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也有点这个可能,行房时,女子若……”
后边儿话便有些冒犯到皇贵妃了,他这一大把年纪,着实也难说出口,他琢磨着合适的措辞,“有意收紧,也会、也会使男子无法自控……长此以往,便会形成惯性,再无法恢复成以前的恒长。”
他说罢抬头看了看天子,只见天子额角青筋暴起,一双凌厉凤眸中渐生汹涌愤怒,他慌忙道,“微臣、微臣想着陛下乃是九五至尊,皇贵妃现已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陛下与皇贵妃如胶似漆,微臣心想皇贵妃断不会用此卑劣手段,所以微臣才不敢乱说……”
天子点头说了声好,过良久又说一声好,让他下去,他慌忙弓着身退到屋外,满头大汗下松了口气,蓦然要走,那房中天子又把他叫回去了。
天子此时面无表情,“皇贵妃的身子骨现今宜生养了么?”
吴太医赶紧说,“皇贵妃虽仍稍体弱,这些时日调养,已能生养子嗣。”
“给她喝的补药里配制坐胎药,不用知会她,”天子冷道。
吴太医应着是,匆匆退出去。
天子搭在桌上的手把玩着从指头上退下来的扳指,倏然一用力,那枚扳指瞬间化为齑粉,他眸中渗出凉寒彻骨的愤恨,她为了报复他,不惜伤他的身体,亏他以为她被他这些时日感动到了,有在慢慢软化,他们也能像寻常夫妻一般和顺快乐。
全是他痴心妄想。
全是他一人自作多情!
她大概恨不得他死吧!
既然她恨成这样,他何必再对她柔情蜜意,不如就这么磨搓着,看谁先低头!
——
天子有几日没来松鹤斋,姜雪甄也清净了几日,清净下来后,在这松鹤斋便有些无所事事,她每日晨起要喝一碗补药,这药确实让她的身体好了很多,她跟天子同房那些时日,还好没有怀孕的迹象,只是这几日她喝的补药总感觉味儿不对。
这日正赶上吴太医来给她请脉,她便问了药是不是换了。
吴太医道,“以前娘娘喝的药是温养身体,如今娘娘的身体好些了,这药方也得改改。”
姜雪甄眼注视着他,“为何不提前与本宫说一声?”
吴太医说,“微臣已经跟陛下说了。”
他顿了顿,又道,“娘娘没甚事,微臣告退了。”
姜雪甄看他出去的快,像怕她再问,心底不由生疑,对身边宫女道,“吴太医新开的补药方子拿来给本宫看看。”
那宫女道,“药方吴太医没给奴婢,只说您喝完了药,每日里去太医院拿药,说是新开的药方里药材都是稀少的珍品,怕在咱们院里放不住。”
姜雪甄点了点头,心里留意起来,隔日喝完了药,见宫女端着药渣出门去倒,她叫了芸子进屋,给她一碟蝴蝶酥,说,“本宫今早喝的药有些怪味,你知道那些药渣都倒在哪儿么?”
芸子边吃着蝴蝶酥,边说知道。
“底下的宫女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单你闲着,你去替本宫捡些药渣回来,不必跟她们说这事了,本宫要这些药渣是想改天让吴太医看看,是不是药材不好了,”姜雪甄轻描淡写道。
芸子答应着,啃了半碟蝴蝶酥,便出去院子,捡了不少药渣回来。
姜雪甄是久病之身,药材也见了不少,她在其中看见了阿胶、艾叶、杜仲等药材,这些药材放在一起,有坐胎的功效,她刚入宫时,就喝过这种汤药,那股味儿实在难闻,但当时的废帝没有子嗣,后宫女人们都得喝坐胎药,她喝过几回,嫌味儿太熏人,就悄悄把药倒了,再加上她身体太差,常年缠绵病榻,喝不喝药也没人记着。
其实吴太医开的补药自有股清香,和她以前喝的治弱症的药有些相似,如今加了这几位药材,味道虽还是香的,可香的冲鼻子。
姜雪甄拿着药渣的手都在抖,她把药渣扔进唾壶里,就这么坐了会儿,她想去找天子,问他为什么要背着她换药,可她已经是皇贵妃了,她做了他的女人,成亲稀里糊涂说生,即使她有过不愿意,这些时日也是半依从着侍寝过多次。
怀孕是迟早的,她用那种法子规避,也不知能规避多久,他就像头时刻盯着她的狼,不给她一点逃跑躲闪的机会。
——
天子这次很守约,在五日后的夜里来到松鹤斋,他进房门时,姜雪甄穿着寝衣从内室迎他入内,两人都没说话,他张开了双臂,示意姜雪甄为他更衣。
姜雪甄压了压眼睫,低头服侍他脱掉外穿的衮龙袍,随着他进了拔步床,围帐落下后,两人如平常时候一般接吻,姜雪甄双手攀住他的肩,雾央央的眸子有片刻怔忡,随即察觉到天子一直凝视着她,她索性闭上眼,专心应对他,想着故技重施让他走。
木架发出木顿的重响,骤然间两人僵住,天子并没有像她想的那般离开,反倒紧扣住了她的双肩,姜雪甄睁起眼想推他,可已来不及,她眼眶都红了,抖着嗓音道,“……放开我。”
天子置若罔闻。
屋内烛火一熄灭,拔步床的吱呀声一声响过一声,至后半夜,房中摇铃要水,天子从盥室里衣冠齐整的出来,到床边撩起纱帐,只见她脸上挂着泪,晕染着绯红,侧身陷在被里,在默默哭着,怎么看怎么可怜。
天子好一会儿想忍住怒火,还是没忍住,“你有什么可哭的?你为着避宠,竟想出那样的法子,你知不知道会伤到朕?你还有没有良心?”
姜雪甄耷拉着眼,仍在哭。
天子猛一下固住那雪腻双肩,把她从褥子里捞起来,恨道,“你哭什么!不该是朕哭吗!你背着朕做出这种事,你对得起朕吗!朕哪里对你不好?你要这般躲避朕,这些时日你跟朕虚与委蛇,不觉得恶心吗!”
姜雪甄慢慢抬眼注视着他,眼泪顺着眼眶坠落,“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只是不想怀孕。”
天子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怀朕的孩子丢你脸了?你自己说给朕生孩子的,你这个骗子,你骗了朕这么多次,你好狠的心!你以为朕会一直纵容你,你便能戏耍朕!朕不会饶了你!你不想怀朕的孩子,朕偏要让你怀!”
姜雪甄没力气跟他吵架,侧过脸,下巴上的泪滴到他手上,她恹恹的说着,“难道要它出生下来就被骂是妖妃的孽种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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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妥协◎
天子死瞪着她, 手指抹掉她脸上的眼泪,一字一句的说着,“朕为了你力排众议, 空置后宫, 你为什么不能为了朕, 忽略那些骂声,这很难吗?”
姜雪甄想蜷缩进被里。
天子一掌扣着她不让她逃,嗓音里都在颤, “你从始至终没有把朕放在心上, 你呆在朕的身边,每时每刻都想着逃, 从前宁死不屈, 如今长进了,狠心起来甚至能伤朕,你怎么能如此过分?你凭什么说没有对不起朕!你哪点对得起朕了!”
姜雪甄抬眼看他, 他眼底血丝密布, 面上神色愤怒中夹杂着痛苦, 也许还有恨, 她眼中大滴大滴的泪淌出来,遏制不住心底苦涩,她叫了他一声, “李铎……”
“我不知道该怎么待你, ”她说出这句话时, 气力都像用尽了。
天子僵滞着。
姜雪甄道,“这皇贵妃是你要我当的, 你力排众议, 你是皇帝, 他们不敢指责你,所有非议都是我在承担,我是妖妃,我秽乱后宫……”
当初天子要纳她进后宫,朝官奏上来的折子里多是痛批他昏庸,罔顾纲常伦理,后来他晋封她为皇贵妃,这些折子又送上来一批,他从没当回事,他总以为,他让她做了皇贵妃,后宫里没有一个女人,以后她再坐上后位,她再闹别扭,也会慢慢接纳他,可现在她说出这种话,无异于当头棒喝。
“朕也被斥过昏君,朕也被骂过荒唐,朕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你若真这么在乎,朕去斩了几人让你出气。”
姜雪甄睁大眼,瞳孔微缩,片刻说道,“你斩杀他们,就能堵住悠悠大众的嘴么?我本可以不用遭受这些流言蜚语……”
天子见她显出怕像,似乎他随口说的杀人都会把她吓到,说她胆小,可她能不怕死的多次违抗他这个皇帝,她倚仗的不过是他对她无法割舍的爱欲,才能有恃无恐的嫌弃他、重伤他。
他能怎么办?他看见她落一滴泪,他都狠不下心责罚她,他自己都恨自己窝囊,竟被一个女人牵动着心绪。
天子倏然拥她到怀里,铁青着一张脸,“不要说这些,你是朕的皇贵妃,以后也是朕的皇后,百年之后,你会和朕同载史册,有朕在,谁都不敢辱骂你。”
姜雪甄怔怔的被他抱着,他懂她的意思,但他就是要绑着她,到死都要绑着她,她挣不过跑不开,有一天累了,就不得不认命了。
天子一只手掌罩在那柔腻的薄背上,心中微动,另一只手给她擦眼泪,“乖乖儿的跟着朕?”
他不止一次说过这话,每一次姜雪甄都让他失望,失望过后他又会再给机会,好像随便怎么被她践踏,他仍锲而不舍的期盼着她能够陪在自己身边。
姜雪甄眼垂了垂,泪水打湿了他肩头那块布料,天子搂抱着她倒进被里,唇在那藏着香韵的朱唇边轻吻,“别哭,朕见不得你落泪。”
姜雪甄微张唇,几乎是自暴自弃,纵容着他噙住她的唇舌,他抬手覆在她的眼睛上,亲吻时就带了急切感,他吻的很重,随后被褥一卷。
穿好的衣裳又落了一地,拔步床重新发出吱呀响,门外本来要进去的宫女很自觉轻带上门。
上夜后,屋里有响铃声,宫女进去后得了天子的嘱咐,送了一碗补药进屋里,天子单手把姜雪甄抱在腿上,她疲倦的趴在他怀里,半睡未睡的,天子将碗放到她嘴边慢慢的喂,她檀口微张,一点点把补药喝下,闹过一阵,天子见她现下温顺,心情很好,单手托着她的腰肢,笑道,“你已经没以前抗拒朕了,敦伦时,朕能感觉到你很缠着朕,朕想退开你都不让。”
这样无耻的话让姜雪甄低着头缩着肩埋在他颈侧。
天子并不觉得这话无耻,这是他们夫妻间的密房要事,他很热衷于跟她说这些,他说的多了,她听的也多了,潜移默化下,也不会再抵触了。
天子颇心满意足,搂着她躺回床,在她昏昏欲睡时,问道,“朕给你《玉房秘术》,你是不是用里面学到的东西坑朕?”
姜雪甄心头一跳,随之不理会他,兀自睡了过去。
隔日天不亮,天子起床后,出门时把那本《玉房秘术》给拿走了。
姜雪甄也没机会再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别的避孕法子。
——
早朝后,天子进了书屋理政,不多时,之前在姜家附近监视的禁卫来报。
“陛下,姜家就在这两日欲举家搬离顺天府,回姜明老家。”
天子记得姜明的老家在永州,姜明一心想留在京都,成人上人,梦破灭了,在这京里显然也再无法立足,至少回了老家,装成衣锦还乡,还能骗骗他的老乡。
天子吩咐道,“你们跟着他们去永州,这一路上好生散一散姜家的丑事,可别太叫他舒坦,若到时发现他找回了姜柔菀,直接将姜家老小全数逮捕回京。”
侍卫抱拳出去。
天子理政到晌午,才知会魏宏达,“朕今儿要带皇贵妃到慈幼局去施善,孩童膳食、启蒙书册、妇人衣物等等,你下去安排,钱从朕的私库出,名儿记在皇贵妃身上。”
魏宏达心下有些感慨,慈幼局乃是朝廷筹办的民间救助衙门,救的都是些被遗弃孩童和无力生存的病弱妇人,大魏每个辖地都有这样的衙门,所需银钱一般也都由户部下发,没多少,仅够这些人添饱肚子,穿暖衣裳,旁的就再没有了。
眼下天子有这份筹谋,想为姜雪甄博一个贤德的善名,可见是真心实意爱重了,往后宫里恐怕也不会再进人了。
魏宏达自去准备。
天子手中事情忙完了,算算时辰,该用午膳了,他散漫着步子去了松鹤斋,松鹤斋内正摆上膳食,他过来,又添了双筷子,姜雪甄才从内室出来,走路仍有些飘,是昨晚累着了,她在天子对面坐下,天子上手给她舀汤,“听宫女说你睡了一早上,早膳没吃,先喝汤垫垫肚子。”
他突然体贴的让姜雪甄难适应,姜雪甄喝了小半碗汤,没跟他说话,食不言寝不语,这规矩已经刻在她的骨子里,从以前在老宅里,她就极端雅娴静,不是刻意装出来的,好像这些规矩已经和她这个人长在了一起,这些规矩也是天子自小就学的,可那时还是星阑的天子忘了规矩,很爱缠着她说话,哪怕听她嗯一声,好像世间都明媚了。
汤碗一放下,天子就端起来喝掉了,自然的好像他已经做过无数次。
姜雪甄饭量小,吃的也很慢,天子一直看着她,她不喜欢吃肉,他就给她夹,夹的不多,刚刚能让她吃的下去。
天子看着她吃都嘴角带笑,气氛正正好。
屋外宫女道,“陛下,马大人求见您。”
后宫不得干政,姜雪甄便放下碗筷要走。
天子按住她的手说,“你吃,没事。”
姜雪甄从他手底下抽走手,拿了筷子继续用膳。
天子面上一阴,但也没置气,准了马山进门。
这马山生的魁梧有力,进来后跪地道,“陛下,微臣这几日带人围找了整个北平府,仍不见永安郡主的踪迹,微臣前去张提督府上询问过,永安郡主是乔装出府,张提督走后不到半日,她就追去了,微臣私以为,永安郡主有可能是随军的。”
天子一拍桌子,“朕派人追去大军问过,张泉身边没有永安,难道说他骗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