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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那对主仆没走,还在保定府?
    她拿起玉簪仔细再看,只见玉簪的一端刻着一个小小的篆字,冯!
    第27章 两位老夫人
    小院子里,汪安像活见鬼似的看着父亲。
    从不晚走后,汪海泉便一直在笑,无声的笑,笑得诡异莫名。
    汪安要去叫阿娘和哥哥,汪海泉一把拽住他,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汪安的嘴角,把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他虽然不能发声,但是这声“嘘”却是清晰可辨,汪安总算是明白父亲要说什么了。
    就是让他不要声张,连阿娘和哥哥也不要告诉。
    直到次日,汪海泉终于能张口说话,他摸摸自己的喉咙,又摸摸腮帮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安魂香和缄言香的妙处,汪海泉是领略到了,尤其是缄言香,汪海泉已经想出了几种用法。
    过了晌午,汪海泉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汪平出了保定府,父子俩向清苑而去。
    汪海泉前脚刚走,不迟就来了,送上一只青花小坛。
    汪真人打开坛子,坛子里装的是香丸,汪真人松了香灰,夹了一块烧红的炭放进去,将香灰堆起来,在最顶处用香针通出一个孔来,再取一张银片放在上面,夹了一颗香丸放在银片上,隔火熏烤。
    稍顷,淡淡的香气缓缓飘散,幽香中透着凉意,似美人于百花丛中轻舒罗袖,带起漫天花雨。
    不知不觉,汪真人已是热泪盈眶……
    保定城外二十里,有一座慧真观。这座道观香火不旺,鲜见香客,可却是远近闻名。
    慧真观之所以出名,并非是这里有妙法无双的仙道,而是因为这里住着的两位老夫人。
    她们是江贵妃的两位姑母。
    先帝年间的甲子案,江贵妃与先太子被诬陷以巫蛊之术害死皇太后,江贵妃被赐毒酒,先太子顾璟自尽。
    江家为太子外家,甲子案中受到牵连,江家十三岁以上的男丁发配三千里,女眷或自尽,或为官奴。
    当时,江贵妃的两位姑母,大江氏是广元伯世子夫人,小江氏则是太常寺少卿史闻的弟媳。
    律法有祸不延出嫁女,但是大江氏和小江氏,还是被夫家舍弃了。
    广元伯世子一纸休书,休了大江氏,史家是读书人,多多少少还要顾及脸面,便以小江氏有病为由,将小江氏送去庄子,只等着小江氏在庄子里熬不下去,自行了断。
    大江氏被休之后,夫家没了,娘家也没有了,又因为是被休的,她连嫁妆也拿不回来,都被广元伯府扣住,大江氏无奈之下,几番周折后,在保定城外二十里的延寿观栖身。
    而史家一直想等小江氏的死讯,可小江氏却顽强地活了下来,她从庄子里逃走,在江家老奴的帮助下,找到大江氏,姐妹俩在道观里苟且偷生。
    三年之后,甲子案真相大白,先太子和江贵妃平反昭雪,江家也回到京城,只是走时二十多人,回来时却只有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先帝悔不当初,便越发愤恨害死皇太后,陷害太子的三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高淑妃。
    且在这当口,又查出高淑妃的娘家意图谋反。
    先帝龙颜大怒,就连一向循规蹈矩的童皇后也以后宫不查之责被废。
    先帝选了没有子嗣的孙氏为后,孙氏将表妹路嫔的儿子六皇子养在膝下。
    六皇子便是当今天子。
    先帝对江家那唯一的后人恩宠倍至,广元伯府和史家闻讯后找到道观,要接大江氏和小江氏回府。
    大江氏和小江氏心意已决,二人让自己的侄孙,也就是江家唯一的后人江潮,代她们上书先帝,她们一心向道,不愿再回尘世。
    先帝一心修仙,看到折子之后,自是龙颜大悦,追封已逝的江贵妃为慧真仙君,将延寿观改名慧真观,专僻一殿供奉慧真仙君像。
    大江氏和小江氏并未正式出家,她们享一品诰命的奉禄,在观中侍奉慧真仙君。
    保定府离京城不远,先帝在时,时常有官眷来慧真观,祭拜江贵妃,新帝登基后,慧真观的香火才渐渐少了。
    汪真人一乘小轿来到慧真观,求见两位江老夫人。
    她奉上一枚玉牌,片刻之后,便有小道姑陪着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冠出来,笑容满面地引了汪真人进去。
    汪真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位传闻中的江老夫人,她执以道门之礼,两位江老夫人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带路来的女冠悄悄退出去,并向屋门掩上。
    大江氏请汪真人落座,她拿起那枚玉牌,徐徐问道:“……真人名唤妙清,请问俗家的名字里,可是也有一个清字,澄波澹将夕,清月皓方闲的清?”
    汪真人缓缓点头:“老夫人所言俱是。”
    大江氏侧脸与小江氏对视,姐妹二人一同起身,俯身跪下……
    汪真人微笑受礼,双手将大江氏扶起:“两位老夫人请起,此地乃慧真观,我也只是汪妙清。”
    大江氏和小江氏重又坐下,汪真人将带来的青花小坛,对两人说道:“两位夫人,这是小徒亲手制的几颗香丸,贫道想请二位品评。”
    大江氏心头微动,汪真人专程送香丸的?
    小江氏也是心有疑惑,刚刚小道姑送来那枚玉牌,她和姐姐俱是一惊,万万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她们竟然还能再次看到这枚玉牌。
    原本还在思量这位为何而来,却没想到,只是让她们品评香丸。
    二人不敢怠慢,将香丸灸于香灰之上,片刻之后,香气便在室中弥漫开来。
    小江氏的修为比大江氏要浅,闻到香气时,便已泪盈于睫,大江氏深吸口气,强做镇定,看向汪真人:“真人的徒儿……”
    汪真人微笑:“保定府西城明家嫡女,明卉,年方十二。”
    大江氏有些疑惑,迟疑地问道:“那这香丸……我是说,这么小的孩子,竟能制出此香……”
    汪真人会心一笑:“我有这个方子,这是我教她的。”
    大江氏和小江氏互视一眼,两人齐齐说道:“原来如此,这味道竟和昔日,昔日文绣宫里的一般无二。”
    文绣宫,是昔年江贵妃所居,先太子亦是在文绣宫中出生。
    汪真人观察二人神色,这时心里便有了成算,她说道:“两位老夫人,贫道今日前来,一是请二位品评小徒所制的香丸,二来还有一个不情之情。”
    “真人请讲。”大江氏说道。
    “实不相瞒,小徒乃是明老太爷的老来女,明老太爷在云梦山修行十五载,直到他仙去之后,小徒方才回到明家……”
    第28章 明大老爷的怒火
    “明大小姐孝心可嘉,既然想为父祈福,那自是来我们慧真观最是合适”,大江氏连连点头,眼角余光看到妹妹小江氏眼中的迟疑,大江氏话锋一顿,问道,“明大小姐可是要跟着汪真人一起修行?”
    汪真人微笑:“贫道自有去处,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江氏和小江氏嘴里说着“哪里麻烦了”,暗地里却是齐齐松了口气,神情更加恭敬,笑容更加殷勤。
    汪真人回到城里,便修书一封,送去了西城明家。
    这封信是从正门送进去的,直接送去了明卉那里,待到大太太听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次日,明卉便去见了明大老爷。
    听说明卉要搬去道观,明大老爷沉默了,以前他忙着应酬,忙着庶务,对后宅的事情没有上心,可现在他守孝,整日都在府里,有的事情想不知道都难。
    比如明卉住进来的第一天,大太太就从庄子里叫来一个有狐臭的婆子去侍候,再比如明卉给吴丽珠的那一巴掌,就连前阵子大太太是在装病,他也心知肚明。
    只是,身为家主,他不可能每件事都要纠着不放,论出对错。
    以前没有分家的时候,三个房头住在一起,小磨擦从未断过,后来分家单过了,大家偶尔聚一聚,反倒比以前亲厚许多。
    明大老爷寻思着,明卉是定亲的人了,三年孝期满了,她也及笄,到了要出嫁的年纪,前前后后能在家里住的时间,也不过只有三四年而已。
    大太太也好,明卉也罢,只要不在明面上针锋相对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再说,有他这个大哥在呢,明卉也不会受委屈,何况,他家的小妹,也不是会受委屈的人。
    三四年而已,和稀泥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可是明大老爷万万没有想到,明卉竟然想要离开明家,搬进道观,这当然不行,父亲泉下有知,也不会答应。
    明卉回到明家,一是为了守孝,二来也是要待嫁的,总不能到了及笄的时候,还要从道观里把人接回来吧。
    明大老爷越想越觉得不行,他连连摇头:“小妹,你若是想为父亲大人祈福,让你大嫂……让你二嫂陪着你去道观里小住几日,明雅也一起去,你看如何?”
    在来之前,明卉便猜到明大老爷不会同意,毕竟,让未嫁的女儿常年住在道观里,即使是为父祈福,传出去也会落人话柄。
    明卉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哥,您也知道,我是不想嫁给霍誉的。”
    此言一出,明大老爷怔了怔,不是在说搬去道观的事吗,怎么就又说起霍誉来了?
    明大老爷对霍誉无甚好感,一来他觉得霍誉配不上自家小妹,明家虽非大富大贵,但却是书香门第,霍誉只是一个无家无族的人,又是被世人唾弃的飞鱼卫,以霍誉的出身,娶个小户女才是应该,与明家,这是高攀了。
    二来,霍誉态度傲慢,还没成亲,就没有把岳家的人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当然不是良配。
    明大老爷在脑海里把那夜的事飞快地回忆了一遍,这霍誉,除了有一副好皮囊以外一无是处。
    而这偏偏是最不重要的。
    男人只要五官端正,四肢健全,不会耽误科举和选官也就行了,长得好又不能当饭吃。
    这样一想,明大老爷越发觉得这门亲事实该退掉,父亲一定是修仙修得糊涂了,才会把女儿许配给这样一个人。
    “嗯,小妹莫急,过个一年半载,大哥修书一封,给你退了这门亲事。”明大老爷说道。
    果然还和前世一样,明大老爷把这件事想得过于简单了,以为只要他亲自出面,这个亲就能退了。
    对于退亲这件事,明卉早就知道自己那日是鲁莽了。
    那日在破庙里,她太冲动了,不该直接了当向霍誉提出退亲,而是应该从长计议。
    但是说了就说了,也不用后悔,明卉早就想开了。
    她道:“大哥,那天在破庙里您也看到听到了,霍誉摆明是不会轻易同意退亲的,他不是非与明家结亲不可,他之所以不肯答应,有一半的原因不想丢了面子。
    所以我才想住进道观,一是为父亲祈福,二来也让他知道,我一心向道,过一两年,大哥便可以为由向他提出退亲,到那时,他的气也早就消了,与其娶个道姑回去,还不如退亲后另娶淑女,大哥,您说呢?”
    明大老爷不以为然:“他是飞鱼卫,飞鱼卫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你就不怕他把那道观搅个鸡犬不宁,再说,即使你与他退了亲,你一直住在道观里,外人怎么说?谁还敢上门提亲?总不能为了一个霍誉,你就终身不嫁吧?”
    明卉心想,我还真想终身不嫁,可她自是不能说出来,就连身为出家人的师傅都不答应,更不要说明大老爷了。
    “大哥,这一点您大可放心,师傅与慧真观的两位老夫人有些交情,若是有师傅出面,我能住进慧真观,霍誉难道还能去慧真观里捣乱吗?他就不怕两位老夫人一纸状书把他告到御前吗?再说,我也并非一直住在道观里,待到出了孝期,我自是会搬回府里,大哥,我今年十二岁,再过三年也才十五。您与其操心我的亲事,不如多为明达和明雅想一想。”
    明达十六,明雅十四,本来正是该议亲的时候,可是即使明年他们孝满,明大老爷和大太太却仍在孝期内,还是不能为他们正式订亲。
    明大老爷当然知道这些,大太太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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