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升高的上午,密不透风的四号法庭里,检察官终于抬起头,“以上,完毕。”
法官侧头看着柴焰,“辩方律师,你有反对意见吗?”
“有。”柴焰在座位上起立,“我方不承认检方关于我当事人的故意杀人指控。因为死者不是死于谋杀或误杀,她的死是场意外。”
裴新勇瞪大眼睛,看着柴焰,他推他老婆是事实,老婆在那之后死了也是事实,他没想过能逃得了刑责,他就是想获得和他所做适中的刑罚。
柴焰,不能胡编乱造坑我啊!裴新勇强忍着,没把心里这句话喊出来。
柴焰哪里会理会裴新勇的眼神,她起身,从随身包里拿了份文件出来,“这是我方找到的新证据,证明死者在和我当事人发生争执前大脑就有出血,我当事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死者动手,最终直至死者死亡。请求法庭予我当事人过失致人死亡罪,并予以量刑考虑。”
柴焰递交了文件,“上面是死者的病理解剖报告。”
与之前警方提供的一般无二的报告?阅览完全部内容的法官抬起头,眼里有些愤怒,这算哪门子证据!
“背面。”柴焰隔空用手指点了点。
法官依言把手里的纸翻了个面。素白纸面上,炭黑钢笔行云流水,带着狂放不羁。法官推推眼镜,读着上面的字:
死者大脑里的对冲伤有两处,位置交叠,造成这种伤害的原因一般是凶手拽住死者脖领位置连续撞击死者头部。在死者上衣部分未有类似拖拽痕迹。考虑是二次受伤是加速致死原因,非直接致死原因。
字迹后方署名是jo。
“你找邢菲看了报告?”法官推推眼镜,不敢置信的打量起柴焰。
“不止。”柴焰微笑着,“我还找她先生帮我分析了死者的真正死因,然后我在小区门前一家服装店里找到了这个……
她扬扬手里的东西,是盘光碟。
***
有二十几个人的法庭肃穆中带着让人紧张的寂静,屏息的人聚精会神看着从房间一侧墙上徐徐落下的白色幕布。随着“哒”一声响,放映机开始工作。幕布上有了画面,上方是露出一半的条纹遮雨棚,有着龟裂纹路的地砖铺在地上,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死者死亡前的一小时前。
很快,一个穿着敞口风衣的女人进入了画面,她提着手包,停下来面朝画面问着什么,和她说话的人始终没出现在画面里,两人似乎聊得愉快,女人始终面带微笑。突然,从画面上方跃出一团黑影,直直跃到了女人身上。
女人惊慌的后退,恰巧身后有个台阶,事前没料到的女人一脚踩空,后仰摔在了地上。
至此,画面停止。
“我现在需要我的一号证人上庭作证。”柴焰说。获准后,柴焰“一瘸一拐”地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她徐徐走到证人席前,手扶着栏杆。“请说出你的姓名,职业以及和死者x某某的关系。”
“我叫魏大宝,在新苑小区附近开书摊,死的那个人是我的熟客,经常在我那里买美容杂志。”
“2013年3月11日下午四点左右,你见过死者吗?”柴焰问。
“见过。”
“你和死者有除了买卖关系外更亲密的关系吗?”
“没有。”
“哦。你和她是普通的买卖关系,却记得十几天前你们见过面的事。有记错的可能吗?”
“不会。”
“为什么?”
“……”
“证人,回答辩方问题。”法官的声音带着威严,震慑的魏大宝低了头,“那天她来我家买杂志,可她要的那本刚好没货,她要我帮她再进一本。后来她被我家的猫吓到了,人摔了一跤,所以我记得清楚。律师,她的死不关我事。”
魏大宝脸上全是紧张,柴焰却拿起手里的遥控器,按下开关键,“死者是画面上这个女人吗?”
“是。”魏大宝低着头,“她就是晕了一会儿,然后人就清醒了,我以为没事,谁知道当晚就听说她死了,我怕担责任,警察来问也不敢说,监控也让我藏起来了。不是你那里也找了一份录像来,我才不会……”
不会说是吗?柴焰哼了一声,转身,“我现在需要对我当事人提问。”
***
此刻的裴新勇,心情与之前相比,早已今夕何夕,截然不同。
他深深的呼气,回答着柴焰的问题——为什么会和死者吵架。
“我一直想要孩子,可她不想。那天我回家,她正在卫生间吐,我去问她是不是有了,她就和我吵起来了,再后来我受不了她的胡搅蛮缠,推开她想出门散心,走到门口发现她倒在地上闭着眼。”
“邻居发现死者时你在做什么?”
“我抱着她,不知道她怎么了。后来邻居叫了120,他们到的时候告诉我,我老婆死了。”
“我手上有份邢法医的分析报告,证实死者死亡的主因是第一次脑部对冲伤造成的头部出血,我当事人是次要致死原因,在他发现死者昏迷时并没逃走,应按过失致人死亡罪量刑。”
墙壁上,国徽闪着光,在一小时的休庭后,柴焰目光灼灼地看着重新归位的法官,等待着结果。
油发法官推下鼻梁上的眼镜,宣判被告过失致人死亡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期一年执行。”
法官离开了,听到缓期一年执行的裴新勇终于松了一口气,人瘫软在了地上,他不用死了。
“起来,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官司没完,还要继续打呢。”
“还打什么?”裴新勇一头雾水。
柴焰走去旁听席,拎起一个形容委顿、表情沮丧的男人。“知道为什么没有律师愿意帮你打官司吗?知道为什么邻居没人帮你说话的吗?问他。”
☆、Chapter 5不伴(1)
r5不伴
我希望爱我的父母永远陪在我身边,我希望我爱的人可以永远在我的视线里,哪怕她不爱我,我的希望很多,他们每一个都美好绚烂,只是他们很少真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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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寂的长廊,呼吸都带着回声。
柴焰颠了颠手里的手机,侧目看着身旁的男人,“你说?还是我替你说?”
“柴焰,好歹你以前也是安捷的老人,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柴焰微微一笑,“当然不能啊,我现在放你一马,你保证不了你下一秒不会将我一军,就算你保证的了,你那个客户未必保证的了。”
“柴焰,你在说什么呢?他客户又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平安,别说你忘了你老婆前夫的名字了。”柴焰摆摆手,“算了,你听听这个吧。”
手指在手机屏上轻触了几下,一段略带杂音的录音随即被播放出来:
沈总,你真动手了?你怎么那么不听话,柴焰是善茬吗?
什么?不是你?之前安排的都失败了?不是你就好,不是你就好。那我挂了。已经开庭了,检方建议的罪名是故意杀人,恩,好,有结果我联系你。
柴焰啧啧两下,“梁律师,干了这么多年的律师,你怎么还能把厕所当成安全的地方呢?安捷的同事就没告诉过你,因为你这个毛病,他们连你屁股哪边长了火疖子都知道吗?”
“柴焰,沈平安想对你动手?他想害你?”
“不是想,想是将来时,我这个该是过去时。他找的那些人,吓唬吓唬普通人还凑合,吓唬我?”手机是柴焰临时起意塞到了男厕所的最里间的,她不过想赌一下这个担小的梁律师会不会在知道她“受伤”缺席时吓着了,再立刻去联系他“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