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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听见的?”
    “不知道…”
    陶可笑眯眯拐进院办,踩着小狐步给自己泡茶,心满意足地半仰在沙发上。
    小曹与同事耳语:“瞧见没有,那神清气爽的样,必定刚欺负了学生回来。”
    陶可对着杯子吹了吹,突然眼睛一横,小曹很明显挨了一下电击,卷着书夺门而出。那同事立刻半蹲,沿着墙根无声无息往外蠕动。
    陶可恶狠狠盯着门口:“没出息。”
    小曹软弱的声音远远传来:“是,学长高见…”
    陶可压着眉头回了本部,晚上夜宵聚餐时胖子问:“您老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安小佳叼着鸡腿掰过陶可的头,左看又看,含糊道:“哪里?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陶可拍开他的手:“没有。”
    胖子比画着:“您老脸上就写着‘窝火’两个字呢。”
    安小佳张大嘴:“哎?”
    他凑到陶可面前,上下打量:“喂,小陶可,在外面受了欺负要和老爸说啊!老爸帮你报仇!”
    陶可把面纸揪成团砸在他脑门上:“我哪来这么多爹!”
    安小佳问:“真的没受欺负?”
    “谁敢啊!”
    “学生也没欺负你?”
    “放屁!”
    安小佳摇头:“老爸不信。”
    他退到胖子身边,窃窃道:“这小子看起来很好欺负吧?”
    胖子点头:“嗯~”
    “那你说谁欺负他了?”
    胖子面色一凛,猛拉起安小佳冲到墙角,蹲着头碰头好一阵嘀咕,最后同时用一种非常非常同情的眼光看陶可,异口同声:“叶老师他…把你那个了?”
    陶可瞬间爆发了。
    该楼众博士只觉得一阵电闪雷鸣、风狂雨骤、地动山摇横波纵波次声波交织,而后三楼的某位战战兢兢拉开快被敲碎的门,陶可脸色铁青地站在外面,甩出一张十块:“去买两口上好的棺材。”
    第二天叶臻的牌位就被供在胖子的床头,安小佳偷偷溜进,两人点烟为香,虔诚合掌,闭目喃喃念叨“叶老师你快回来”云云。
    叶臻在颂经声中光鲜亮丽地回来了,而且心情极佳。
    胖子扑上去抱着他的腿:“大人啊!!可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叶臻拍拍他:“平身,我家那别扭孩子呢?”
    胖子突然想起来:“对了!陶可呢?刚才还在啊!不会吧,这么晚了…”
    陶可是在楼梯上接到班长电话的,那傻小子不会说话,劈头就是一句:“老师!不好了!!”把陶可的头皮都嚷麻了。这是班主任的职业病,仿佛抓安全生产的部门,一听到“煤矿”两个字头皮就麻是一个原理。
    等陶可赶到时,燕杨已经挂着两道鼻血,垂头坐在院办公室了。他的两名室友情况还不如他。
    角落上还站着另一名室友,看样子没参与打斗,但神情尴尬,手足无措。
    陶可点点他:“你先说。”
    那男孩子咬着唇,不肯说话。
    “好,”陶可说:“你不必主动说,我问。第一,谁先动的手?”
    男孩看着自己的鞋尖。
    陶可扭头对燕杨三人说:“你们到走廊上站着去,叫到你再进来。”
    “现在可以说了吧?”陶可把门带上。
    男孩嗫嗫:“是燕杨。”
    “为什么?”
    “…被子…”
    “啊?”
    “陈刚他们把墨汁全倒他被子上了。”男孩抬起头:“老师,我劝过他们的!这样做太过分了!但他们不听,他们说燕杨是同性恋,真是恶心死了!但我一直都叫他们停手的!…”
    “冷静,冷静,”陶可十分震惊,但不能表现,还必须安抚学生:“你是说燕杨受他们欺负?”
    “嗯…”
    “具体什么情况?”
    “呃,被子。还有衣服,刚洗好的就扔进厕所里,不让他晾;鞋子,会剪破;垃圾倒在他床上…还有很多,总之公用的东西都不让他用,说他脏死了之类的。”
    “多久了?”
    男孩想了想:“快一年了。”
    陶可倒抽一口冷气,一年了!唐月月和自己竟压根儿没发现,而燕杨竟楞生生忍了一年!
    “老师,”那学生可怜巴巴地说:“你快给燕杨换宿舍吧,给我换也行,我真是呆不下去了。要不让我和燕杨住,我不会看不起他的。”
    陶可看着他的眼睛:“他可是同性恋哦,你不害怕?不恶心?”
    男孩涨红了脸:“反正我不歧视他,也不希望别人歧视他。”
    陶可笑了,拍拍他的脑袋。真是个好孩子,就像安小佳,就像胖子,明明是异性恋,却会帮助同性恋反歧视。
    这世界上,有些人有多冷漠,有些人就有多温暖。
    “你先回去睡觉,喊陈刚他们进来。”
    陶可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两人。他们年轻,健壮,充满着生机,紧致光滑的皮肤仿佛会发亮,但心灵的某一部分却被扭曲了。但却不能完全怪罪于他们自己,陶可也不知道该怪罪谁,难道,怪罪全社会的有意识漠视?怪罪传统的家庭观?伦理道德观?世俗价值取向?还是主流媒体的刻意掩盖?或是新闻报道的妖魔化?
    “坐,”陶可努努嘴。
    学生拘谨,不敢坐。毕竟是面对老师,再厉害的人也发不出威来。
    陶可轮流扫视他们,想了想说:“应该是美国吧,常常有些少年拿着棒球棒上街殴打同性恋者,甚至把他们杀死。这些少年之所以无法无天,是他们因为知道自己父母的态度:暗暗赞同、默许,视而不见。”
    陶可沉下声音:“你们是不是也觉得父母、学校或者我,对你们的行为也会采取这种态度呢?”
    学生不说话。
    陶可揉着太阳穴,疲惫道:“都走吧,我会考虑给你们调整宿舍的。”
    那个叫陈刚的好像还有话说,陶可挥挥手:“我不会往院里报告的,回去处好同学关系。”
    陈刚走了好久,燕杨才进来,他坐到陶可身边,突然咧嘴一笑:“我很厉害吧?”
    陶可叹口气不看他。
    燕杨问:“老师你生气啦?你别怪我,我是忍无可忍了。”
    陶可撑着头:“为什么不搬出去租房住?”
    “你不知道?”燕杨惊讶:“学校规定了,本三以上才能出去。”
    陶可说:“我帮你换宿舍。”
    燕杨看着他,突然拉住他的手:“让我握一会儿好不好?”
    陶可没有抽开。
    “老师…”
    “嗯?”
    “你心里非常替我难过对不对?”
    “嗯?”陶可坐直了看他。
    燕杨笑了:“真的很难过吧?师公没说错,你这个人果然心软得很。”
    “胡说八道!你听他的!”
    “没有啊?”燕杨脸上是欣慰和淡淡的忧伤:“那为什么从刚才我进门起,你就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陶可沉默,终于开始羞恼,拉他起来:“今天跟我回去睡,明天帮你换宿舍。”
    “好,”燕杨笑眯眯:“顺便把李昭文也换出来?”
    “李昭文?”
    “就是帮我说话的那个,人很好吧?”
    “的确,”陶可托着下巴:“长得也很可爱…”
    他突然住口,恶狠狠盯着燕杨:“小王八蛋你不会对人家有意思吧!人家可跟你不一样!”
    “哎?”燕杨歪着头说:“你怎么知道他和我不一样?”
    “一看就知道吧!”
    燕杨得意道:“师公说了,老师的判断力一向有问题,而且非常缺乏常识。”
    “你!”
    燕杨反过来拍拍陶可的头:“你要对我有信心。”
    陶可长叹,没话说:“…走吧,回本部。”
    燕杨开开心心跟着他。
    “喂!你可以放手了吧?下楼不方便。”
    燕杨松开手,过一会儿却凑到他耳边轻轻说:“老师,如果以后有人握住你的手,就千万不要让他放开。”
    陶可回头。
    燕杨笑:“你也不要放开他哦。”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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