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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叫就好了。”
    “卧槽这能忍住吗?”
    雷狗不理他,把他整个人抱起来。丘平还是提心吊胆,两人早就不避讳承认关系,但被看见自己跟婴儿一样贴着雷狗,以后怎么在人前牛逼起来?他像是这么想,双手却还是牢牢环抱着雷狗,免得啪唧摔进水里。
    雷狗太强壮了,他的肌肉显出清晰的形状,水从黑发流淌,贴着轮廓鲜明的下颔,流过坚硬的斜方肌,渐渐消散在他光滑的皮肤上,与汗水混合在一起。丘平几乎不能自主,只记住千万别叫出声。
    他把头仰起来,天空是在眼底渐渐黑的,耳里只听见京剧般的节奏声,伴着孙悟空翻跟斗,伴着观众的笑声。他试图把注意力放到剧情上,演到哪里了呢,弼马温正在打谁呢?一下,又一下,如此有力,全世界无法与他匹敌……
    丘平的心思毫无办法地回到雷狗身上,雷狗在过程中很少说话,埋着头干,很坚决,让人拿他没办法。丘平咬着他的耳垂,剧烈的刺激让丘平的脸发红,他也出汗了,身上冷一块热一块,他觉得自己发了高烧,意识里是黑色的天,黑色的水,而雷狗是这天这水唯一律动的生机。
    天黑得看不出一丝缝隙时,雷狗把丘平轻轻放下,累得气喘吁吁的,怕是打两小时球都没这么大的消耗。丘平捏了捏他的脸,笑得欢。
    两人在水里站着,丘平软绵绵的,立不住,只是往雷狗身上靠,他想起了之前的话题:“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意思?”“你说,我看见健康的我会怎样。”“你会怎样?”
    丘平伸长手臂,做出拥抱整个湖的姿势:“我要他带我走!我这个世界不怎么行,想去他那边看看。”
    雷狗沉着脸说:“不准去。”
    “就幻想一下,做做梦。你那么严肃嘛呢?”
    “总之不准去。”雷狗一边说,一边给他穿上裤衩。丘平哎呦一声。雷狗紧张道“怎么了?”,丘平笑道:“里面钻进了一条鱼。”
    雷狗借口去打球,一个人去了市里。他走进一家五星级酒店大堂,东张西望。大堂冷清得很,外国人更是一个都看不见了。他坐在皮沙发上,随手刷了刷微博。首页上一群人在外滩拍照、比手势。雷狗愣神了很久,才突然醒悟过来:外滩有人了。
    这消息在他心里荡了荡,却也没留下什么痕迹。丘平说过,这是个打地鼠的游戏,哪里冒出鼠头就打哪儿,您别急,总有挨这么一下的时候。雷狗倒不这么想,这事儿哪有打地鼠那么干脆,分明是小刀子片肉,刀刃割进去,拖一拖,削出一小片,再削去一小片。
    但他很为照片里的人高兴,能出来总是好的。
    “上海……解封,”一个人在他后背念道。他靠得很近,脸快碰到雷狗的脖子,说话的气息暖着他的耳朵,雷狗一动不敢动,肩膀绷得紧紧的,眼睛也忘了眨。直到眼球干涩,他才活过来似的,微微转过脸。
    他就在眼前,干净俊秀的脸,笑起来亮堂堂的,但眼睛已没了明媚的光,被涂染了一样,不再干脆利落地表达他的所思所感。雷狗想,他必须叫出那个名字,只要叫出来了,一切就明确了,他启开嘴唇,却被对方的手指按住了:“先别叫我,”嘎乐说。
    两人相视片刻,先是恍如隔世的茫然,然后嘎乐绽开灿烂的笑,抱住雷狗的脑袋,紧紧地贴着他的脸道:“雷子!我不是做梦吧!”被这么一抱,雷狗的阴霾散去,也欢欣道:“不是做梦。”
    嘎乐细细地看着他,就像雷狗脸上有很多谜题,他抱着雷狗的脸,下了个严谨的结论:“你一点都没变。”他绕过沙发扶手,坐在雷狗的身边,重重地靠在座背上,仿佛是走了很远的路,终于找到可以歇脚的地儿。两人之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雷狗左右手相握,放在大腿上。
    “见到我会很别扭吗?”嘎乐直白地问。
    “没有。”
    “我还担心你不能适应,我本来还想要不要戴口罩,让你感官上没那么刺激。”
    雷狗乐了:“不致于。”
    “还好跟我交换的是丘平,要是周青,我他妈真不知该怎么面对你了。”
    雷狗被这可能性吓到了,怔了怔道:“还好不是。”又说:“你现在跟丘平一样,尽是胡思乱想。”
    “这么荒诞的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事是胡思乱想?”嘎乐伸出手,覆在雷狗的手上,雷狗双手紧了紧,突出的指节山一样不屈不挠。
    “怎么了,防着我?”
    雷狗有点尴尬,回握着嘎乐的手道:“你变得那么敏感了?”
    嘎乐挪到雷狗身边,紧靠着他的肩,带点委屈说:“我特怕你还在生气,或者不想理我了。”
    “没有,我一接到你电话就出来了,怎么就不理你了?”
    嘎乐心情立刻就舒畅了,笑道:“丘平怎么样?”
    “挺好。他年前换了个荷兰进口的假肢,穿着长裤完全看不出腿没了。”
    “呃,”嘎乐低下头。
    “他想得开,办法也多,再困难的事自己能熬过去。”
    “我欠他太多了,不指望他能马上原谅我,”嘎乐黯然道:“我现在可以见他吗?”
    “不可以。”
    “他不愿见我?”
    “他说暂时不想见你。”
    嘎乐松开雷狗的手,懊恼地看着茶几上的假花。这是他预料中的答案,但听到雷狗亲口说,还是受了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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