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前段时间皇上他……他宠着苏娘娘和余娘娘,臣几次进言,皇上一概不理,这话臣也回禀过皇后娘娘,所以才仅半个多月,药性就发作起来……
今日皇上应该也是受到了刺激,急火攻心,才会发作的凶猛,昏厥过去。”
“此毒你可有法解吗?”
旁的事情一概都可以不理会,但解毒之事是当务之急。
胡泰闻言抿紧了唇角,一时之间沉默下去。
冯皇后眉头一拢,转头吩咐孙符:“传旨六宫,各宫自行禁足,不许任何人出入,让内府司的人带着这半个多月以来各宫出入宫门的记录来清宁殿回话!还有,去传徐照过来!再吩咐人出宫,请燕王速速入宫。”
胡泰那个架势,这个毒恐怕是不大好。
天子被人下了毒,悄无声息的,这叫人如何不恐慌?
现在是又要想法子给天子解毒,还得揪出来幕后凶手,另一方面又要稳定朝局——昭宁帝明天醒不过来,早朝是一定去不了的了,届时引起恐慌,那局面要如何平息?
孙符此时是不敢有任何旨意的,冯皇后如何交代,他便立时去照办了。
外殿中只有冯皇后和胡泰在,冯皇后黑着脸问他:“情况到底怎么样,你照实说。”
胡泰缓缓抬眼望去:“这毒虽然是慢性毒药,但药效却猛的很,又霸道,一旦中了毒,要解毒得花不少时间,且即便是解了毒之后,最少要静静调养上三年时间才行。”
“三年?”冯皇后倒吸口凉气,低呼出声来,“那依你看来,皇上这个毒,你现在能解吗?”
“臣也只有六成把握。”胡泰手脚都发凉,可是他不得不如实回。
这种时候还要夸口,将来的麻烦只会更大:“如果皇上擅自珍重,保养身子,这毒发作起来,臣如今也至少有八成把握,可是眼下……眼下臣实在是不敢拿龙体开玩笑。”
冯皇后捏了一把眉骨:“如果解毒,有什么凶险之处吗?”
怎么可能不凶险呢?
那毕竟是毒,还不是寻常的毒。
胡泰沉默不语,冯皇后见状也不逼他,缓缓起身来:“本宫还有许多事情要交办,皇上就暂且交给你了,胡泰,你在宫里服侍多年,忠心耿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吧?”
“皇后娘娘放心,臣一定全力救治皇上。”
她说好,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进去看一眼昭宁帝,便径直提步出了殿门去。
胡泰望着她的背影迟疑良久,到底摇了摇头,没有敢多说什么。
外头孙贵人见冯皇后出门,三两步迎上前去,刚要蹲身做礼,被冯皇后抬手止住:“孙符都跟你说了吗?”
她摇头说没有:“孙总管方才神色匆匆,妾想来应是有十分紧要的事,也没敢拦着他多问。皇后娘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人多眼杂,冯皇后不好站在大殿门口跟她多说什么,略想了想:“你进去陪着皇上吧,我另有些事,就在清宁偏殿中处置,你若有什么处理不了的,叫孙符来回我便是。”
“皇后娘娘?”
清宁殿是非之地,照理说来每个人都这样神色匆匆,脸上见不到半分舒缓,一定是发生了大事,她也八成猜得到,御医院上上下下急的团团转,她本以为冯皇后会把她拦在清宁殿外的。
冯皇后提步刚要走,听见孙贵人叫她,只能又收住脚步:“胡泰会告诉你,你进了殿,他便知是我让你进殿陪着皇上,你有什么只管问他,他不会瞒你,这半个多月以来……你不是一直没有在御前侍奉吗?”
孙贵人心头一凛。
果然,赵盈当日所说,眼下全都解了!
她说焉知是祸非福,来日总有她明白的那一天。
赵盈竟是这样的意思!
她近来不在御前服侍,少有伴驾的日子,昭宁帝就算去昭仁宫也从不小坐,更别提留宿。
如今天子出了事,里外里的竟然只有昭仁宫能摘干净。
孙贵人不再多问,已然打定主意,即便进了殿,也只做事少说话最好。
横竖冯皇后坐镇清宁殿中,本来就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做好分内之事,免得再坏了赵盈的大计,反而惹上一身麻烦。
她目送了冯皇后往偏殿,而后才入殿中。
胡泰见她的时候显然愣了一瞬,旋即明白过来,这是冯皇后的意思。
昭仁宫都快一个月的时间不在御前服侍了,现在这个时候,冯皇后真要相信谁,也只有昭仁宫孙贵人。
于是他提步上去,就要回话。
却不料孙贵人一抬手:“皇上龙体要紧,胡御医忙你的,我就在这儿陪着,皇上若有什么不好,我去回皇后娘娘。
娘娘只说另有要紧事情要办,皇上这里不能离了人,才叫我进来守着,胡御医不必与我细说了。”
胡泰眉心一拢,当即又退了回去,一面应好,一面不由多看了孙贵人两眼。
孙贵人只当看不见,往太师椅方向步去,施施然落座后,竟果真一眼不看胡泰,更不与他多说半个字。
胡泰抿唇,想这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只做事不说话,谁也别想揪住她的错处去。
公主是慧眼,孙氏在后宫埋没多年,竟也能叫公主发现了她,没抬举错了人。
第333章 搜宫
中宫旨意晓谕六宫,各宫各院都被禁足在自己宫中,不得擅自走动出入。
姜夫人的华仁宫非但不是例外,反倒是守卫更加森严的去处,内廷是侍卫轮了两班在华仁宫外守着,寸步不离。
内府司当差的人来的也极快,孙符却并没有再跟着过来,想是直接入了正殿去陪着昭宁帝。
黄总管跪在殿中,冯皇后面色不善,见他四下也没有带别人,沉了沉声:“孙符都跟你说清楚了?”
他忙不迭应是:“奴才带了名册来,近一个月以来各宫人等出入宫禁的记录,以及在外带回的东西,全都记录在册,请皇后娘娘过目。”
冯皇后也不傻。
真要查,从明面儿上是什么也查不出的。
她冷笑说不必:“你先跪着吧,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那脏东西不知如何进了宫,皇上龙体抱恙,无论如何你们内府司当的好差事,你是总管,罪责难逃,且跪上一跪,不冤枉吧?”
他在宫里当差有年头了,从前一向都觉得冯皇后还算得上平易近人,就算是宋贵嫔在宫里的那几年,皇后娘娘脸上那样无光,她也从不曾苛待过任何人。
以前还做小太监的时候,私下里敢浑说,还说过中宫果然是最该做皇后的人,气度不凡,有容人之量。
诸如此类的话,放到今天,那是他自己说过的话,拿出来想,岂不是可笑吗?
冯皇后面无表情,短促的冷笑一声,他都觉得毛骨悚然。
上位者的威严,中宫皇后的气势,她这些年竟全是藏敛起来的。
为什么呢?
她大可以锋芒毕露——藏拙,避的就只有天子。
他越发低下头去,根本就不敢抬眼去看冯皇后:“奴才不冤枉,奴才有罪。”
冯皇后显然是此刻不愿听他聒噪的,一摆手:“那你好好跪着,等燕王进了宫,一并回话吧。”
赵承衍来的也快。
冯皇后那句话落下没有一刻,他人就进了清宁偏殿。
进殿时赵承衍的脸色不算好,一见地上跪着的人,眉头更蹙拢三分。
冯皇后没有叫人告诉他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怕的是消息外露,但看赵承衍这个样子,恐怕是猜到了。
他上前问安,人才刚起身来,话没说上两句,春熙进殿来回话:“娘娘,徐统领来了,就在殿外候旨。”
眼下顾不上那么多了——
冯皇后摆手叫她一旁退下,转而叫赵承衍:“徐照是外臣,不是不得已,我也不好轻易见他,你既然来得及时,便去告诉他吧,皇上中了毒,胡泰与御医院众人正在救治,眼下情形如何实在不得知,但只怕是不大好。
他是禁军统领,此事瞒不了他。
二郎,天子危重,这消息绝对不能走漏,你明白吗?”
饶是赵承衍自进宫以来,见各处都有侍卫把守,入了清宁殿后又见御医院众人忙前忙后,他已然猜到几分,只怕是昭宁帝不大好,所以皇后才会急着传他进宫商议。
可是他来不及问清楚,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人还是愣怔一瞬的。
冯皇后显然有些急:“二郎,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我已传旨六宫,各宫禁足,不许任何人走动,断了各宫与宫外联系,可是有人投毒,就只怕他们早做准备,就等着这天!
徐照就在殿外,该怎么办,你心里有数,还不快去!”
对于赵承衍而言,昭宁帝该死,他早十几年前就该死了。
折损忠臣良将,强占人妻,畜生不如的东西罢了。
他愿意捧着赵盈上位,是真的觉得这天下无论姓什么,只要是个人,是个有一丝良心的人,都要好过昭宁帝。
而赵盈,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那也不意味着,他是想眼看着天下大乱的——
那样兵荒马乱,战火纷纭的日子,他经历过,晓得老百姓是生活在何等的水深火热之中。
举凡起兵,到头来无论是谁赢,事实上不都是两败俱伤吗?
大齐这一年多以来出了太多的事情,本就已是元气大伤,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他还来不及细想是何人给昭宁帝投毒,毕竟连赵盈都是有可能干这种事的。
那是血海深仇,她不手刃昭宁帝,怎么才算给她爹娘报仇雪恨?
眼下实在顾不上想这些了!
在冯皇后又要开口催促之际,赵承衍提步朝着殿外去。
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他去而复返。
冯皇后交叠着手握紧了:“怎么样?”
赵承衍拱手做一礼:“皇嫂放心,徐照是行武出身,这一辈子都只知忠君体国。
臣弟已经吩咐他,责令禁军严守皇城六门,让徐照持禁军令往五成兵马司,京城防卫暂由禁军接管,城中一切照旧,然京城九门都需严加防护,徐照知道怎么料理好这些。”
其实由禁军接管京城防卫,这就已经不太妥当了。
但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