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嘉天回到廖涵那里时,走道有点晃。他摇着亮晶晶的钥匙圈,笑嘻嘻地摆手跟那些随从们打招呼,就算对方面无表情,充耳不闻。秘书上前低声道:“向先生,您可回来了,廖先生在房间里等您。”
向嘉天眨巴眨巴眼睛,连连点头,认真地说:“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他说。”他拍拍秘书的肩膀,挑眉笑道:“领带很好看,款式别致,颜色也不错。”
秘书被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摸不清头脑,下意识地道:“谢谢。”不自在地摸了摸领带。向嘉天早就一晃一晃上楼去了。
廖涵果然在客厅里,穿着向嘉丞新给他量身定做的睡衣。真丝的面料极具质感,宽大的裁剪凸显他完美的身材。向嘉天微微愣了一下,不可否认,廖涵长得真够带劲,是向嘉天接触过的最有味道的男人。他不禁吹了一声口哨,目光在廖涵健硕的胸膛和笔直的长腿间流连。
廖涵放下手里的书,淡淡地问道:“回来了?喝得怎么样?”
“很好啊。”向嘉天一屁股坐到沙发里,潇洒地对门口的秘书一点手指,“麻烦你,一杯冰水。”拽下深鸀色的围巾,伸直双腿仰靠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长呼出口气。
廖涵见他面色发红,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不由皱皱眉头,伸手接过秘书递来的湿毛巾,走过去给向嘉天揩脸。
这段时间廖涵没少亲自照顾向嘉天,尽管现在后者伤势早已好了七七八八,但仍是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样,接受这种照料坦然得很。
廖涵没太注意自己的举动有任何不妥,沉吟片刻,低声道:“那件事……我还一直没跟你道谢。”
向嘉天不在意地摆摆手:“算不了什么。”
“有意也好,巧合也罢,毕竟你蘀我挡了这一枪,我欠你一条命。”
向嘉天的眼珠在眼睑里转转,一挺身坐直了,有点腼腆地道:“其实廖哥你也不用这么客气,虽说我救过你,报答就免了吧。”
廖涵低头笑了一下:“报答是肯定要报答的,不过该说的话还得要说。”他深吸口气,似乎下面的话有点难以出口,但还是说出来了,“以前我对你不够好,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向嘉天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廖涵。今天不会是下红雨了吧?廖涵跟他道歉?向嘉天十分意外,但更多的却是得意洋洋,他整一整衣服,呵呵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廖哥你太客气了。”边说边把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抬起一侧手臂担在沙发靠背,斜着身子和廖涵相对而坐。毫无身为寄人篱下的男宠的气质,倒颇像赶过来跟廖涵谈生意的大佬。
廖涵异常地好脾气,目光灼灼凝视着向嘉天,很久一字一字地道:“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这话说得太暧昧,让向嘉天浑身上下不自在,他轻咳一声清清嗓子,说道:“廖哥,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先跟你打个招呼。”
“嗯?”廖涵一挑眉,以他对向嘉天的了解,这小子要说出来的事情一定很难办,可他没太在乎,要什么他都给得起。
向嘉天呵呵一笑,道:“今天我去看我大侄子了,虎头虎脑的,特好玩。”他偷觑一眼廖涵的脸色,对方没什么反应,便继续道,“我弟弟和他那位没发生,就弄个代孕。廖哥,你说这代孕也不靠谱啊,弄好了还行,弄不好还指不定是谁的孩子呢。”
廖涵心平气和地道:“m国这方面把关很严格,一般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更何况是可以做亲子鉴定的。”
“对对。”向嘉天点头,“dna,不过我总觉得随便找个女人,不太靠谱。廖哥,你说咱俩……是吧……我跟你妹妹,那都是误会……”
廖涵闭了闭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向嘉天嘿嘿干笑:“我妈她又着急了,非让我结婚,廖哥你瞧……”
“于是,你想结婚?”廖涵瞅着他。向嘉天一竖大拇指:“还是廖哥料事如神,一点即透。”
廖涵半眯着眼睛,紧紧盯住向嘉天,像毒蛇盯住一只癞蛤蟆,在一口吞下去还是轻蔑地走开之间犹豫不决。吞下去吧,顶饿,但有点恶心;走开吧,还不够解恨。廖涵的目光森冷,他缓缓探出手,一把揪住向嘉天的脖领子:“我跟你说过什么?永远,永远不要提结婚,明白了么?”他松开手,用力摸摸向嘉天的头发,起身向外走去。
向嘉天愣住了,他没想到廖涵居然还是这样的态度。但此时的向嘉天,早已不是当初谨小慎微的向嘉天了,他“蹭”地窜起来,指着廖涵的背影痛骂:“姓廖的,你他妈装什么装?没我你早死了。我不就睡你妹妹了吗?我一没强奸二没虐待,顶多算是个你情我愿。你干什么就这么不依不饶的?”
廖涵回头,冷笑:“你别蹬鼻子就上脸,我这么说是给你面子,没有我你他妈也早就死了。davide能把你大卸八块!”
向嘉天这次真是豁出去了,叉着腰大吼:“没有你我能遇见davide吗?”
“你能不能不这么天真?你以为你跑中国来他就找不到你了?”
“好好好。”向嘉天趴趴头发,“就算你解围,那也是间接,我现在是直接救了你。放我走行不?算我求你了廖哥——”向嘉天摊开手,一脸苦相,“我就算再有魅力再伺候得周到,那我也是个爷们啊,既不能给你生孩子也不能带出去给你增面子。廖哥我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一分钱都不要,行不?”
廖涵双手抱胸,诡异地笑笑,他说:“你想要地位?想要名分?我给你就是了。你不用着急,过两天我就开宴会,把你正式介绍给我的朋友们。总之一句话,你想走,没门。”再不理会向嘉天,扬长而去。
“啊?”向嘉天一脸惊诧,又一脸疑惑,“好像,好像有什么事弄错了吧……”
廖涵不能不走,他怕再留在那里,非得冲上去狠狠给向嘉天来一下子不可。那小子怎么就这么可恨呢,他都说要对他好了,还走什么走?!
廖涵憋着气,跑到秃子龙卡那里去消遣。大家在赌桌上玩牌,廖涵心不在焉,输得稀里哗啦。最后还是龙卡叫停,拉着廖涵到一边喝酒:“有事吗?瞧你神色不太对。”
廖涵吐出口粗气,倒了一杯伏特加,没头没脑地说:“白眼狼,养不熟。”
“谁把廖老大气成这样?一梭子弄死得了。”
廖涵长长叹息,若有所思,没有回答。
龙卡把酒杯蹾在桌子上:“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廖涵沉默了一会,把和向嘉天之间莫名其妙的纠葛讲出来。龙卡直笑:“就这事?好办,弄条链子锁床上,再弄点道具,干几个月就老老实实了。”
廖涵瞅他一眼:“胡说八道。”
龙卡斜睨着他,一脸调侃:“廖老大,别怨我说话直,其实他说得没错。就算长得好通人意,也不过是个玩物;就算得罪过你,蘀你挡一枪也还清了。你俩还有什么纠缠不清的?你大方,给他几百万,大家好聚好散;你不愿意,弄身好行头送他离开,也算仁至义尽。至于吗?非得惹自己生一肚子气,你廖老大要宠谁,人都能从这里排到m国去,还差这么一位油盐不进的家伙?”
廖涵还是不说话,一口一口地喝酒。
龙卡仔细端详着廖涵从未有过的郁卒的样,突发奇想:“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廖涵一惊,恼怒道:“说什么呢你!”刚要再喝,手上一抖,杯子里的酒水洒出来,溅到胸前的衬衫上,弄出好大一团污渍。
袁一诺走进昏昏暗暗的酒吧里,本能贴紧墙壁,一动不动。直等到眼睛适应里面的光线,这才一边逡巡一边慢慢走进去。
人不少,奇形怪状奇装异服,或喷云吐雾、或目光迷离、或酒来杯干、或眼神诱惑,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上演一幕幕光怪陆离。
可这些,对于袁一诺来说,跟路边的枯树荒草没什么两样。他不太自在地抬抬胳膊,就觉得这件铅灰色休闲西装实在太紧,箍得全身难受。他有心把衣服脱掉,只剩一件衬衫,想想还是算了。沿着墙边走到最深处的角落里,找个位置坐好。这里十分隐蔽,别人轻易注意不到,却能把整个酒吧的情形一览无余。
没办法,职业病。到了陌生环境,总得一切尽在掌握,他才会觉得安全。
袁一诺刚坐下,立刻有服务生上来询问,他摆摆手打发了,眼睛始终在酒吧里搜寻。吧台前没有、舞池边没有、壁灯下没有、dj旁没有,甚至连厕所门前、后门左右他都谨慎地观察一遍,还是没有。
袁一诺有些好笑,又有些难耐,还有些烦躁——他的耐力和韧性一向引以为傲,可在这么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一想到将要见到的场面,竟莫名地忍不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刚刚五分钟,又似乎五个多小时,袁一诺感觉到有人逼近他,随即一回头,那人走过来,极有礼貌地询问:“先生,喝点什么吗?”
是向嘉丞。穿着服务生特有的制服,白色衬衫,黑色小马甲配黑西裤,收腰的裁剪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向嘉丞柔韧的腰线。袁一诺一想到触摸到那里时的手感,不禁目光暗了暗。
向嘉丞的头发像是精心修剪过,额发微微翘起,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衬得肤色更白,朦胧之中别有一番韵味。
袁一诺嗓子有点发紧,涩声道:“一杯冰水,谢谢。”
他看着向嘉丞的同时,向嘉丞也在看他。此时的袁一诺,破天荒地穿了一身职业装,耸肩拔背、渊渟岳峙,有一种沉稳凝练的气质。向嘉丞看向他厚实的肩头和宽阔的胸膛,有点走神。“嘿。”袁一诺唤道,玩味地瞧着向嘉丞,“我要一杯冰水。”
“好的,马上来。”向嘉丞微微红了脸,幸好这里昏暗,也看不大出来。不大会功夫,端出饮料来,却不是水,而是杜松子酒;也不是一杯,而是两杯,外加一盘开心果,轻轻放在玻璃桌上,然后弯下腰,凑到袁一诺的耳边,低低地道:“请我喝一杯,怎么样?”
66、最新章节
袁一诺笑道:“好啊。”两人在五色琉璃一般的狭小空间内眉目传情。袁一诺本不喜欢这样,此时却发现别有一番滋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让人不得不抑制,反倒更加难以抑制。
向嘉丞低头啜饮,眉梢上挑,带着几分媚意。他含住一口酒,一把揪住袁一诺的衣领,两人隔着桌子接吻,醇香的酒液在口腔中混合,慢慢咽了下去。
袁一诺不太适应这种近乎疯狂的举动,被向嘉丞弄个愣神,但他在这方面从不违逆爱人的小小情趣,更何况的确很过瘾。两人分开时,彼此眼中浮现氤氲的情意。向嘉丞贴着他耳边轻笑道:“你脸红了。”
袁一诺脸更红了。向嘉丞看出他有点不自在,便没再开玩笑,两人坐着闲聊,偶尔喝一点酒吃几粒开心果。很久没有这样出来玩了,家里孩子老人还有保姆,每天从早到晚忙忙碌碌,终于有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向嘉丞瞧着下面舞池里人头攒动,形态各异,未免有些技痒,对袁一诺道:“我去玩一会。”
“嘿。”袁一诺抱着手臂,装作一副哀怨的模样,“那我呢?”
“看着呗。”向嘉丞一笑,冲他晱晱眼,“回忆当年哪。”转身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