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胡豆刚下戏,最近他的身份是一国之君了,平时的服装制式反复不说,脑袋顶上经常顶着些颇有重量的头饰,头套又紧紧箍在头皮上,一天下来,颈椎病都快给压出来了。
胡豆晃着脖子下车,快步往酒店房间里走。
他现在所在的影视城比大戈壁热闹多了,门口全是代拍和粉丝,乱糟糟的。
如今还没人认识胡豆,那天他和苏嘉年一起下戏,前后脚下了剧组的小巴车,转头就被冲上热搜挨了顿骂。
苏嘉年的粉丝们既担心胡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糊咖蹭她们哥哥的热度;又看胡豆长得不错,怕他意在撬人家的墙角。
后来还是嘉年和竟池同时发微博帮忙澄清的。竟池那么忙的人,给他打了半小时的电话道歉,说给他带来了不必要的困扰。
几次下来,胡豆也就学精了,出来进去都形单影只的,没曝光也无所谓,至少不会招人口舌,给人带来负担。
胡豆系着条灰色的围巾,大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刷卡上电梯,一气呵成地来到了房间门口,突然闻到一阵熟悉的苦橙香。
是郁老师的香水味!这是他揣测着褚阑珊的心理,特别定制的香型,别人都没有的!
胡豆眼睛一亮,四下寻找,发现对面房间的门没关,门里传出细弱的京剧腔。
他转身推开门,郁澜捧着束红玫瑰站在房间里,恭候他多时。
“郁老师——”胡豆眼眶泛湿,奔过去拥抱他,“你怎么会来!”
郁澜稳稳接住他,鼻子埋在他的肩窝,将他抱起来,“我的小豆儿这么想我,我当然要来了!”
胡豆感受着拥抱着自己的臂膀,以及自己正拥抱着的结实的身体,“郁老师,你真的变得……好不一样!”
他跳下来,手指环在郁老师的腰上,隔着一层羊绒衫,郁老师的腹部依然硬邦邦。
郁澜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行了,别勾我了,我还得去跟应舒打个招呼,他还不知道我来了呢!”
胡豆更开心了,“这么说,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我最想谁啊?”郁澜看着他问,“我犯得着第一个去找他么?”
胡豆凑上去,亲亲郁澜的嘴唇,讨好地说:“最想我最想我,郁老师最想小豆儿了!”
应酬了一圈已经是晚上近十点,郁澜回房洗了个澡,抱着枕头“咚咚,咚——”地敲了三下门。
胡豆像等在门口一样,下一秒就拉开门,扑进郁澜怀里。
两人一起栽倒在床上,耳鬓厮磨,接了又长又缠绵的一个吻。
郁澜喘着粗气,抚了抚胡豆的额头,“刚应舒说你明天是重头戏,不让我弄你。”
胡豆喘了一会儿,渐渐找回理智,点头道:“对,明天的戏很重要。”他眼睛转了转,看向郁澜,“郁老师,我有点不想拍明天的戏。”
“太难过了。”胡豆形容哀伤。
郁澜吻了吻他的鬓角,平躺着把他放在自己身上,紧紧抱着,“我知道,我在呢。明天我也回去片场,陪着你。”
有了这句话,胡豆心里的紧张总算平息了一些。
郁澜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像儿时的一场长长的午觉一般,胡豆舒爽又轻松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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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临终。
开始偷偷呕出药后,鸾春的身体每况愈下,但记忆却在渐渐恢复。
皇城大雪。
鸾春躺在寝殿里,气若游丝,苟延残喘之际,依稀看到了自己和褚阑珊的过往。
那时他们真实地年轻着。
他是皇储,褚阑珊是当朝大丞相之子,二人自幼相识,从小一起在皇城中长大。
“阿兄”是他对褚阑珊的称呼,褚阑珊只大他十五个月。
十五岁时,他们之间的“兄弟”、“君臣”之情逐渐变质,褚阑珊的大手覆盖鸾春握着风筝线的手,自那之后,鸾春的每一声“阿兄”都带着旁人无法参透的暧昧与浓情。
他在书苑里叫他阿兄,在武场里叫他阿兄,当着皇阿玛和丞相大伯叫他阿兄,在三更半夜的床榻上……也叫他阿兄。
阿兄,阿兄,阿兄……
代表信任,意指依赖,覆水一般的情谊;是颤抖,喘息,抓咬,与登峰造极的快意。
阿兄是他的全世界,鸾春原以为他们之间毫无芥蒂,也永远没有分离的可能。
直到一场大火,外族进犯,天下易主,鸾春的世界顷刻间翻云覆雨,天地大变。
父皇被俘,整个皇城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最后的希望落在了获得了兵符的小皇储手中。
夜色苍茫,大获全胜的敌人吹起了家乡的胡笛,声音幽婉,细蛇一般钻进耳道,毒液渗入骨髓。
褚阑珊拉着鸾春在层层叠叠的宫墙间奔逃,大步跨过石阶,溅起尚热的血液,终于逃到一处单独僻开的出口,褚阑珊将鸾春往外推,鸾春后知后觉地着急,“阿兄,我走了,你呢?”
褚阑珊笑笑,“我替你守着你的城,你的国,和你的民,我等你回来。”
“快走,”褚阑珊使力推他,“别回头,一直向西跑,集结军马,耐住性子,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阿兄……”鸾春慌乱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