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了好几天后的第一次同桌共膳的早晨,姚心瑀就这样动也不动静静看着母亲,一直以来不知是否遗失记忆的缘故,她总觉得自己周围被罩了层玻璃,有种表演人生,不那么真实的茫然感,潜意识也和母亲有了隔阂。
在她心中母亲是强势少笑的,而渺小的她只能遥望着女强人背影努力追赶,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
如今恢復记忆,拆掉玻璃帷幕再重新审视两人关係,没了这么遥远的距离感,她甚至还看见母亲脸上长着代表疲惫的细纹和斑点,其实林天曼也只是个单独扶养女儿、被生活推着走,尽力打理週遭一切的女人啊。
过了好久,林天曼像是感觉到她的注视,终于从财经杂志中抬眼,「女儿,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没有不舒服吧?」
依照惯例原本姚心瑀应该给个”妈不用担心,我很好。”的制式答案,但今天她却不想再逃避,决心勇敢面对母亲权威,
「妈,从今天开始我要重新回到汪敏赫身边当他助理,反正已经大学毕业了,我想我有能力负荷工作。」
林天曼惊愕的闔上杂志,「你说什么?」
「我说从今天开始我要回汪敏赫身边当他助理……」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林天曼还没从惊愕中恢復,她谨慎斟酌着自己的用字,「……你想起什么了吗?」
「恩。」坚定的点头。
「女儿你想起什么?你记起汪敏赫了?」林天曼心里警铃大作,生怕女儿把两人吵架,甚至更久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不要吞吞吐吐的,快告诉妈妈啊!」
「都想起来了,全部。」姚心瑀坦然看着林天曼,眼神没有任何责难、不想让她内疚,只想明白表达事实。
「你,你……」林天曼就像被人拿剪刀剪了舌头,惊吓到说不出完整句子。
「没关係了,我已经理解了小时候的伤痛。我知道妈爱我,绝不可能故意伤害我,全是因为爸爸离家那段时间你太伤心了才精神恍惚导致意外,既然想通了我就没理由害怕了。」
「女儿……」女儿这番明理反而让她更汗顏。
「因为妈妈爱我,所以习惯把限制当成保护手段;而我爱妈妈,也习惯勉强自己去满足你的要求。我知道你想把我训练的跟你一样坚强,可是我努力的有点累了,其实真实的我很胆小懦弱的,只是个永远想待在妈身边撒娇的小女孩啊。」
看女儿娓娓告白的模样,或许她心里为这件事琢磨很久了吧?
林天曼对眼前的女儿,既有些骄傲,也有些错待的亏欠感。
「傻孩子,无论何时你都可以像小女孩一样撒娇啊!」她心里为这睽违以久的母女深谈而感动。
「那就请妈答应我待在汪敏赫身边吧,拜託你,只有这件事情,无论再怎么任性也想请你答应,」姚心瑀放低姿态、软声请求,修正了前次吵架硬碰硬的架式。
原先总以为林天曼不在乎她,把她当成附属品控制她,或许是发生意外后,母亲潜意识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吧?
那么,只要她诚实坦白自己的心声。
说不定母亲考虑后也是能理解的。
「妈就是走过了你曾走过的路,才想帮你避免错误啊。当初我不听你外公警告,即使脱离父女关係也要嫁给你爸,可是除了心痛我还得到什么呢?」
「可是妈,这是我的人生啊,就算将来后悔心痛也是我的选择啊。」姚心瑀诚恳的继续游说,「在我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里,是敏赫一直陪着我……」
「女儿,汪敏赫真的不行,以结婚对象而言他不够稳重。」虽然不想破坏母女和谐,但林天曼还想坚持底线。
「敏赫一直耐心陪我,直到某一天他的态度突然变了,我伤心了好久最后才发现,他是怕我因为两人的回忆联结起伤痛往事再受刺激,不得已才这么做的。」不管母亲听不听得进去她都继续游说,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放弃,「我之所以能这么快从失去记忆的迷茫中恢復,其实是感受到了敏赫想保护我的真心啊,因为不想离开他,我才更努力振作的,请妈妈体谅我好吗?」
「姚心瑀啊,你这执拗的个性到底像谁啊,」林天曼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似母女俩角色互换,可和自己以前处境异地而处,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回想过去十几年的女强人人生里,她从来没有作过这么重大的决策,严重到可能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