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承柏此时正在吃中饭。郑陆去严啸那儿陶承柏自然是不怎么高兴,这会儿话说得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夹酸带醋,问中午吃了什么,郑陆说吃了葱油黄鳝,肥牛片,清蒸桂鱼。
“嗨呦,真是山珍海味的一顿饭。”陶承柏含着筷子话说得酸溜溜的,这些东西他确实是不会做。
郑陆听在耳里,忍不住抿嘴笑了。从阳台上往屋内走,见严啸正靠在门内的墙上偏头看着他。于是越过他又往客厅去,嘴里声音自动变小了,问陶承柏在吃什么。
严啸站在门内,刚刚阳台上郑陆的说的话一字不漏地都听见了。他极度郁闷地长出了一口气,张开四肢将自己整个拍到了床褥上面。
严啸就是一个被父母宠坏的小孩,喜欢的东西不但要多而且要占为己有。小时候喜欢手枪玩具,结果就买了满满一大抽屉,十几岁的时候喜欢上了滑板,结果技术没练得多好,漂亮的板子倒是买了十几个,后来是集邮,弄了几大本的邮册,然后都堆在屋角落灰尘当摆设了。
严啸是属于那种典型的得不到就是好的的心理。他对郑陆的感情不见得就有多深,只是有人来抢,而他发现自己竟连跟人抢的资格都没有的时候,那种挫败感和嫉妒心令到他抓心挠肝地难以忍受。
严啸荡漾在一片醋海中,眉头紧锁地瞟见了对面书柜小格子上的一个小方盒,里面装的是爷爷的安眠药。上礼拜爷爷奶奶刚走,这个随身会带着一些药的小盒子被忘在了这里,里面还有两颗胶囊和一小瓶灵芝安神液。严啸把东西收到了柜子里准备下次给爷爷带回去的。
严啸闭上眼,脑子里又是陶承柏激烈地亲吻郑陆的画面。昏黄的壁灯,暧昧的喘息,蠕动的身体。
郑陆打完了电话,长久地歪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已经准备好要犯困了。此时严啸从厨房给他倒了一杯热可可。
郑陆怕喝多了待会睡不着,一气儿只喝了半杯。严啸垂着眼接过剩下的半杯拿回厨房,顺手就倒进了水槽里。回过头来,将郑陆拽回到床上。两个人吃完饭都有睡午觉的好习惯。
郑陆不打算睡严啸的床,只想在沙发上打个盹的。承柏知道又要吃醋了,他这么想着,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严啸在他边上躺着,一动不动。只转动着眼珠子瞟书柜里的小方盒,里面现在已经空了。此时是下午一点整。陶承柏收拾好厨房,洗了手,回到卧室,打开了电脑,将自己和郑陆的Q一起挂上了。最近郑陆很幼稚地玩起了Q宠,他们各自养了一只小公鹅,一只叫混蛋,一只叫懒蛋,目前已经快到结婚的年龄了。
半小时以后,在拉上窗帘的屋子里,严啸从大床上坐了起来,试探地摇晃了郑陆的肩膀喊哥。喊了几遍郑陆完全没有反应。他俯下身体,看着睡着的郑陆,小陆哥睫毛真长。从鼻子到下巴的线条也十分流畅。他低下头亲了郑陆的嘴唇,蜻蜓点水似的碰触。短暂的接触,被郑陆的鼻息喷到,自个儿的脸就红透了。
记得那天郑陆穿那件黑色的大衣,腰线特别漂亮。一点四十分,严啸把郑陆上半身衣服脱了。四十一分,将郑陆的秋裤也脱掉了。他神情紧张地咽了口吐沫,光线有些暗淡的房间里,郑陆偏白的皮肤看起来格外温润光滑。严啸跪坐在床褥上,正想伸手去摸一摸郑陆凹进去的腰线,忽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惊得跳起来。他急惊风一样刮到客厅,将沙发上郑陆正叫着的手机一点按掉,顺手关机,让承柏两个字彻底从眼前消失。
严啸在客厅站了一会,心情有一点儿得意,哼。他拐进父亲的书房,从架子上拿了一架相机。
一分钟,一次五连拍,严啸按了二十多次快门,从各个角度拍了一百多张郑陆,这些照片从内容上看很容易让人误解,仿佛被拍的人是全、裸的。
严啸手忙脚乱地给郑陆把衣服穿上。安眠药因人而异,说不定郑陆能一觉睡到明天早上,也说不定一会就会正常醒过来。
下午两点整,陶承柏又一次拨了郑陆电话,已经是关机状态。不知道郑陆是怎么回事。他按捺下不满的心情,开始写程序。
两点半,严啸守在郑陆身边,开着本子,把刚才的照片传进了电脑,单独在桌面新建一个文件夹。他想给这个文件夹重新命一个名,以显示其内容的重要和特殊,想了半天不知道叫什么,最后只好放弃。他把这个文件夹属性为隐藏,并移进了C盘一个小小的子文件夹里。这些照片可算做是他对郑陆的一种占有形式。这种形式和它们现在的属性很像,都十分隐秘。
两点四十分,严啸把本子合上了,钻进被子里,紧紧贴着郑陆躺下了,手先是搁在郑陆腰上揽着,后来犹犹豫豫地伸进了衣服里面,终于肉贴着肉地摩挲了郑陆的腰线。很暖很滑。
严啸闭上眼,终于弯起嘴角安心地睡了。
四点半的时候,严啸醒了。陶承柏在电脑前写程序。沈林从寝室出发,拎着一袋甜茶和一大包水果干。
四点四十分,严啸洗漱回房,见人还在睡,他怀着一种引而不发的甜蜜心情再一次亲吻了郑陆。
严啸打开了电脑,首先去找新建的那个文件夹。然后他发现自己忘记到底是把文件夹放C盘的哪一个子文件夹里了。文件已经被隐藏了,找起来有点麻烦。
四点五十分,严啸将文件夹重新放回桌面上,并把属性上的隐藏勾掉了。这是他自己的电脑,其实用不着如此小心。然后他把自己的Q挂上了。接着他发现郑陆是在线状态。于是他意识到那头应该是陶承柏。于是他再一次狠狠地嫉妒了。小陆哥是陶承柏的,所以小陆哥的Q号也是他的,到了可以随便上的地步。
严啸几乎嫉妒到神经错乱的地步,具体表现是一分钟以后他申请了一个新号,并立即用这个号给郑陆的Q发了一张照片。
严啸盯着那个传送状态中的文件,表情一时又得意又痛快,想象着陶承柏看到照片时的表情,一定是很精彩。上次和郑陆睡一起,胳膊被陶承柏狠狠甩开那一刻,严啸就已经醒了——事情在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后,再去回想细节,就会豁然开朗。
如果以后被小陆哥发现了这张照片,严啸想,我就说这样解释:是你睡得死么,我趁机拍着玩的。
四点五十一分,图片传送完毕。陶承柏随手将图片点开,想看看这个认证上知道郑陆名字的人是不是之前的同学,发的什么东西过来。沈林在房门外准备敲门。严啸看了一眼郑陆,睡得一派安静。
四点五十二分,严啸在悠哉地在逛论坛,忽然发现鼠标不受自己控制了,他惊奇之极,发现鼠标箭头自动叉掉了他的网页,接着直奔桌面上那个显眼的新建文件夹而去,瞬间,郑陆的各种角度的“裸、照”就充满了整个屏幕。白花花的晃人的眼。鼠标箭头在图片查看那一栏点击了缩略图,照片们于是改换了一种排列方式开始往下滚动。
严啸再傻也知道有一种叫做远程控制的东西,他此时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两手一起抢上去一面拼命按关机键,一面胡乱将网线扯成了一团。陶承柏不但是学编程的,郑陆说过,他还是个计算机高手,他的电脑上有远程控制软件一点儿也不奇怪。这是个初级黑客的必备武器。
四点五十三分,陶承柏被郑陆的几百张“裸、照”气疯了,摔了手机砸了电脑。
四点五十四分,沈林敲门,说了一句话之后,瞬间被陶承柏身上散发的寒气冻僵。严啸惊魂未定,翻身栽到郑陆身上,猛一下将人压醒了。
☆、55 五十六章
郑陆醒了,脑袋里面晕晕倒倒的,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他隔着被子想踢开正压在身上的严啸,发现自己身上没什么劲。这一觉睡得他可真不舒服。接着郑陆后知后觉地发现严啸有点不对劲。
“你干什么坏事了?”郑陆撑着胳膊,半卧半坐地靠在了床头上。房间里就亮着台灯,可是能看清严啸的表情,是一种勉勉强强的镇定,脑门上都亮汗了。
严啸睁大了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郑陆摇了摇头。
“滚一边去。”郑陆伸出脚踩了踩他的大腿,“愣什么呢?跟赖猴子遭了雷暴雨似的。压着被子了。”郑陆开始穿衣服,严啸不说,他也懒得再问,他现在身上不舒服,笼统的感觉就是不对劲。虽然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直觉他这一觉睡得时间很长,外面天都黑了。手机呢?陶承柏不可能不找他的,怎么没听见手机叫。
郑陆在沙发上找到手机,怎么关机了?昨晚上刚充的电。他有些头晕地坐进沙发里,见严啸已经亦步亦趋地跟到了身后,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机。
严啸心慌意乱地在郑陆身边坐下了。也没敢挨着,嘴里犹犹豫豫地想说点什么,他想抢在陶承柏前面把事情说了,然后打滚卖萌装可爱,争取宽大处理。可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害怕郑陆会当场要和他翻脸。
郑陆开了机,竟然已经五点多了。打陶承柏的电话是关机状态。怎么回事?严啸在边上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坐了几分钟略略觉得舒服些了,郑陆站起来要回去了。严啸自然是百般阻挠。他害怕郑陆和陶承柏联系上,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是能阻挡一时是一时。
一直到公交站台,严啸还拖着郑陆的胳膊,求他别走了,晚上就睡他家吧。
“哥我求你了,哥。”严啸从后面抱住郑陆的腰身不撒手,也不管站台上别人怎么看,拼命哀求,是一种心虚的着急:“哥,我有话跟你说,你别走了吧。”
“你搞什么鬼,有话就说,先撒手!”郑陆眼睁睁看一路公车走掉了,恨不得踹他一顿。
“你先把手机关了,跟我回去,我慢慢和你说。”严啸在如此心慌意乱之时竟然还知道要和他讲条件。
“不说就算。我懒得听。”除了陶承柏,郑陆谁也不爱惯着。
然而严啸只是一味胡搅蛮缠地不愿撒手。
与此同时,陶承柏正坐在楼下的老教授家里等电话。他将沈林关在门外之后,回到卧室看着满地狼藉,人渐渐地冷静了下来。转身开了门就奔下楼来敲门,冒昧地借电话用。老教授笑眯眯地请他进来,而后看他的神情像是出了大事情,便安慰他不要着急。
厨房里飘出来一股菜香,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了。陶承柏直着眼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地等郑妈的电话,内里已经到了心焦如焚的地步。脑子里止不住地一遍遍地出现满屏幕赤裸的郑陆,这画面激得他太阳穴突突狂跳。郑陆现在会是个什么情形,他根本不敢去想,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将触手可及的任何一样东西狂躁地扔出去。
电话响的头一声就被抓了起来。郑妈并不知道严啸家的地址,她打电话问的舅姥爷。陶承柏将电话和地址都快速地重复了一遍,郑妈问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只说开车去接郑陆就挂了。
陶承柏即刻拨了严啸的电话,然而响了半天没有人接。他咒骂一声,将电话狠狠掼上了,这才想起来是在别人家里。一刻不敢停留,陶承柏谢了老教授,直接奔出教工楼,开了车,设定了导航,一路就往严啸家飞驰而去,楼上的房门都忘记了要回去关。
当陶承柏几次险些出了事故,经过漫长的将近两小时的焦急和煎熬,终于到了枫蓝国际小区的时候,郑陆此时已经摆脱了胡搅蛮缠哭丧着脸的严啸,上公交转地铁再步行了二十分钟回到了K大的教工楼。刚上了二楼,就见一个人抱着个袋子蹲在门口。此人正是沈林。而他身后的门大开着,屋内一片漆黑。之前沈林见屋内没人却像遭了劫的模样,就很担心郑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也不敢乱动屋里的东西,就守在了门口,想说可以帮忙看一下家。
郑陆疑惑不解地进门开了灯,然后就楞住了,及至进了卧室,看到满地狼藉一时竟有些懵了。
沈林在一边期期艾艾地做出了安慰,并将下午陶承柏的情况说了一遍,“他当时看上去非常生气,挺吓人的。”
郑陆听了,更是云里雾里心急火燎。承柏一定是出了事了。可是陶承柏的任何事情郑陆都自信自己是很清楚的。陶承柏的性子稳,绝不会轻易发疯的。
郑陆给金成渝和一切能联系到陶承柏的同学都打去了电话,无人知晓,陶承柏现在是下落不明了。
此时的陶承柏正在枫蓝国际和人打群架,一个人单挑五个。起因是上到二十楼,刚出了电梯心情极度焦躁的陶承柏和一个出口成脏的——用这人自己的话说我嘴太贱——年轻小伙子不小心撞了,然后这人说了一句:我日你妈对不起啊。他这句道歉刚说了前半句,陶承柏回头就是一拳。他吃了这一拳捂住鼻子这才将那下半句补全了。只是没想到站在电梯口的这五个年轻人是一伙的,双方都是火药桶,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了。对方五人群起而攻之,完全没有章法可言。陶承柏急火攻心,专打腰眼腹部,而对方竟有人能招架几个回合,特别是那个嘴贱男倒很经得住打,倒了又爬起来,你来我往,一时三刻竟解决不了。
于是后来,战场从电梯口蔓延进了严啸家的客厅。陶承柏打架的同时还能插进去拍门掀门铃。阿姨开了门,陶承柏一步跨进去大喊郑陆,后面几个人于是跟着冲进去一定要跟陶承柏分个高低上下。双方一时在客厅里又缠斗起来。沙发茶几地板皆成了战场。
阿姨在一旁握拳大叫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再不出去我要报警了。
严啸见着陶承柏的时候,顿时惶惶然怔愣了。眼睁睁看着陶承柏凶神恶煞一样对着他直扑上来,待到正面挨了陶承柏一拳两脚以后,这才想起来要跑。和陶承柏打架,他肯定是只有挨揍的份啊。
“郑陆呢?照片是怎么回事?”陶承柏对着他的腰眼上去就是两记老拳,顿时将人打得五官缩在了一起,严啸一时都没叫出声来,只疼出了两串眼泪,见他还要打,吓得直摆手,“小陆哥回去了。”他抱肚子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地连忙给出解释:“我什么都没干。真的。”
陶承柏没能多打两下,那个嘴贱男此时又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冲过来从后面勾住了他的脖子。几个人从客厅开始稀稀拉拉地一路将严家所有房间都打了个遍。待到确定郑陆不在严家的时候,陶承柏这才扯着严啸的衣领子将人拎起来问照片到底怎么回事。严啸怕挨揍只能老实回答,刚说到给要把照片存到电脑里的时候,警察叔叔来了,将一帮子私闯民宅打架斗殴的人一车全带走了。
郑陆接到派出所的电话的时候,顿时惊得从客厅的沙发上弹了起来,因为打电话的人阴死阳活的不肯多说一个字就挂了,所以郑陆是一路无比忐忑地赶到了派出所。先见到了着急的严爸严妈,这才知道陶承柏为什么被抓:陶承柏,严啸,还有不知道的五个人在严家打群架。郑陆坐在审讯室外面的铁椅子上,眉头紧锁,回想今天的事,陶承柏发火肯定是和严啸有关系,但就是想不出一个前因后果来。
简单的审讯过程,七个人除了陶承柏各自挂彩,一溜排贴墙根站着,完全不用串词惊人地用一个鼻孔出气:就是打着玩的,大家都认识。用嘴贱男的话说:我日你妈谁要在派出所过夜啊,打架么出了口气就行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