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不想现在跟他解释,齐厦说:“什么都行,随便吧。”
于是就这样一直沉默到海边别墅,到家后齐厦先上楼换衣服,见贺骁在后面跟着,终于忍不住转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齐厦神经紧绷一路,这会儿到了直觉中能确保安全的地方,话一问出来就彻底忘记自己上来到底干什么,转而在沙发沉着脸坐下,“你有事不能总是瞒着我。”
一副贺骁不说话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贺骁提膝在他身边坐下,只得摸出手机,从相册里头翻出齐厦刚才在庭院那张照片。
照片上翻,是他之前存着的从网上下载的“丑闻”中他在同样的地方抱着齐厦那张。
手机递到齐厦跟前,来回翻动几下,“你看,我刚才站的就是那个造型师上次的位置,你这是我上次站的位置,你跟我上次是同样的面向,但拍出来有将近5°的角度差。”
齐厦完全愣住了,先没想这5°意味着什么,“你把上次几个人的位置记得那么准确?”
不怪他关注点走偏,贺骁这该记得多精确才能算得出角度,其实就两张照片他看不出太大的角度差别。
贺骁只得耐心跟他解释,“我站的位置是从窗棂边垂直客厅墙面线条跟门廊前第五六块砖缝隙延长线的交点,造型师在石亭灯右边对着第三四块砖缝隙的地方。”
齐厦张口结舌:“……”事情过去多少天了,贺骁这眼睛是扫描仪,还自带记忆功能?
好容易他心神拉回来,“然后呢?”
贺骁眼神凝视他片刻,说:“如果我没算错,上次咱们俩的照片,镜头应该在造型师左手边石亭灯的位置。也就是说网上的照片不是他拍的。”
齐厦又是一怔:“他是被冤枉的?”
贺骁放下手机,目光愈发冷厉,“不冤,他也拍了。”而且造型师是自己亲口招认拍了,贺骁那帮子人审人连细节都不会放过,造型师说当时针孔镜头在他左胸的胸针。
要是石亭灯里早被装了监视设备,那造型师到底是为什么来,如果贺骁的猜测是真的,后头的人使手段多此一举让这人来拍很可能是不想让对灯动手脚的人提前暴露出去。
可是造型师给拍砸了,审问中他也说照片他自己没看过,于是背后那人要生事,只能用石亭灯里拍下的,反正角度差微乎其微,大部分人都会忽略。
但这一切只是猜测,现在石灯里头已经没什么痕迹,那几条划痕看起来有些日子了,应该不是近日弄上去的。
可即便只是猜测,贺骁也不会再让齐厦再继续在那住着,虽然有没有人动手脚谁动的手脚都不能确定,但能神不知鬼不觉动到那的难说不是内鬼。
齐厦这会儿也想通了关节,脸有些发白,“那石亭灯里要是有针孔微型相机又是谁放的?”
先前说陷害他的是俞大牌,但齐厦这会儿意识到不对了,要真是有俞大牌的人,这次危机他们的应对策略别墅里头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俞大牌要是能得到消息,何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不小心。
贺骁握住他的手:“你最近少跟那边联系,给我些时间。”
齐厦究竟是演过那么多狗血剧的人,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是沈邵捷吗?他们背后还有人,而且目的原本就不只是想让我的性向曝光,是吗?”
终究还是瞒不住了,贺骁深沉地叹口气,说:“这次是不是沈邵捷动手脚,我还不知道。”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齐厦将近半分钟没说话,贺骁话说一半,但他听懂了。
好半天,齐厦说:“原来真和我想的一样,沈邵捷是别有用心的。”
贺骁这倒是意外了,他一直以为齐厦对沈邵捷不客气仅是出于对这人人品的不认可,这话听起来,齐厦早猜到沈邵捷当时来者不善。
像是察觉他神色中的微诧,齐厦垂下眼帘静默片刻,而后抬眼望着他,低声解释:“他要真只是说话不中听,你不至于当我的面踹他一脚。”
齐厦或许不那么精明,但他对贺骁的为人有自己的认识,一个和他已故恩师相关的人,贺骁即使不喜欢也会忍耐,当着他的动手那一定是沈邵捷做的事超出贺骁的底线。
贺骁当然也听明白了,心里头又是怜惜又是欣慰,握着齐厦的手,指腹在齐厦手背上用力摩挲。
但齐厦又说:“可我还以为他是图沈老师留在我这的东西,虽然沈老师一辈子家财全给他了,但他一向贪心不足。”
贺骁一愣,浮出一丝暖意,这还真是齐厦的思维方式,简直极尽所能不把人往坏处想。
他想到什么,有些好笑地说:“所以你那时候给他看沈老师的印章是耍着他玩?”
齐厦神色微怔,扬起修长的脖子,眼光扫向一边,不说话。
他耍沈邵捷的地方又岂止这里。
一晚上气氛紧张沉重,贺骁这时候是真被齐厦逗乐了,他俩这时是并排坐着的,贺骁两手手掌一直捂着齐厦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看到齐厦这般小计谋被戳穿后不自在的模样,贺骁忍笑倾身,脸追着齐厦的脸略微靠近,沉声严肃地说:“做得好,就该这样。”
齐厦眼珠先缓慢地梭过来,斜眼瞟贺骁片刻才转脸正视他,这时候齐厦终于想起有什么不对,眨眨眼,“本来就没什么不对,现在看来沈邵捷应该不只是图财。”
齐厦接着问:“他背后的人是谁?跟我有什么过节……他要干什么?”,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贺骁,等他回答。
贺骁愣了愣,手揽住齐厦肩把他抱进怀里。
齐厦乖乖顺着他,一动不动。
贺骁头埋在齐厦肩膀上,深深叹息之后咬牙说,“不管是谁,我都会把他连根□□。”
贺骁说话的语气坚定之余似乎还有自责,一晚上好几个重磅炸弹扔到头上,齐厦这会儿正发怔,心里千头万绪理不出个结果。
他下意识地搂住贺骁的腰,觉得要说点什么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贺骁也没容他继续烧脑子,在他背上拍了下,果断起身但仍没放开他的手,“走,下楼吃饭。”
齐厦跟着起身,呆呆地说:“好的。”
脑子里头依然浆糊似的,秉承他一贯的风格,任何错综复杂的剧情他仔细研读都能理解,但一旦套到现实,齐厦只有一个感受:今天饭又吃多了,脑供血严重不足。
而当晚,贺骁又接到贺峥嵘的电话,贺峥嵘对他说:“事情办妥了,沈邵捷是临死被救下来的,现在还晕着,等他醒了,估摸着你要他族谱上祖宗十八代他都得拼命给你收罗,你想什么时候见他?”
贺骁回望一眼床上酣然入睡的人,出屋关好门,“谁要杀他?”
他第一反应就是幕后真凶要对沈邵捷灭口,这样完全不顾忌沈邵捷手里的“东西”,那么显然真凶已经知道他们抛饵反间的计划,进而就能笃定地证明他们的确出了内鬼。
贺峥嵘说了个名字,然后解释道:“是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的老板,跟沈邵捷平常有公务上的往来。”
贺骁的确记得当时查沈家叔侄的时候,名单上有这么一号人,可是真凶出来得这样容易,他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他说:“这位会计师的事应该没这么简单,先盯着他。”
贺峥嵘应了声好。
贺骁想到什么,向贺峥嵘问到了之前在齐厦别墅保镖AB的背景。
贺峥嵘一愣,“他们有问题?”
贺骁眼光望着窗外浓浓夜色下的大海,“我只是想确认他们没问题。”
这一夜过去,事情突然有发生了始料未及的变化。
早晨去剧团路上,齐厦拿着平板刷新闻,看着看着,齐厦说:“现在社会压力这么大吗?好好的社会精英说跳楼就跳楼,还留下一个会计师事务所。”
贺骁听着神色越发凝重,这消息他凌晨时分已经得知了,就在他跟贺峥嵘通话一个小时后。
昨天还要杀沈邵捷灭口的人,怎么会是自己跳楼?
贺骁转头看向齐厦:“你认识他?”
齐厦摇头:“不认识,我就是感叹感叹,这人据说有抑郁症。”
贺骁想着你沈老师认识他,背后凶手也认识他。
现在事实是,他们抛下沈邵捷这个饵好不容易顺出来的线索就从这儿断了。
幕后凶手已经在黑暗中亮出獠牙。
也就是这天,齐厦近况的危险指数再度升级。
下午从排练厅出来,贺骁和随行保镖护着齐厦正往停在台阶下的车边去的时候,余光中远方高处似乎有个细小的亮点光芒一晃而过。
这就是野兽的本能,贺骁脊背倏忽串上一抹寒意,几乎是同一秒他挡住齐厦身侧带着齐厦一步往后闪回大厅里。
齐厦被他吓一跳,脚下趔趄但很快被贺骁扶住了。
随行保镖这时候也跟回来,神色是一派肃然。
贺骁背贴大厅外廊柱,头侧着略微探出些朝刚才光点的方向看。
齐厦脖子也要跟着伸出去,但脑袋很快被贺骁按住,贺骁说:“别动。”
随行保镖看贺骁的反应能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可是他们刚才走在一起,他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反常,他惊讶于贺骁的敏锐,这时候只能靠问:“哪一栋?”
贺骁目光犀利如鹰隼,“大概500米左右那栋白色旧楼,从左往右数第四个、由上朝下第二个窗口。”
保镖说:“明白,这就去查。”
他掏出袖珍望远镜望过去,却只看见远处那个窗口被布帘垂挡得严严实实。
齐厦枪战片看过也演过,还曾经在贺骁这受过教育,此时不可置信地说:“是狙击手?”
贺骁说:“不一定是。”
可即使只是望远镜,只要是冲着齐厦来的,就足够让人警惕,杀手动手前通常会提前踩点观察对象。
如此一来,齐厦直到晚上回家还惊魂未定,饭没吃几口,回房上床倒是挺早。
齐厦是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如果下午真是□□,如果贺骁不在,他现在很可能就已经浑身冰凉人事不省了。
甚至那次在卧室里头被人用枪指着头时,他也不是这样的感受。
别问他为什么,直觉这回事很难说清,他只是感觉到今天和那天晚上不同,这次是有人真想要他的命。
千百个念头在脑子里喧嚣交杂,齐厦觉得自己现在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被巨大可怖的阴影笼罩着,脚下土石已经松动,自己命在旦夕,而他原本应该有很长的路要走。
强烈的情绪起伏后他有些昏昏欲睡,贺骁知道这是寻常人经受惊吓后的正常反应,默默陪在一边抱着他。
贺骁的怀抱很温暖,齐厦紧紧地依偎着,这是他眼下唯一能感知的安全。
就在他意识将要恍惚的时候,贺骁用胡渣刺着他的脸毅然决然地说:“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
贺骁等齐厦睡着了才小心地起床,悄无声息地给齐厦掖好被子。
他脚往洗手间去,却没进洗手间,而是在通往洗手间的走廊打开从外边看起来像是立柜门的一扇门。
贺骁毫不迟疑地跨进去,反手把门合严隔去房间里暖黄的光。
眼前变得晦暗,他在的像是一个小储物间,贺骁继续朝前,又过了一个转角,前面是盘旋而下的楼梯,他顺阶下去,一直到地下层,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冰冷,台阶尽头,他走进一条狭窄的走廊。
走廊前边的门边上,有人站在那候着,见他来,低声说:“人在里边。”
贺骁点头,推开门,进去是一间四面都是水泥墙的陋室,屋子正中间桌案上低垂着一盏灯将将照亮那周围一米见方,而桌案后边沈邵捷白着一张脸无精打采地靠着椅背坐着那。
贺骁反手甩上门,“嘭”的一声,惊动沈邵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