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妈妈长的比较像,像我的地方大概只有那对眼睛跟耳朵。」爸爸朝后座的我丢来贼笑的眼神,那位司机从后照镜上打量我的全身,从顶至下,「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跟妈妈长的很像呢,她的捲发顏色真好看,天生的?」
「嗯,遗传她奶奶的发色,算是家族色吧。」爸爸说。
妈妈没有像我拥有一头灿金捲发,她偏向退色的金,倒不如说是浊黄色,鲜明度都没有比我发色来得好,也因为这样子她很喜欢我的头发,总是喜欢在一些场合替我做保养与造型,几乎是我的专属发型设计师。
有时候也会私下我跟说些「真羡慕你的发色。」之类的话,不过人各有缺失,这是妈妈从小就教给我的一句话,我有她羡慕的发色,她有我渴望的甜蜜笑容,我冷漠无笑的样子总是被同儕批说难以接近等等的间言间语,认识我的知交才会明白我不是那样子的人,只是表面上容易给人误会罢了。
引擎重新运作,发出猛兽似的低吼,轮胎随声磨入柏油车道上,又是一段耗上半个鐘头的路程。当我们离开繁华市区一阵子时我才为时已晚的发现,离奶奶的家近了,由其是车窗两侧随处可见森林与动物时,这种体悟更加强烈。
车子驶了十几分鐘的乡下道路,车窗外见到一些农家种植农產业在水田上,海蓝色的天似海整个倾倒过来,群结候鸟振翅排列有序的队伍划过天景,留下一抹让人深刻的印象。我注意到几隻流浪狗奔波在田园里,踩过农家辛苦种植的生菜,互相跌扑玩乐,让我脑中浮出在校的欢乐回忆与过去跟奶奶相处的童年。
穿过农家互相聚集而成的小镇,深入森林一带,司机有些胆怯地说:「先生,是这里没错吧?」
「没错没错,再往前直直开就会看到那橦房子了。」爸爸指着挡风玻璃外的绿忆景色,从这边向外看去连屋子的影子都没见到,也难怪司机这么惊慌,但这里的确是奶奶家的附近,越是接近便让我越期待见到奶奶,雀跃的情绪戏得心跳噗通噗通快速跳动。
直到挡风玻璃可见到英式建筑的一角,司机大声不遮羞的吐口气,放下心中不安的紧张,但我不觉得一家人对他会有什么危险,莫非他担心我们是个非法集团,正以攻击车主为乐的组织,可惜他错了,我们只是很一般的家庭回来乡下渡这两个月的长假。
奶奶不久前接到爸爸的电话,现在已经站在屋外朝我们挥手,她一身穿配黑色的裙礼服,脖子上掛了一串价值不斐的海珍珠项鍊,上头的光芒衬着株白色泽,让人盯得目不转睛,奶奶在保养饰品这一方面能力称得上好。
当我们目送计程车远离旧家后,奶奶迫不及待的拖着小脚步先替我们所有人开了门。
「我准备了一些茶点,辛苦你们这一趟下来了。」她的手被岁月割出无数痕跡,皱得血管突出肌肤,老人斑除不掉地烙印在上头,成一种年龄上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奶奶把手按入我的发顶,补充道:「也有准备小苏菲最喜欢的奶油煎饼了。」
听到这个,再累都嫌无谓的衝入玄关直奔厨房区块的餐桌上。桌面上收拾乾净,只有一壶透明容器,里头液体浮了些紫薰色的花瓣,那是奶奶亲手栽培的薰衣草泡成的热茶,还有一盘花瓷盘的现烤饼乾与我最爱的奶油煎饼,热腾腾的喷着白烟,引人垂涎三尺,旁边还摆了我最喜欢的涂鸦刀叉,摆明就是为我所准备的餐点。
我别过头,凝望身后的奶奶:「谢谢奶奶。」
「不客气,小苏菲,趁热吃吧。」她与爸妈也拉开椅子坐在餐桌上,爸爸替所有人各倒了杯花茶,奶奶在旁叮嘱说:「茶是刚泡好的,温度可能有点烫,小苏菲喝的时候要小心喔。」
「好──」我拿起那双刀叉切割可入嘴大小的奶油煎饼块,爸妈一来就与奶奶讲明他们这次没办法待得久,必须马上起程搭另一班飞机前往义大利,从他们交谈中我隐约听见了俄罗斯还有一些其他国家,这些地方往来后再回来这里肯定也是两个月过去了,我对整个暑假都没办法与父母相处有些心理准备,但当他们走的时候,那些心理准备只不过是曇花一现。
父母意思的留下来休息半个小时,他们花这些时间把行李搁置在奶奶家的空房里。我也把属于我的行李在自己的寝房整理好,把所有的洋装与衣衫都整齐摺好放置在为我身高量身打造的矮小衣橱里,打开来赫然发现里面还有上次寒假没有带回去的厚外套,凑近抚摸嗅闻,独特的薰香花味从布料上悄悄流出,奶奶肯定有把它们按照固定的日期清洗,避免生些尘螨让身体过癮。
等他们事情忙碌完,我与奶奶站在户外目送他们离开,爸爸打了通电话叫来辆计程车,而我们万万没想到这一通电话又是刚不久前的司机,两人一见面惊呼出声,不敢相信缘分这么会捉弄人。爸爸把一些随身携带的东西塞入窄小款的行李箱,扛着丢入后车厢,他一气呵成地盖上后车盖,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那副银框眼镜里,看得出来爸爸有些不捨长时间没办法见到我。
粗大的手抓住我的头顶,「要好好听奶奶的话,苏菲乖乖听话的话,我们就会带礼物回来。」
「我很听话的。」一直以来都是,奶奶站在我旁边担当证人地说:「小苏菲一直都是乖孩子,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们放心忙碌事业吧。」
「记得多点休息,不要太疲劳了。」
「我会的,妈。」爸站起身,双手按在奶奶的窄肩,轻轻的摩出舒适的力道,「我们尽力早点回来,可以的话再来帮你按按肩膀,而且别老是担心我们,你自己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们目送爸妈乘车离开的背影好一段时间,直到连远方的车胎声都听不见了,奶奶才牵起手把我引回房屋。室内的温暖黄光总能让人的内心平静,这对爸妈离开所残留下来的孤寂有很大的益处,而家中也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奶奶陪我度过这些时间,光这么想,那种让人被拋下的负面情绪变得只是曇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