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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醒了?那就能感觉到疼痛了吧?”声音很好听,如同出谷黄莺。
    余金宝却打了一个激灵,踩在他身上的那只脚便抬了起来,正当他以为逃过一劫时,那只脚忽然又落了下来。
    余金宝听到咔嚓一声,这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本少爷去南街的消息,你告诉谁了?”
    这像是崔会的声音,像,却又不像。
    “崔少爷是什么意思?我,我,我姓余的,虽然贱命,贱命一条,可,可……”
    身上的剧痛,疼得余金宝说不出话来,可他必须要说,否则他就要让这个小东西给折磨死。
    “少说这些废话,只说你都告诉过谁吧。”崔会坏心地用脚尖去辗那根断裂的肋骨,肋骨是他给弄断的,他比谁都清楚伤处所在。
    余金宝再次惨叫,这片林子离老校场并不太远,老校场的人应是能够听到他的声音的吧,为何还没有人来救他?
    “这片林子里经常死人吧,所以你猜会不会有人来这里救你呢?我看你是想要硬抗到底了,那我就成全你吧。”
    崔会抬起脚来,向余金宝另一侧的肋骨大力踩去!
    “舅,我舅!”余金宝顾不上疼痛,使出了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崔会忽然笑了;“你舅舅,刘梦溪?安排找人的是他?把我错认成别人的,也是他?”
    第64章 草民崔会
    余金宝沉默,但也只是一瞬间,他看到了崔会的脚,那只脚悬在他肋骨上方三四寸的位置,踩或不踩,皆在崔会一念之间。
    余金宝闭了闭眼睛,他走眼了,以为是只小肥羊,没想到却是一头狼崽子。
    “是我舅,我舅让我把你,把你,把你带到桃花坞,有个行家,有个行家过来,过来认人,他说你不是……”
    崔会冷笑:“听听,你只是无心之失,你很无辜啊。这样的事,你不是第一回 做了吧,好,这事姑且不说,咱们就说刚才吧,你知道那几个人会做什么,居然还把我骗到这里来,你以为我是外地人,不知道这林子是做什么的吗?
    在这林子里被打伤打死的人,流的血都能把这脚下的土地染红了。
    你是想让那几个人图财害命,你从中分一杯羹。对了,我顺便还问过行情,但凡这种,按规矩你能分两成,也就是一千两,余金宝,你把我带来这林子,就能分一千两,你说,我该不该再多断你几根肋骨呢?”
    余金宝想要为自己分辩,可是又怕激怒崔会,真的再断他几根肋骨,崔会见他目光闪烁,二话不说,朝他身上又是一脚。
    余金宝痛得失声惨叫,他绝望了,正如崔会所说,光天化日,这片林子里打死个把人,那是常有的事,哪怕他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管他。
    “饶命,我,是我错了,我不该,不该贪财,不该……”
    一群雀鸟拍打着翅膀,从枝头飞起,崔会一怔,转身看向身后。
    由远及近,几个人正向这边走来,一阵疼痛从后背传来,迅速弥漫了全身,崔会的身子晃了晃,悬起的右脚下意识地踩了下去,余金宝惨叫出声。
    树枝把阳光打碎,投在这些人的身上,崔会眯起眼睛,她看到了飞鱼服,绣春刀……手弩!
    那个走在最前面的人,是霍誉!
    疼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浪强过一浪,崔会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一箭穿心,万劫不复!
    霍誉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冷冷扫过,接着,目光下移,落到被她踩在脚下的余金宝身上。
    跟在他身边的几名飞鱼卫飞快地将三人围在中间,朵朵摆出随时攻击的架式,挡在崔会身前。
    霍誉看了朵朵一眼,嘴角勾了勾,似是想笑,又忍住了。
    朵朵看上去,像个八九岁的孩子,而实际上,她虽然十一岁,可也只是个孩子。
    余金宝平躺在地上,他看不到来的是什么人,但是对他而言,只要有人来了,那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救命,救命!”肋骨好像又断了一根,太疼了,就连求救也没有了力气。
    崔会迎上霍誉的目光,她拱拱手,道:“大人,此人意图谋财害命,被草民反击后擒获,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霍誉没有说话,目光炯炯看着崔会,朱云忍不住开口:“你说他谋财害命,被你抓了?你,就凭你?”
    没等崔会回答,朵朵就拍着胸脯大声说道:“是我打的,不关我家少爷的事,你要抓就抓我,打板子也打我一个人,别罚银子,多打我几板子好了,我挺得住!”
    众人……
    除了他们主仆二人,在场的没人相信,就连被打得躺在地上起不来的余金宝,也同样不相信。
    没错,他当时被打晕了,至于晕倒前那一刹那发生的事,他全都不记得了,醒来时就已经被崔会踩在了脚下。
    霍誉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姓名、籍贯,与这个人是何关系,你们为何会来此处?”
    崔会清清嗓子;“草民崔会,五日前来洛阳赏花,雇佣帮闲余金宝为向导,今日草民来老校场观看谢十六爷与高五爷赛马,草民买高五爷胜,获银五千两,余金宝见财起意,哄骗草民主仆来此,意图杀人夺财,草民与小仆拼死抵抗,歪打正着,将余金宝打伤,草民手无缚鸡之力,小仆更是年幼体弱,还请大人禀公执法!”
    这一番话,崔会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疼痛由外至内,几乎令她窒息,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脸色白得吓人。
    霍誉打量着她,眼前的少年让他莫名地感到熟悉,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们一行人押送高大郎回京,走到半路,却接到京城传来的密令,命霍誉火速赶往洛阳。
    霍誉是今天凌晨进城的,那名探子一脸愧色地过来见他,说是请了行家做过对比,与画像上的不是同一个人,昨天他已经详细写明情况送往京城了……
    飞鱼卫在各地有很多探子,他们在第一时间将有用的情报送往京城,飞鱼卫的抚司衙门里,每天都会有来自各地的情报送过来,情报太多,京城那边要一份份去看,去甄别,很多时候,情报会出现滞后,就像这一次,探子发现目标错误,昨天便上报京城了,而昨天,霍誉等五人,却已经在返回洛阳的路上了。
    但是既然还没有接到让他们撤回的命令,他们还是要亲眼见见那个目标,即使目标是错误的,也要先看过再说。
    探子很快便提供了目标人物的资料和行程。
    崔会,十五或十六岁,顺德人氏,与小厮暂居富贵客栈,今日清晨,崔会与小厮出城看赛马,帮闲余金宝可能与他们在一起。
    老校场常有人赛马,因此,也经常有人开赌,余金宝是帮闲,他常来这里,稍一打听,就有人说看到过他,还有人看到,他带着两个人进了林子。
    霍誉带人进了林子,没想到却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全部带走!”
    霍誉一声令下,两名飞鱼卫从地上抬起余金宝,朱云和白菜看都没看如同炸毛小猫一般的朵朵,伸手便要去扭住崔会,崔会强忍着周身的疼痛,沉声说道:“不用绑,我跟你们走。”
    她的脸色太过苍白,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霍誉眉头微蹙,这人的神色中没有恐惧,反而像是病了。
    第65章 四时清味香
    “嗯,看紧他。”霍誉淡淡说道。
    朱云和白菜也看出崔会不对劲了,他们本来也没把这个小少年放在眼里,现在就更不担心他会逃走了,这摇摇欲坠的样子,不要当场死去赖上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朵朵刚才只顾着防备,这时才发现自家少爷神色有异,朵朵蹲下身子:“少爷,我背着你。”
    崔会现在要给朵朵营造弱小可怜的人设,岂能再让朵朵背着,那不是告诉霍誉,快来看啊,我这小厮年纪虽小,可是力气很大,像余金宝那样的,一拳一个,打得他满地找牙。
    “你扶我一把,少爷自己走。”
    主仆二人,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一高一矮,步履蹒跚,走在霍誉身后,他们走得很慢,朱云和白菜只好一步一停跟在他们后面,生怕这对主仆会被地上的树根绊倒,然后倒下就起不来了。
    好不容易走出林子,余金宝被横放在马背上,他断了几根肋骨,这一下子疼得他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明卉和朵朵则分别上了朱云和白菜的坐骑,崔会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与男人共骑一骑,她非常的不自在,好在这几名飞鱼卫并没有进城,而是去了三里之外的飞鱼卫洛阳百户所。
    霍誉对朱云交待了几句,便径自去了另一间屋子,霍誉一走,明卉身上的疼痛便消失得干干净净,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她还是感到惊诧。
    她挺直背脊,后背上那种钻心的痛楚没有了,她活动一下四肢,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很快,余金宝被抬走,明卉和朵朵也被分开,明卉摸摸朵朵的脑袋,低声说道:“别怕,少爷在呢。”
    她把“少爷”二字咬得很重,朵朵点点头,转身跟着白菜走了。
    明卉被单独关在一间屋里,这屋子没有窗户,朱云出去时,拿走了唯一的一盏油灯,他走后,这屋里便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明卉靠在墙上,这屋里连张椅子也没有,刚刚那一场剧痛来势汹汹,现在虽然不痛了,可是她的身体却像是被淘空了一样,明卉疲惫地想要睡觉。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颗香丸,放在鼻端贪婪地嗅了几下,虽然不如炙烤后有效,但这是她亲手制的四时清味香。
    黄气属土,主四季月,土对应中,对应脾,茴香暖脾,丁香如梅子般的香甜气韵极其开胃,檀香的奶香可安抚紧张和焦虑,龙脑清澈的凉意避秽开窍。
    明卉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身体虽然依然惫乏,但是大脑却越发清明。
    她站直身子,屏神静气,当她的双目渐渐适应黑暗时,紧闭的木门从外面打开,刺目的光亮中,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虽然只能看清轮廓,但明卉一眼就看出这人是谁。
    是霍誉!
    没有疼痛,霍誉没带手弩。
    明卉松了口气,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若是再来一次,她怕是会当场晕厥。
    唉,明大老爷的退亲也不知到了哪一步,不为别的,就是这要人命的疼痛,她也不想和霍誉再有牵扯。
    “姓名。”黑暗中,霍誉的声音冰冷如刀。
    这是不相信她的口供,把她和朵朵分开审讯,再逐一击破。
    “崔会。”明卉有气无力地答道。
    “籍贯。”
    “顺德府。”
    “为何来洛阳?”
    “赏牡丹。”
    “你来洛阳五日,从未去过以牡丹闻名的寺院和园子,你赏的什么牡丹?”
    “哈,大人,本朝哪条律法规定,赏牡丹要去园子要去寺院了?这个时节,洛阳城里处处花开,步步锦绣,就连茅厕里都摆着牡丹,就刚刚咱们一路过来,放眼望去,路边的田地里种的全是牡丹,莫非大人没有看到?”
    “这几日你都去过哪些地方?”
    “那就多了,各种小馆子大馆子,各种铺子地摊,对了,我去过南街的桃花坞。”
    “你说你是五日前到的,有证人吗?”
    明卉想了想,拍拍脑袋:“我把马放在城外的官驿里了,你们可以到那里去查,看是不是五天前存放的,总共两匹,一红一黑,都是个头不大的母马。”
    “把你的衣袖卷上去,露出小臂。”霍誉伸手将木门推开,阳光无遮无拦地铺了进来,小小的屋子顿时明亮起来。
    霍誉转身,向明卉走来:“把衣袖卷起来。”
    他再次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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