人再强悍,也难敌强盛微风九重等四方力量,为了保住你父亲,他已尽最大能力周旋了。后来的事你都清楚了,你不服上诉,二审改为三年。哦,可能你还不知道,在你强大的律师团里,那个最顶尖的陈律师,是沐总的学长,其实沐总早就拜托他了——碍着强盛,沐总不好明着帮你,只能暗中操作。”
“再后来,你父亲那什么保外就医,包括将他送去z市跟你母亲团聚,都是沐总早就安排好的。你们虞氏真该感谢沐总,你父亲本该坐十几年的牢,最后只坐了一年就出来了,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是这样吧。”
“虞总,容我多一句嘴。”王秘书轻叹一口气,“其实沐总跟你父亲是有过节的。沐总的外婆被你父亲逼死,你父亲算是沐总的弑亲仇人。换了一般人,定要记恨在心,不落井下石就够好的了,怎会出手相助?可沐总没有,他几乎是动用了一切力量帮你父亲。就凭他这一点,我佩服。”摇摇头又道:“他这么帮你,为了你们虞家的事,连着整整四个晚上没阖过眼,结果换来你冲进办公室给了他一巴掌,他真是冤……”
“四天没睡?”一直静静听着的虞锦瑟沉默良久,问道:“这些事……他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王秘书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真是怪了!我记得他告诉你了呀!可你如今这个反应,敢情他从头到尾做的事你都不知道?”
虞锦瑟摆首,“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天哪!”王秘书惊叹,“我算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一年他拼命求你,你却无动于衷,原来他为你做的,你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可怜沐总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只是气没消而已,还不断想法子去哄你。这到底算什么事啊!”
王秘书想想,还是没想通,“怎么可能呢,他跟你解释了这么多次,你怎么会不知道?”
“他什么时候跟我解释了?”
“从你提出离婚的那天他就开始解释,他去你家找你,你不见他,他在办公室坐了一宿,跟你打电话打不通,只好给你发短信,虽然我不知道内容,但我不经意扫了他手机一眼,起码有几百字呢,可他等了一晚上,你没回任何消息。第二天早,他急匆匆去你家,却没找到你,看他回来的表情,很沮丧。”
“他曾跟我发过短信?我……我没有收到呀,一条也没有!”虞锦瑟想了半天,陡然懊恼道:“我记起来了!提出离婚后,我一怒之下,就把他的号码设为了黑名单……至于第二天,我不在家啊,我那时在医院,我妈妈正在生死关头抢救……”
“是了,后来沐总打听到病房,去医院找你了,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我在医院外面等他,他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发白……”
“那天在医院……”虞锦瑟神情呆了呆,说不出话来。
那天,母亲生死难测,她守在重症室外,为了转移内心的忐忑恐惧,她拿着水果刀一下下的乱削水果。门外的他突然走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说:“锦瑟,我跟你解释清楚了,你为什么还要离婚?”
可她什么也没说,只将手中刀一转,对准了他的胸口,眼神冰冷而决绝:“沐华年,你再不走,我不能保证,这把刀不会捅进你的心脏……”
……
忆起那一幕自己的残忍,虞锦瑟的嘴唇不住发抖,王秘书接着道:“我见沐总脸色不好,就问他怎么了。他的反应只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却什么也没说。”
“后来你们就离婚了,可能你不知道,拿到离婚证后,沐总第一件事就是将它撕了。再之后,虽然沐氏的骨干都不赞同,沐总还是义无反顾接受你们虞氏的合资请求,哪怕当时你们提的要求很苛刻……大概你们都以为沐总是奔着tur3来的吧……而后鸿华成立了,你更加不相信他,处处防备,他拿你没有办法……”
虞锦瑟红着眼,一言不发,只呆呆地听着。
是的,鸿华成立后,她对沐华年的态度尖锐而敌视,平日里谈公事之时,碍着大局,她勉强地跟他坐在一起,其它时间,她要么拒他以千里之外,要么冷嘲热讽,有几次他来找她,还没开口,她砰一声,就把办公室门锁了。渐渐地,他意识到这一点,就再没跟她提起过去的事……
想到这些,虞锦瑟喃喃道:“是,过去他想跟我解释,是我一直没给他机会……”她自责了半天,又问:“可我还是不明白,如果像你所说,他这么在乎我,为什么那些年却一直对我爱理不理?”
“这个我也没想通……可能跟个人的性格有关。”王秘书思索了片刻,“沐总是一个典型iq很高,eq却很低的人。他跟你的那位何先生截然不同,他不知道怎么去表达感情,什么都埋在心底,哪怕为对方做了再多也不说。我觉得这可能跟他父辈的影响有关,在他们老家农村,大多成年男人不会表达感情,他们远走他乡打工,每年回家一次,在外劳心劳力就图能把钱都寄回家里,供妻子温饱,供儿女上学,供父母养老——他们不会表达爱,但你能说他们不爱家,不爱妻子,不爱儿女吗?不,他们比任何人都爱家人,他们极力给家人尽可能创造好的物质条件,才会一年到头拼死拼活——这种心理跟沐总非常相似,沐总这些年来,耗尽常人数倍努力与艰辛,不分昼夜,疯狂拼搏,挣取的财富自己却一分不要,尽数留给你。这不是爱是什么?你只能说他满是一腔真爱,亏在不会表达,说穿了,就是一个只做不说的愣头青!”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外婆的事,老人家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这事毕竟因你而起,他肯定对你产生一种矛盾的心理……想靠近,可想起外婆的死,又会内疚自责……哎,这简直是种折磨!”
“还有最后种可能,是我的猜测。他曾在一次酒后跟我说,他第一次吃苹果,是在六岁,他外婆拣了水果摊上烂的水果,削去烂了的部分给他吃。从这件事你能得知,他出身的艰辛与贫困。而你呢,你出身豪门,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巨大的身份差异,让他难免产生自卑。对,没错,就是自卑,他看起来孤高而自负,其实心底是自卑的,哪怕他用再强的自尊心去掩盖,也无法根除……”
“哎,总之呢,沐总这个人,很复杂很难说。”王秘书道:“但不能否认,他真的对你很好。你执意离婚后,独自搬了出去,他不放心,常去你的小区看看,怕你发觉,他不敢在小区置物业,便在你楼下买了间车库,有时候你睡了,他就将车停在车库,然后呆在车上,看着你的房间,一守就是大半晚。”
“还有,你新上任,对管理公司一窍不通,不能替他分担还帮倒忙,可他从不说什么,永远都是干完自己的活,再去做你的那份,所以他经常熬夜通宵。即便如此,他也从不逼迫你,更别说让你加班了。偶尔忙得厉害非要你加班之时,你不知道他多心疼,半夜里你在办公室睡着了,他忙的要死,前前后后还要抽时间去看你几次,要么就是将暖气调到你不会感冒的温度,要么就是给你加毯子……当然,你一直以为都是张熙做的。”
“九重的危机解除后,他想光明正大跟你在一起,从墨尔本回来后不久,有一天夜里他突然跟我打电话,声音难掩激动,他说他要做爸爸了,要公布你们的关系,让我准备一下。他还说,将你当年卖掉的九号公馆的别墅高价买了回来,找了最好的设计师去设计,做为婚房,我问他要不要告诉你,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可他还没告诉你,你就失踪了,那十天他急的要命,工作心不在焉,每天处理完了事,就到处找你,他去过你家,但你母亲没有给他好脸色,他找遍了你的朋友同学,但大家都拒绝告诉他你的行踪……如果你有留心注意到他,你会发现,你失踪的十天,他瘦了一圈……”
“他一直在等你,他觉得,你就是为过去的事闹脾气,时间一到,就会回家……可他等到了什么?得知你跟何盛秋在一起后,他两天没吃饭没睡觉,就那么坐在办公室,对着保险柜看。你知道保险柜装了什么吗?我之前也不清楚,有一天帮他收珠宝的时候才发现的,就是你拍广告戴的那套珠宝,来自不丹王室的著名珠宝,克里斯蒂拍卖行,三千二百万……当然,你别以为里面只有珠宝,其实里面藏的最深的,是一个红木盒子,他从不让别人知道。”
王秘书停了停,问道:“知道那个红木匣子里是什么吗?”
虞锦瑟的手紧紧扣着椅子的扶手,摇头。
王秘书将头扭向窗外,长长叹气,道:“你们的结婚证,还有,一枚很不起眼的银戒指。”
虞锦瑟再也忍不住,捂脸失声痛哭。
☆、第九十话情书
就在她痛哭流涕之时,手术室门打开了,虞锦瑟跌跌撞撞冲过去,拽住领头的医生,“医生,怎么样?他没事了是吧,你们手术一定很成功对吧……”她连连发问,似想掩饰内心的慌张,又似乎害怕听到那个最坏的结果。
领头的男医生表情并不好看,道:“虽然暂时救回来,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目前处于重度昏迷中,能不能救活,得看四十八小时内的状况。”
虞锦瑟赶紧问:“四十八小时?什么意思?”
“四十八小时内,如果能从重度昏迷中醒来,就算挺过去了,但万一没醒……”医生默了默,神情沉重,“希望你们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
接下来的时间,虞锦瑟都守在icu重症监护室外。为了防止交叉感染,医院不允许家属在室内陪护,每天只有十分钟的探病时间,还必须穿上特殊的衣物,经过层层消毒,才能进入。
其他的时间,虞锦瑟只能呆在外面,静静守着。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守在icu病房外,第一次是张熙出了车祸,当时的她自责歉疚。而如今,她的心情已不能用这几个词来形容了,懊恼,忏悔,焦灼,恐惧,痛苦……等待的每一秒,都仿佛在承受着无上的煎熬,无边的痛楚如凌迟的酷刑,一刀又一刀,没完没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7月3号下午六点,是沐华年推入icu病房的第五个小时,陆续不断的有人来医院探望沐华年的情况,可众人只能隔着严密的房门,远远看一眼,而虞瑟则呆坐在icu房外长椅上,沉默不语。
直到两个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来到这,才结束了虞锦瑟失魂落魄的静坐状态。那两男人径直走到她身边,问:“请问鸿华的沐总是在这边吗?他现在怎么样?”
虞锦瑟端详着两张陌生的脸,说:“他在病房里面,你们是?”
高个子的道:“哦,我们是他在英国的同学,刚巧回国,路过g市说跟老同学聚聚,结果他的秘书说,他重伤送到了医院。”
虞锦瑟低头,轻轻道:“是的,他在icu病房观察,你们可以隔着玻璃窗看看他。”
两男人没答话,打量了她片刻,矮个子的突然道:“你是华年的太太对不对?我见过你的照片!圆脸,大眼睛,没错,就是你。”
虞锦瑟一愣:“什么照片?”
矮个子男道:“华年把你的照片压在枕头底下,就是你们那张结婚照。有天被我们不小心翻出来了,我们才知道原来他结婚了。”
“可不是,大家还好一阵起哄。”高个子是个口没遮拦的直爽人,“说你的长相不如另一个追求他的季师妹,还把季师妹的照片拿来对比,他气得跟我们争执好半天——他从不屑一顾跟人争执什么的。后来他就把你的相片藏起来了,宝贝般谁也不给碰,半夜里一个人躺床上躲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