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自宴会那晚起,她已心不在焉一个多月,两夫妇间经常出现问题之一——同床异梦大概也发生在她身上吧,即使大被同眠,她满脑子都是另一个男人离去的背影,她每天晚上都会发上同一个梦,目睹自己不是有能及时追上去拉住他不让他离开,就是当眾扑进他的怀里,可她醒来后便晓得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其实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发这种梦,她在后悔,她潜意识觉得只要她当时肯勇敢一点,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她就可以挽留他,导致自己屯积了满腔悵然。
她每晚都睡不好,精神更不好,以往不会犯的过错全犯了,甚至不小心打翻了丈夫那樽盛了治癒心脏病的药的塑胶瓶,结果有一颗药丸不幸掉到地毯上去。
她知道丈夫有严重的洁癖,所以不敢就这样放回去,也不敢随便洗洗放回去,不过她知道少了一颗药丸一定瞒不过有完美主义的丈夫……所以她偷偷把药丸收起来,偷偷找外头的医生配药,盼望能在丈夫发现之前把药丸放回去。
近来,她总是心不在焉,每一天都在听《梦中的婚礼》,她把歌曲下载了,并存放到音乐播放器去,每听上一遍,心里就会纠结一遍,甚至会感到心酸难受……她从不懂欣赏古典乐,但她近来就迷上这一首,没由来的沉迷,无法自拔。
她从不知道他会弹钢琴,更不知道他这么会弹……事实上,很多有关于他的事,她都不知道,也不清楚,但回想起丈夫回国前那段短暂的相处时光,她忽然明白到自己压根儿不在乎这些,不在意他有没有能力买房子供房贷,也不在意他的年龄是不是比她小很多,更不在意他是不是有上进心、是个能够照顾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她在意的是他能不能够陪她走过这段漫长的人生路——
她所认识的耿子騫很真,不但笑容很真,做人也很真,虽然偶尔表情夸张爱耍宝,但他不虚偽、不矫揉造作,不同于她,更不同于职场上的每一个人。
她常说是成年人就该掩饰自己的情绪,也常说是成年人就该虚偽,根本没有什么该与不该,能为之不代表一定要为之,懂得游戏规则,但敢不跟规则玩的人比谁都还要勇敢,比谁都还要来得成熟,比谁都更值得尊重崇拜。
正因为成熟才更自信,才不会懦弱怕事怕自己一旦坏了规则,就不能在社会里生存,所谓的世故,事实上只不过是一大批弱者定义出来的既定法则,因为没自信、因为认定表现真我就一定会得罪人,甚至会不被其他人所接纳、被排挤,因为懦弱、因为对原本的自己没自信才需要戴上完美的假面具来好生保护自己。
他很真,敢以真性情示人,不同她只会整天拿着成年人的假面具保护随时会不被接纳的真我。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知道,她甚至觉得自己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做到像他这个地步,但还是因为他的关係想一作尝试,一如她明知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还是无可救葯地爱上这一个男人一样,对,没法不受吸引,也没法不爱上,没法不尝试去接受去爱他热衷的事物,更没法接受他的离开——
她很怀念过往的生活,很怀念有他的生活,只要有他在,她觉得工作再累也没关係,他会是她的休憩处,他根本不是一个需要照顾人的人,其实她很清楚这一点,但她却老是担心他会变成自己的另一个包袱而拚命推开他——
其实来到现在,她真的很后悔,很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撑下去——
她知道她不该有这种想法,但她还是想拋下用金钱、用大屋、用身份包装而成的虚假幸福,拥抱真正属于她的幸福——她知道这将会是一场赌博,有机会一无所有,她从来不赌,她怕输,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但今回她还是想赌一次——
在楼格格刚下定决心的时候,手电响起来了,她猛然回神,马上接电话。「喂。」
「请问是不是楼小姐?」彼端传来一把礼貌但陌生的男性嗓音。
楼格格慌忙调整好情绪,才接话:「我是,请问你是?」
接下来,彼端传来有点质疑的声音。「我是洪医生,你上周拿药给我要我帮忙配药的……我打来是想问一下,楼小姐,你确认你给我的是治癒心脏病的药?」
楼格格被问得有点莫名其妙,慢了大半拍才答话:「对……」
「那就奇怪了……」
奇怪?「……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要下属检验过了,药壳的确是治癒心脏病的药常用的胶囊没错,但胶囊里头全都是维他命来的。」
维他命?「怎可能?」子默他明明有心脏病……这也是家庭医生开的药,怎可能药囊里头的药都被换走?是家庭医生为求财不择手段?但要是药是治不了子默的病的话,照理说子默不可能会不知道……一发病,药帮不上忙,就会知道药有问题,怎可能服食了十多年都没察觉得到——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子默根本没有心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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