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逸觉得好笑,也没当回事,就收了这个挂名弟子。哪知孔念逸之执着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不但每周给殷逸写信,后来得知丛林病逝,索性辞去所有职务,自德国奔赴中国,不求别的,只愿陪在殷逸身边。
一开始殷逸心烦意乱,不愿理会旁人,他就默默守候,陪着殷逸度过生命中最痛苦的那段日子。这一晃就是六年。别说殷逸,就连心肠刚硬如丛展轶,也不禁动容,早把他当成一家人。他比丛展轶年长十岁有余,又对殷逸心有所属,因此尽管他和丛展轶三个师兄弟实属同辈,却从不以师兄相称,只叫名字。
孔念逸侧身,把丛展轶和蔡荣让到屋子里,压低声音说道:“师父还在睡午觉,你们喝茶。”丛展轶对他颇为尊重,只说:“好,你忙你的。”
孔念逸点点头,进屋去了。
丛展轶随意坐到藤椅里,见条案上胡乱放着一些纸,上面画着一幅海棠图。丛展轶微微一笑,对蔡荣说:“孔念逸的国画很有进益。”蔡荣说道:“有殷先生教导,耳濡目染地也学会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听到屋子里有响动,传出殷逸的声音:“展轶来了么?”
“来了,你先喝水。”孔念逸说。
“岚子来没?我去瞧瞧。”
“没来,你得喝水。”
“我瞧瞧去再喝。”
“不行,睡醒后第一件事就得喝水。”
“我都说了我喝,一会就喝。”
“现在就得喝,睡醒了喝水对身体有好处。”孔念逸声音不急不缓,无论殷逸说什么,只要他先喝水。最后殷逸只好笑道:“好好好,喝水喝水。”丛展轶和蔡荣相视一眼,不禁莞尔。
过一会殷逸从里面慢慢走出来。他性子本就疏淡,这几年养尊处优不问世事,清闲得如同野外散仙,日子过得愈发舒心。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竟比高大魁梧的孔念逸没老多少,满头黑发,尤其是那双眼睛,润泽光亮,极有神采——这是常年练武写大字的缘故。
丛展轶鞠躬道:“师叔。”
“嗯。”殷逸一指藤椅,“坐吧,怎么岚子没来?”
“他回学校去住了,刚开学比较忙。”
殷逸眼波流转,斜睨着丛展轶,面上似笑非笑,好半晌才道:“学校比较忙?岚子上课就是睡觉,他忙什么?你用不着跟我耍心眼绕弯子,是不是你俩又吵架了?”
丛展轶淡淡笑笑,没说话。
孔念逸拿过药来,倒在手心里递给殷逸:“吃药。”他沉默寡言的程度,比不爱说话的丛展轶还要厉害,多一个字都不肯。语气只是平常,目光和神色却极为刚毅,绝不容许妥协和拖延。
殷逸早知道他的秉性,这药如果不吃,他能在旁边站到你吃为止,只能拿过来乖乖吃了。
孔念逸给丛展轶倒上茶,给殷逸的是白开水。殷逸瞧着丛展轶茶盅里琥铂色的液体,有点眼馋,没话找话地问:“这茶怎么样?”
丛展轶轻啜一口:“不错,是上好的云峰毛尖。”
“唉 ——我最喜欢毛尖的香味醇厚、汤色亮澄。”殷逸眼睛不离丛展轶的茶杯,他喝了大半辈子茶,要说品茶功夫绝对独到。只是医生建议他多喝白开水少饮茶,以防睡眠不实。孔念逸就上了心,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他喝茶。日耳曼民族刻板固执的品性完全发挥出来,连殷逸也只好听从。
丛展轶垂着眼睛,托着茶杯在手心中转动,道:“有人管着是好事,说明有人惦记,比你总得惦记别人的强。”
殷逸失笑,轻叹一声。丛展轶和父亲的感情一直不好,直至丛林过世这么久,再提起来仍多怨怼。
孔念逸又端上一碟点心,这是他亲手做的,无糖的放在殷逸面前,略带糖的递给丛展轶。从茶几下取出纸巾,摆在殷逸手边,顺便取来折扇递给殷逸。
殷逸打开扇子轻轻摇着,对丛展轶语重心长地道:“这几年瞧你性子越来越沉稳持重,比你父亲在时要平和许多,还以为你看开了,原来还是放不下。岚子是你小师弟,你俩差着近十岁,这么多年朝夕相伴,怎么年长反倒要闹别扭?没一天安稳。”
丛展轶沉吟一会,忽然一笑,低声道:“也就是他,才会闹别扭。别人也就算了。”
殷逸瞧着丛展轶的脸色,语重心长地道:“展轶,岚子已经长大,不再是天天跟在你屁股后头没主意的小孩子。他有他的生活,也有他的志向。虽说岚子懒了点,脾气倔了点,但孩子还是好孩子。终有一天,男孩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不可能围着你一辈子。”
丛展轶慢慢地道:“他可以发展,但只能在我身边。”
“该放手时得放手。”
丛展轶抬起头,盯住殷逸的眼睛:“师叔,当年你放手了,于是他再也没回来过。”
殷逸的笑意凝固在唇边,屋子里安静下来。孔念逸走到殷逸身后,双手按在他的肩头。殷逸感到那点暖意,轻轻拍拍孔念逸的手背,对丛展轶道:“那么多年的事,也过去了。更何况,那时和现在不一样。”他转过头,望着屋外灿烂的阳光,一笑,叹息似的说,“那时我们还太小,社会太闭塞,不知道其实那就是……”
那就是什么?殷逸没有说下去。青葱一般的岁月,风华正茂的青春,有欢笑、有痛苦、有泪水、有喜悦,最终不过化为一缕阳光、一抹记忆、一寸光阴。
那时,真的不知道,这就是爱啊——
66、梦YI
许山岚是被一阵砰砰咣咣的撞击声弄醒的,皱着眉头瞄一眼床头的夜光小闹钟,刚过凌晨两点。他打个呵欠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开门瞧瞧到底出了什么事。
只要不是火灾,他想,就没什么打扰我睡觉的理由吧?
还没等他开门,就听到外面传来郎泽宁故意压低的声音:“好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什么回来了?”徐春风的嗓门还挺大,“不是我叫你……”
“嘘——别弄醒了岚子。”
“哼,做贼心虚。”徐春风嘴里骂着,还是低下来嘟囔,“居然背着我去开房,被我捉奸在床,还有什么好说?”
许山岚吃了一惊,什么开房什么捉奸什么的。
“开门开门,进屋再说。”
“混蛋!”徐春风刚骂出一半,就被堵住了嘴,只剩下“呜呜呜呜”的暧昧不明的响动。
许山岚脸一下子红了,不敢再听,轻手轻脚回到床上。终于啊……他想,终于……心里竟有些小欢喜,还有些小伤感。
“别在这里……”徐春风含糊不清地说。然后是钥匙的哗啦声、开门声、关门声,也不知是的确如此,还是许山岚先入为主,总觉得他们的动作很急迫,有种焦渴难耐的意思。
他们会怎么样呢?会在今晚么?会一直吻着吻着滚到床上么?许山岚想得天马行空,忽然意识到了这种天马行空,顿时脸上的热度烫得灼人。他闭上眼睛,不能再想了,睡觉吧,睡觉吧。
可这种事情不是你想不想,就不想的,他只觉得身子很热,一种难以忍受的发自内心的焦躁难安的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催促着、涌动着、翻腾着、辗转着,非要爆发出来不可。
他把毛巾被卷成一个长条卷,抱在怀里,紧紧贴在胸前,还是觉得单薄,觉得寂寞,觉得没着没落。黑夜有神奇的魔力,它能把内心深处平日里决不可窥见的渴望、声响、淫念放大无数倍,仿佛天地之间除去这些,就没有其他的了,必须得满足、必须得释放。
许山岚把毛巾被骑在两腿中间,火热的身子缓慢地摩擦着。仿佛正是那个夜晚,大师兄把自己狠狠压制在床上,吸吮、舔弄、揉搓、捏掐,那样痛,可又那样痛快。舌头和牙齿在乳头不住地啃咬,好像要把他一口一口给吃了。
大师兄的目光是具有侵略性的、凶狠的、狂热的,近乎残暴的,在这个暗夜的寂静时分,许山岚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这种强烈的激昂的几乎要摧毁一切燃烧一切的性爱——或者说,也许每个男人,骨子里都渴望这种性爱,这是男人最原始的本能,最根深蒂固的情欲根源。
许山岚双眸微阖,一只手缓缓向下,握住了自己的脆弱。那里已经勃起,像个渴求爱抚渴求慰藉的孩子。许山岚身子弯成一张弓,想象那是大师兄粗糙温热干燥而有些急切的手。略微粗粝的指腹沿着贲起的筋络游移抚弄,指尖刮搔着前端的缝隙和孔洞,紧接着是微带凉意的湿润的唇舌。
许山岚口干舌燥,他微微张开嘴,呼吸急促起来。大师兄一定会舔弄胸前的两颗,含住、在齿间轻捻,舌尖上下来回拨弄。酥麻的感觉瞬间充斥全身,这样上下一起,会令得许山岚足趾都紧绷起来。他会难耐地呻吟出声,会不自禁地挺起胸膛,想要更多。
许山岚无法忘记大师兄彻底进入他时的刺激和痛楚,就如同他无法忘记那时的充盈和满足一样。他能感受到大师兄双手分开自己的双腿压在身前,一下一下肆意的深入和贯穿。许山岚早已无法自制,他只能像条无助易碎的船,在泼天大雨中、在惊涛骇浪中颠簸挣扎、直至完全被吞没。
许山岚猛地睁开眼,直直地对上大师兄充满深沉的欲望的,充满爱意的目光。他蓦地长舒一口气,手上已是粘腻一片。许山岚疲惫地侧身倒在床上,耳边仍是夜的宁静。
过了好一阵,许山岚起身,去卫生间冲洗,半凉的水打在身上。他擦去镜子上朦胧的雾气,里面浑身赤裸、腰身柔韧挺拔的青年,就这样和他对视着,眼里是氤氲的难以忽略的情欲。
他扒拉扒拉额前的碎发,心想:自己做也挺累啊。
第二天一大早,许山岚像往常一样来到徐春风和郎泽宁的寝室门口,他应该叫他们一起去上课的。但昨晚……他们还能去上课吗?
许山岚抬起的手又落下了,落下了又抬起来——不叫他们才会奇怪吧,那不正表明自己听到什么了?许山岚犹豫很长时间,决定还是轻轻敲一敲看看里面人的反应。
开门的是郎泽宁,从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太过分的痕迹。只是不如以前沉稳,眼睛里有隐约的笑意,他说:“春风生病了,嗯……感冒,我陪陪他,你去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