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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折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它的皮毛有助于我们的计划。这样吧,你先回段府,去布置你需要的阵法;我带着这具尸体去市集,找工匠先扒了这身皮。”
    江辞月想了想,觉得段府内更加危险,当即点头答应:“好,那你自己小心,我先去一步。”
    说罢,他打开祠堂铜锁,匆忙离开。
    江辞月走后,段折锋终于站起身,慢慢走向角落里那具巨大的黑红色狐妖尸体。
    他双目失明,自然看不到——
    狐妖漆黑的眼眶里,突然现出了一点莹绿色的亮光,那是魂火尚未熄灭的证明。
    狐妖在装死!
    ——那姓江的小子虽然实力不同凡响,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狐妖尸身趴伏在地上,元神却在眼眶里闪烁着,盘算着另一个念头。
    江辞月虽然确保狐妖肉身死亡,但却料想不到,修行百二十年的狐妖曾有奇遇,能保自身元神暂时不散,留在躯壳之中,运转体内还未消散的灵力。
    它还有执念!它可以转修鬼道!即使肉身已死,只要修炼得当,未必不能练成尸妖,重获新生!
    就在狐妖元神闪烁之际,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段折锋的手,修长而有力,看上去不过是凡人的手掌,但他按在狐妖的颅骨上时,却好像有一股特殊的力道,将它禁锢。
    无名的寒意笼罩住了狐妖的魂魄,它因为恐惧而颤抖了起来。
    ——怎么会?凡人怎么会察觉到它的元神未散?
    段折锋用手掌笼盖住了狐妖的头颅,强迫它半开的妖眸彻底合拢,然后按住了它的太阳穴。
    他轻声道:“醒着就好。”
    然后,他抓着狐妖的尸身,拖动着它,向祠堂外走去。
    动作虽轻柔,但是狐妖的灵魂突然感受到一阵钻心剜骨的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痛苦贯穿它的天灵感,令它的灵魂在不住颤抖!
    这是巫蛊之术还在施行吗?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能下如此恶毒的咒!它又怎么会中此暗算啊!
    狐妖的魂魄痛苦翻滚着。
    它不知道段折锋的掌心有什么魔力,竟然牢牢笼盖住了它的神魂,迫使它继续停留在自己的尸身之中。
    段折锋带着狐狸尸体,继续走向集市中。
    在那里,他找到了一家屠户,神色温和地丢下一角银子,告诉他:“劳烦将这狐狸皮完整取下,我要送给家中长辈呢。”
    那屠户见到这么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亲至,有些惊讶地搬来个凳子让他就坐,又局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翻看着狐狸,憨笑道:“这皮子真好!公子,你家的猎人箭法可真不错,只在眉心留了个口子,这是上好的皮子呀!”
    段折锋笑了笑,没有否认:“他剑法确实不错。”
    ——不!!
    狐妖的灵魂在痛苦地嘶吼着,可是它已经没有生命,更无法在烈日底下现出元神,最后也只能躺在屠户的砧板上。
    屠户洗了手,将屠刀仔细地磨锋利,而后在狐妖胸腹处下了手,划出一道口子来,先放了血,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徒手扒皮。
    撕拉一声,血肉模糊。
    ——好痛,好痛啊!
    ——这就是前半生坏事做尽的报复吗?为何来的这样迟!又为何这样痛!
    狐妖的灵魂在尖叫,可是没有人能听见。
    倘若它现在有身体,恐怕已经在这生撕皮肉之苦中,痛苦地哀嚎翻滚,可是它现在没有身体,故而只能硬生生地受着生不如死的煎熬。
    痛苦之余,狐妖还能听见段折锋在温和地与屠户交谈。
    屠户问他:“公子说这狐狸皮是要送给家中长辈的?”
    段折锋低低笑道:“是啊,这狐狸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它的皮子也漂亮极了,她们一定喜欢。”
    “公子真孝顺啊。”屠户真心夸赞着,手中动作利落不停。
    段折锋好像心情很不错,又说:“她自小就很关心我,既关心我的年岁,又关心我的眼疾,日日派人来慰问于我,我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呢?思来想去,还是借花献佛,先送她这一份薄礼,之后再补上我的心意,如此应该能教她满意了。”
    屠夫听着觉得很感动,说:“公子这么孝顺,小老儿今天就不收您的银子了。将这剩下的骨肉给我就行,狐狸肉骚的很,人都不吃的,我正好可以喂我家的大黑狗。”
    “那多不好意思。”段折锋的笑容似乎有些腼腆,“钱还是要付的。”
    屠户连声道:“公子太客气了!”
    段折锋还是坚持付了钱,而且也没有要狐狸剩下的骨肉。
    屠户感叹着将他送走之后,掏出斩骨刀,利落地将狐狸尸体剁成数段——
    在做这些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激灵,好像有听到从自己手下传来极为凄厉的哀嚎声。
    这怎么会呢?他杀过那么多畜生,哪有死了还在叫的。
    屠户抬头看了眼正午的大太阳,无动于衷地继续剁肉、碎骨,而后丢进了身后的大铁盆里。
    一只大黑狗从他身后的铺子里钻了出来,摇晃着尾巴在铁盆里挑着肉,将狐狸的残骸吃了个七零八落。
    此后,再没有声音传出了。
    第5章 窃非命(5)
    段折锋独自一个人回了段府。
    仆人通禀了消息之后,蔡氏很惊讶:“他自己一个人?跟着他的绿萝呢?”
    下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少爷非但独自回来,还多带了个包袱,就是不知道绿萝去哪了。”
    下人走后,段玉廷从屏风后面转出来,胡乱猜测道:“怪了,难不成他把绿萝杀了吗?”
    “尽瞎说。”蔡氏打了个寒噤,“那狐妖是北边来的,精通幻惑之术,连我也分不出真假。他一个凡人,还是个瞎子,哪有那种本事。”
    段玉廷跺着脚,撒娇道:“那他怎么又活着回来了?娘亲!我的安定伯爵位啊,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是我的!这府上的香火眼看还被他那两个死人爹妈分润走,你难道就不心疼吗?”
    蔡氏安抚他道:“玉儿莫急,那丧门星不是刚刚又回房间了?在这段府上,我就不信他还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走,我们直接去他房里,看看他现在是死是活,是人是鬼!”
    蔡氏这就拉着段玉廷,两人也来不及叫上丫鬟排场,就急匆匆往西院赶去。
    段府是皇帝所赐,从东院往西院足有一千多步,又要穿过中庭的回廊、水榭,方能看到院门。
    这次蔡氏和儿子走到一半,只觉得路上安静得很,竟没有一个下仆经过。
    小桥下,流水深深,又在不知何时泛起阵阵迷雾,将四野笼罩在仓茫茫的寂静里,仿佛包裹了整个世界。
    远方隐隐然传来了女人哀婉的声音,绿荫小径两旁的花草也在不知何时,幽幽盛开成了鲜红的色泽。
    这一走,它们就走了半个时辰,仿佛遭遇鬼打墙一般兜着圈,神智也越来越昏沉,只能机械式地迈着步子。
    突然,前方的迷雾里猛然撞出来两个人影。
    定睛一看,竟然是段府的大老爷段旻,被一个陌生的壮汉反扣着双手、押送在路上!
    蔡氏猛然一个激灵,浑浑噩噩的神智清醒了几分:“段旻怎么在这里?”
    她咬住自己的虎口,用疼痛刺激自己清醒,再定睛去看——
    只见那陌生壮汉满脸金纸之色、面无表情,押着段旻,跟他们走在同一个方向上;而段旻早就比它们更加不堪,目光呆滞地被押解着,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布置了鬼打墙,还抓了段旻?”蔡氏心中惊慌起来,“还是有别的大妖要害我,我们还在段府里吗?”
    她抓住段玉廷的手,母子两个不敢往危险诡谲的迷雾里走,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壮汉后面打量。
    段玉廷在侧边抬头一看,差点吓得尖叫起来。
    那壮汉从正面来看是个正常人,但从侧面来看只是薄薄的一面!
    竟是个纸人!
    这纸人竟然还惟妙惟肖,抓着段旻往前走去。
    大约一盏茶功夫后,蔡氏母子俩跟着纸人、段老爷,终于走到一座玛瑙嵌文的金门前,随之踏进了一座大殿。
    大殿依然包裹在神秘的迷雾之中,几人只能看见脚下光可鉴人的地板,小心翼翼地随着上前,接着就见眼前有一白玉阶,其上朦胧设有堂鼓、公案、牌匾,公案上则有醒木、印盒、印垫、朱墨、签筒等一应俱全。
    这赫然是一座审判用的公堂!
    如今在公案后,已经坐着一个身形魁梧如山、身穿衮龙黄袍、头戴十二旒冕的判官,头脸笼盖在一片迷雾当中;他身旁的桌案后,还坐着一个执笔的师爷,也同样被迷雾笼罩。
    随着“犯人”们抵达,从四面八方的迷雾里,传来了低沉浑厚的“威武”声。
    而那押送犯人的纸人,对着堂上行了大礼之后,将段旻往地上一丢,就退后进了迷雾里。
    那雾中隐隐绰绰,看得出来还排列着无数纸人,仿佛是公堂两旁护卫着的衙役。
    直到此时,蔡氏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试探着也鞠躬行礼,小心地问道:“敢问是哪位大仙驾到?让民妇来到这里,是有何贵干啊?”
    “大胆!”
    师爷忽然一声冷喝,吓得蔡氏一个哆嗦,更把迷迷糊糊的段老爷也惊得回了神。
    师爷冷冷道:“此乃地府酆都第二殿,东北方度仙上圣天尊,楚江王殿下!焉敢无礼?”
    段老爷还在左顾右盼,听见了这一句话,大惊失色:“什么?这是鬼……阴曹地府?楚江王殿下不是阎王爷吗?我……我还没死,我还没死啊!”
    “你们确实还没有死,但你们罪大恶极、已经上达天听,楚江王殿下破例将尔等生魂接引来鬼界,就是要连夜审判你们三个活人。”师爷冷酷地说道,“准确地说,是一个活人,两个活妖。”
    啪,醒木响起。
    “啊?”段老爷两腿一软,跪坐到地上,浑身已经簌簌发抖。
    而他身后,蔡氏和段玉廷的两眼却在滴溜溜地转,两个妖物虽然遭遇了同样的惊吓,但毕竟胆大,小声地交流了两句。
    “娘,这真是在地狱吗?”
    “嘘,娘也没来过,娘也不知道。但娘刚才用法力看了,看不出是幻术,要么他们是真的,要么他们的法力大大超过了为娘。玉儿你先不要说话,且看看这‘阎王爷’要做什么……”
    两个妖物此刻并不知道,其实堂上高高端坐着的“阎王”和“师爷”,也在小声说话。
    “此妖胆大包天,多半畏威而不怀德,还需进行威吓。”
    “我且诈它两句,你确保阵法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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