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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挺顺利的,今天公交车改道,耽误了点时间。”
    她没说黎辰跳楼的事情,小哲也没多嘴。他一向是个很乖的孩子,除了有时候略固执以外,比同龄的孩子要聪明懂事很多。
    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她把小哲哄进房自己玩积木,她则在外面的楼厅里继续赶稿子。回来这些天她已经找到了工作,另外还接了一份私人活计,给一家小厂做服装设计。
    画笔在白色的纸上轻轻涂抹过,很快就出现了不一样的画面。周末的黄昏里弄里有些安静,偶尔有人骑着自行车驶过楼下,带出一连串欢快的铃声。
    许烟雨画了一会儿,画笔突然顿住。她想起了之前黎辰和她说的话。他看到小哲后没有出声,后来才捡了个机会悄悄问她:“这孩子是你的?和那个男生生的?”
    他没说那个男人的名字,却一下子触痛了许烟雨敏感的神经。于是她笑笑回道:“不是的。”
    不是什么呢?这话模棱两可,既可以理解成孩子不是她的,也可以理解成不是和那个男人生的。
    黎辰就笑得有些尴尬,抓抓脑袋跟着警方上了警车。他们要送他回家去,确保他不会再做出过激的举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许烟雨直觉有些不对,她想黎辰这几年的精神状态,应该出了点问题。
    高中毕业后就没见过了,也不知道他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原本遇见老同学挺高兴的,可因为想起那个男人,心情又变得有些不愉快。
    纸上的初稿似乎也带了点不痛快的情绪,变得没有之前那么鲜活可爱了。她擦掉了一部分线条,换了种风格继续画。
    画着画着,画稿上的人又走了样,像是鲜活得从纸上走出来一般,最后竟在眼前变成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扎着长长的羊角辫,笑起来甜甜的。她背着,站在一片大树下面。因为早上下过雨,叶子上还沾着雨水,风吹来雨滴落下,钻进她的脖子里。
    她就“哎哟”一声,伸手去擦雨渍。抹了两下没抹干净,待要抹第三下时,一块微温的手绢塞进她手里,盖在了她的脖颈上。
    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小男生从面前走过,好像刚才的事情和他没关系似的。
    小姑娘嘻嘻一笑,胡乱拿手绢擦了擦脖子,巴巴地追了上去:“子彥你慢点,等等我。你这么早就放学了?我记得你今天做值日啊。”
    “没有做。”
    “为什么不做,你和同学换了吗?”
    “没有,我没有做。”
    小姑娘一愣:“你逃值日?”
    小男孩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看小姑娘一眼:“嗯。”
    “为什么。”
    “不想做。”
    哪里是不想做,因为知道她会像幽灵一样在校门口的大树下等他,所以才没做吧。
    两人并肩往前走着,小姑娘还在那里纠结:“可是子彥,不做值日不要紧吗,明天老师会说吧?”
    “嗯。”
    “要不你回去做吧。”
    “不用。”
    “子彥……”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校门口斜对面的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调个头朝他们开过来,小姑娘立马收声,乖巧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再多话。
    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住,司机下车来主动给小男孩开车门:“少爷您小心。”
    小男孩脱了书包递到小姑娘手里,看着她吃力地抱着到去开副驾驶的门。十来岁的孩子力气还不够,车门有点打滑,拉了两下没拉开。最后小姑娘急了,一个用力车门开了,抱着的书包却也掉在了地上。
    因为下过雨,地上还有点水渍,小姑娘吓一跳,赶紧拿起书包抱在怀里,用手拍了又拍,生怕沾一点泥渍。
    最后两个孩子都上了车,关上车门的时候,小男孩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今天在学校不小心,把书包掉操场上了。”
    司机是个聪明人,也清楚这两个孩子之间森严的等级关系,知道少爷这是替小姑娘开脱呢。于是主动接话道:“回去我让张妈给您换一个,这个拿去洗一洗。”
    小姑娘松了口气,回头冲小男孩笑笑。这笑持续得非常短,几秒后她缩回头,乖乖坐好不说话了。
    车子快速驶向前方,驶入茫茫车流,慢慢成了一个小小的点,最后在记忆里彻底消失不见。
    有人敲了敲桌面,许烟雨一个激灵,抬头发现是同组的妮娜在看她:“不好意思,我的咖啡没有了。”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几乎同时道:“我们的咖啡都没有了。”
    许烟雨立马敛神,起身去茶水间泡咖啡。她来公司大概一个星期,每天除了干完手头上的任务外,大部分时间就是侍候整间办公室的其他前辈。
    做设计的人大都都有点怪毛病,各种习惯都有。有人好熬夜,每天在公司待到半夜,早上却起不来。有人喜欢听音乐,脑袋上一个硕大的耳机,听得兴奋了还随便乱晃。还有人会化大浓妆奇装异服,甚至有人好异装僻,不一而足。
    不过大家有一个习惯十分相似,每天要消耗大量的咖啡。一是提神二是烧灵感,咖啡一断就跟要他们命似的。
    许烟雨级别最低资历最浅,工作相当也最轻松,泡咖啡就成了她工作的一部分。
    咖啡泡了整整一大壶,她出去给每人续了一杯。刚续到自己杯子组长钟潜就过来了:“咖啡先放一放,帮我送趟衣服去九楼。”
    “给谁?”
    “九楼有代言人来试衣服,你把这些样衣全都送过去,动作快一点,上面在催。”
    许烟雨有点奇怪,既然有人来试衣服,干嘛不早点准备,都让人催了才送。可这话她不能问,只能认命拎起一大撂衣架,抱着衣服走出办公室。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在那儿轻笑:“我说钟组啊,你可不厚道。让新人去吃炮火。”
    “我们这里谁没吃过炮火。她就吃不得?”
    “新人脸皮薄,回头别哭着回来。”
    “哭也就算了,万一不干了,谁帮咱们泡咖啡啊。”
    办公室里顿时哄笑一片,却没人想到好心提醒许烟雨。开玩笑,今天来的可是国内超一线男模莫立仁。这人出了名的难侍候,每次见他心灵和精神都饱受折磨。刚开始有些女设计师垂涎他的美色不怕死粘上去,几次下来全都乖乖收起魔爪,离得远远的。
    许烟雨这样的新人,吃排头的几率是百分之一千,不同的只在于程度的高低而已。
    更何况今天还是他们出错,早上送去的衣服大了一个尺码,害男模白浪费半个小时。想必这会儿脸色肯定很难看。
    想到这里,众同事都对许烟雨抱以无限的同情。
    会客室里出了名难搞的莫立仁慢悠悠地喝着茶,屋子里的气温越来越低,除了他之外的每个人额头上都像是结了一层细细的冰霜。
    莫立仁抬手看看表,突然放下茶杯起身。他也不说什么,只是拔腿往门口走。旁边几个助理赶紧拿了东西跟上,公司负责接待的陈经理面如死灰,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他结巴着追上去:“莫、莫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们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您看在和我们少爷的关系上,能不能再……”
    “如果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莫立仁走到门口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看陈经理,“半个小时前我就走了。”
    说完他不等助理出手,直接自己推开了门。会客室的门从里往外开,刚上了油铰链比较松,他心里多少也窝了点火手里力气大了点,门就不受控制往旁边闪。
    许烟雨正好走到门口,一见这情景迅速往旁边闪,偏偏这门不给面子,她都紧贴墙面了,门板还是不客气地招呼在了她脸上。
    疼痛感瞬间袭来,她觉得自己的鼻子大概已经和额头齐平。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流出来,她伸手去捂已经迟了,有几滴血落到了最上面那件衣服的塑料外罩上,又成一直线淌了下去。
    她听见旁边有人默默抽了口凉气,狼狈间顾不得那些衣服,只拼命捂着鼻子。
    站她对面的男人略有些抱歉,伸手到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来,往她面前塞。许烟雨也不顾忌,接过来盖在鼻子上,含糊不清说了声谢谢。
    话音刚落她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十几年前的那个放学的傍晚,雨水落进她的脖颈里,当时也有人给了她一块手帕,不言不语却十分暖心。
    许烟雨下意识地就叫出了那个名字:“子彥……”
    说话的同时她抬头去看来人,却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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