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屹忱前脚刚离开大部队,邹笑后脚就发来解释,但话里话外都是撇清自己和孙昊的关系。
说他俩只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惹得几人之间不愉快她很抱歉,但真的不是有心之举。
这么一说,倒反而像是谢屹忱和孙昊两人为她争风吃醋了。
谢屹忱没怎么搭腔,邹笑又转换策略,改成汇报行程式搭话。
【我今天去喜洲古镇了,谢屹忱你和张余戈还在古城呀?古城天气好吗?】
【这个季节蝴蝶泉都没有蝴蝶,全是标本,不如你们赶紧过来和我们会合吧!】
【谢屹忱,我今天发现一家很好吃的店,在叶榆路上,你有空可以去尝尝看哦[位置]】
【要去爬苍山吗?之前爬山的时候天气好冷,记得多带一件抓绒的外套,别着凉了[拥抱]】
张余戈随意瞄了一眼,他发誓他真不是有意看的,但还是瞠目结舌:“你就回她一个表情,她也能一个人发这么多条?”
谢屹忱挑最后那句给邹笑回了一条关心:【嗯,谢谢,你和孙昊他们玩得还开心吗?】
张余戈差点笑死,毒还是他兄弟毒,又委婉又富有内涵,果然,这话一发出去,那头就彻底死寂下来。
笑归笑,张余戈同样也很好奇:“阿忱,我一直没问,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有没有什么标准?”
谢屹忱长腿一迈:“没有。”
“不可能吧,你看我和老林,喜好多明确啊。”
他喜欢聪明的,林舒宇喜欢漂亮的。但好像再聪明再漂亮的女孩追在谢屹忱身后,也没见他有什么感觉。
“所以说你俩容易被骗。”谢屹忱挑眉。
张余戈一愣:“为什么?”
“如果你喜欢的人,可以用某些所谓的显性标准拼凑出来,那她就并不是唯一的,再出现一个相似的人,也很容易被取代。”
谢屹忱现在还算有点耐心,语气散漫地说,“喜欢是一种直觉,明白吗?不是有了标准才去找喜欢的人,而是有了喜欢的人才知道,原来她就是我的标准。”
张余戈醍醐灌顶,竖起大拇指:“牛逼,我好像悟了。”
这话说得好有水平,而且还有点浪漫怎么回事?
张余戈一直觉得学校里都叫他“忱神”不是没道理的。他到底是怎么长的,不仅样样出色,关键是思想很成熟,看事情通透,所以他们这些朋友都很喜欢粘着他。
谢屹忱情商也很高,对人际关系门清儿,懂得三言两语拿捏要点让人舒适,也知道如何足够委婉地拒绝还不让对方难堪。
对此张余戈自己给出解释的原因还是原生家庭。
——谢屹忱的父母本来学历就高,白手起家做it开发,先后成立了好几个互联网大数据平台,常被媒体报道,可以说是实业界的模范夫妻。
张余戈知道,谢屹忱小的时候还经常跟着他们俩接受财经记者采访,那时候他就明白要怎样泰然从容地面对媒体镜头,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不过这哥在学校里很低调,除了他还有几个玩得要好的朋友,鲜少有人知道他就是谢镇麟和邱若蕴的儿子。
张余戈开玩笑:“你不继续读数学,改选计算机,是不是就为了继承家业啊?”
谢屹忱报的是清大交叉信息研究院,简称叉院,进的是赫赫有名的“姚班”,由唯一一名获得图灵奖的华人科学家姚期智院士担任首席教授。
通俗点来讲就是计算机里面含金量最高的火箭班,据说里面男女比例是∞,跟男版盘丝洞差不多。
姚班只有两种路径能上,一是各科竞赛国家队,二是各省高考状元。
“犯不着。”缆车玻璃窗外的绿意幽幽,谢屹忱侧眸片刻,“二老精力充沛着呢,不到七老八十不会退,我这就单纯是兴趣。”
学数竞是因为有多余的时间,但他其实更喜欢计算机——不是因为从小跟着父母耳濡目染,而是因为喜欢计算机本身,二进制那种化繁为简的语言,干净而不虚以委蛇。
张余戈:“我听说他们全英文教学,开学第一节 课就默认大家有编程基础,讲得飞快,我有一高考上去的很厉害的学长都觉得特别吃力。”
本来还想关心一下兄弟的状况,谁知这人拿腔拿调地哎一声:“幸亏我从初中就开始自学,不然就跟不上了。”
张余戈:“……”
他恨啊,人和人的世界参差怎么那么大。
今早饭吃得特别饱,张余戈化悲愤为力量,下了缆车就开始闷头爬山,之前在上升的过程中就感觉到海拔逐渐升高,几千米的环境,每一步都要踩稳踩扎实。
“你打算在这边待几天再去双廊找他们?”
谢屹忱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知道,看心情。”
“嘁。”张余戈心里盘算的是,就他俩也无聊,俩大老爷们儿能干啥,还是人多热闹,“不如晚上你把宁岁和胡珂尔叫出来一起玩?”
“他们有四个人。”谢屹忱侧眸眄他,“你觉得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吧,那就一起叫上啊。”张余戈厚着脸皮,“都是朋友嘛,人生这么寂寞,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
见谢屹忱不说话,张余戈跟在他后面念念叨叨:“不然你打算晚上去哪里,又在古城里逛?那里都是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咱们不和姑娘一起去图啥?”
谢屹忱依旧没搭理他,张余戈跟着他后面从苍山景区的入口进去,将自己刚打听来的小道消息悉数汇报:“我听胡珂尔说,宁岁也搞过数学竞赛,高考685,填了京大数学系。”
顿了下:“林舒宇考得和她一样高,个怂货连报都不敢报。”
张余戈是高华普通班的,这次高考属于正常发挥,勉勉强强能去北京的学校,他觉得这结果挺好,不管怎么样,至少能跟谢屹忱在同一个城市了。
但是他有点慕强,尤其关注高智商的女孩子,打心里就觉得崇敬,所以看宁岁也有一层被神化的光辉。
谢屹忱晾他一眼,意味不明道:“你现在和胡珂尔聊得挺好啊。”
张余戈立刻警觉,赶紧自证清白:“有男朋友的在我这里都是另外一个物种,咱可是规矩做人哈。”
暑假是旺季,排队验票的人不少,后面有家长带着小孩,闹哄哄的,他不得不凑近了跟谢屹忱说话:“就普通朋友聊天。”
两人坐缆车上山,整个过程足有四十分钟,愈发感觉氧气稀薄。
出来的时候也乌泱泱全是人。
还有几千阶就能登顶洗马潭,这儿的山路坡度大,石台陡峭,特别不好走,必须得聚精会神,连谢屹忱都微微喘气,冲锋衣的领口敞开,额边细碎的黑发尾稍有点汗湿。
张余戈觉得这路真不是人走的,暑假人流量又大,还不能停,不然后面的游客会被堵住——他这是出来玩吗,这是跟着这位主来感受人间疾苦来了!
另外一头,宁岁置身在三三两两的人潮之中,也是同样的感受。
她其实一直都不喜欢爬山,爬山这种考验意志的运动应该是芳芳的最爱,宁德彦跟她一样,意志力都很薄弱,只爱享受和躺平,所以每次他说她懒的时候,宁岁都有理有据地还击:“有榜样才能学得像。”
主要是没想到山上和山底的温差那么大,宁岁只穿了一件薄外套,还是带少了衣服,冷得有点发抖。
许卓和胡珂尔挨在一起取暖,感觉也很后悔的样子,宁岁把目光放在沈擎身上——唯一一个带够衣服的人,但是她觉得他们之间到底没那么熟,不好意思开口。
胡珂尔嚷着要在路边小店买热狗,美其名曰驱驱寒,宁岁没要。
又爬了一会儿,觉得真是精疲力竭了,蔫蔫地问沈擎:“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没多久了,百来米,再坚持一下。”宁岁那个包里面装了水壶、太阳帽、眼镜、防晒霜,以及一大堆女生用的东西,包看着小但是真挺沉,沈擎在前面开路,就没看到她气喘吁吁的模样。
到山头他才发现,温和问她:“需要我帮你背包吗?”
宁岁摇摇头婉拒:“不用啦,谢谢。”
她的目光被山顶朝晖万千的绚丽景色吸引而去。春天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杜鹃,又没到冬天下雪的季节,夏天的洗马潭格外绿意盎然,碧日晴空。
人站在山顶上往下看,会觉得万物苍茫而自己渺小,辽阔的水面倒映出蓝天白云的影子。周围层峦叠嶂,树木青翠,缥缈的云和雾气缭绕,有如仙境一般。
宁岁不知怎的心里就升腾起一种感动,连忙拿起手机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这样的景色太美,以至于她一侧眸,在人头攒动之中看到谢屹忱的时候,还有些恍若梦中,以为是幻觉。
“宁岁。”
隔着人海,少年不偏不倚对上她的视线,眉眼英挺深邃。
宁岁没注意到沈擎在看她,只观察到谢屹忱单肩背着个包,调转方向慢悠悠朝她走过来,每一步都更明显地接近。
宁岁白皙的脖颈有细密的汗,被冷风一吹,脸色微微发红。后面的背包坠下来,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周围声音很嘈杂,她仰着脑袋,同他搭话:“谢屹忱,你也来爬山啊。”
谢屹忱简扼应了声:“嗯。”
两人站在面朝山底的那一侧方向,阳光灿烂,这个角度正好也能看到碧蓝色的洱海和底下错落的城镇风光。
宁岁背着沉甸甸的小包,下意识握了握小臂裸露在外的部分,迟疑:“那……”
“包给我。”
“啊?”
“爬个山还带这么多东西,用得上吗。”谢屹忱朝她伸出手,指节干净修长。他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给我,帮你拎会儿。”
温度太低导致思维迟钝,宁岁迷茫地顺着他意解下包,又愣愣地看着他从自己的黑色背包里翻出一件白色防风外套,扔给她。
谢屹忱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拉链。
从宁岁的角度看,他好看的下颌角也贴着薄汗,嶙峋分明的喉结滚了滚,眉梢略微上扬:“带多了一件衣服,帮我分担点重量。”
第8章 胆魄
张余戈抱着两条烤肠吭哧吭哧地爬上山的时候,就看到宁岁和谢屹忱面对面站在观景台一侧,宁岁身上穿着略微有些宽大的白色防风服,衬得整个人有些娇小。
张余戈觉得那件衣服有点眼熟,不过以为是宁岁自己带过来的,也没多想,揣着烤肠屁颠屁颠奔过去:“宁岁这么巧,你也在这啊。就你一个人来的?”
他刚看到卖吃的,就说歇一会儿,谢屹忱先上来踩点,看看风景。
宁岁指了下不远处搔首弄姿让许卓给她拍照的胡珂尔,沈擎站在一旁帮他俩拿东西。
“不是,我和朋友一起,他们在那。”
张余戈若有所思:“哦,那个就是胡珂尔的男朋友?”
周围人来人往,胡珂尔抢了一个绝佳的好位置,看起来还要拍好一会儿,张余戈热情地把手里的香肠递出去:“要不?你俩一人一只。”
他在底下已经吃了一个,本来再买两只是想和谢屹忱一人一根的,谁知刚好遇上宁岁。
宁岁默默看了一眼那两根油光滑亮的大香肠,摆了摆手以表谢意,张余戈哦一声,刚转向谢屹忱,后者就清风朗月地把东西推了回去,很礼貌:“不用,谢谢。”
连他也不要,张余戈有点不太爽:“为什么?这可是老子捧在掌心里一路护送上来的。”
“吃这一根,刚才白走那几里路。”
谢屹忱说得很委婉,但张余戈还不知道他吗,冷笑一声:“得了吧,你就是嫌弃我的香肠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