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隳一拳砸在桌子上:“还有多少人黑暗里向死而生,多少人理应身披荣光走在暖阳之下?他们血里流着罪,骨里溶着毒,黏膜上粘着金钱……他们为了正义出生入死抛弃了自己的一切,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聊聊家庭?”
一饼倏然暴起,几乎要拖着椅子桌子硬生生站起来,却又被活生生禁锢在原地:“白鹰!任何人都可以指责我,你又站在了什么立场!蓝鸠,银雀为什么死的你不知道么?你一个连队友替自己去死的做法都能同意的懦夫!一个连队友都能亲手杀掉,为了活下去喝队友的血,吃队友肉的混蛋!”
田非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对对对,你是战神,你当真是凶名在外,这三年来你可曾有一晚梦见过将一切托付给你的队友?可曾梦见过他们的指责?”
现场所有人包括邵康在内,没有人知道他面具下是什么表情。
白隳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只听一饼依旧似疯似魔。
田非:“三年前屠空之战的'空'是谁你不清楚吗?你凭什么还能站在这里?你扪心自问,战神之名你配吗?你不心虚吗?铁三角?哼……铁三角,被你们塑造的坚硬无比,当真是天大的笑话!江支队长是吧?你之前义正言辞,可曾真正了解过眼前一套背后一套的白鹰!”
田非最后一句几乎吼破了喉咙:“总有一天他也会出卖你!出卖你!”
“闭嘴……”
白隳低垂着眸,就连旁边的余春野都清晰感受到了他的颤抖。
刑侦支队支队长江池,代号巨齿鲨,特警支队战神白鹰,两者驰名。
前者是由于他的战绩太过耀眼手下案件结案率100%,绑架等重大人质案件解救人质几率100%。任务之中,无一失手,无所不能。
后者则是因为他在外的凶名,相比钦佩,更多的是恐惧和鄙夷——一个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人,很难被人喜欢的起来。
江池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嗤笑了一声:“你还是想想你自己,怎么贿赂法官才能让他怜悯地扔给你个无期。至于其他的,一条狗,就别管主人家的事了。再怎么基因突变,也抓不了耗子。”
话毕,江池站起身,这次轮到他不由分说,拽着白鹰的衣领硬生生地拖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外的邵康害怕出事,立刻迎了上来:“白鹰!没事吧?”
一直游离在外的白隳仿佛如梦初醒:“啊?你说啥?”
一旁的蓝鸟脸色直接冷了下来:“他应该庆幸,这里是刑侦支队,而不是千纸鹤!”
邵康一皱眉:“千纸鹤怎么了?严刑逼供?白鹰,这你教的?”
“跟大哥没关系!火山雁教的!”
蓝鸟自觉失言,很不做人地往不在的火山雁身上推。
邵康:“……”
邵康其实知道,屠空之战的结局,不是白隳说走出来就能走出来的,当年的真相更是只有他和两个死人知道了。
而白隳自己,仿佛认定了自己的神经没有问题,不愿意去见心理医生。软磨硬泡之下倒是去了一次,硬是把心理医生审问得家里几口,小时候尿过几次裤子都清清楚楚了。
想到这里,邵康叹了口气:“行了,没事就好。这边既然逼着也不愿意说,不用浪费时间了,跟我去看看那边审的怎么样了。”
江支队长应和一声,抬腿,刚想跟着邵康离开,被后面的白隳一把搂住了胳膊:“等等……”
江池扬眉,两个人接触的地方有些发烫,江池不着痕迹得摩挲了下手指:“嗯?”
白隳:“谢谢……”
江池一句"我欠你一个人情”还没说出口,便被白隳打断:“其实也不必,毕竟战神之名他们起的,我是真的不配。你和我走的太近,也许真的有一天,你会因为我的原因牺牲,那样,我……”
江池:“想什么呢?我怕死吗?”
江池平淡地目光一扫而过:“还有就是,你说一饼的话是真的?不好意思,我不信。”
不信那样一个人会为了一个陌生同僚甘愿吞服下碎荇。
不信那样一个人会害怕队友死亡,而冒着被检查的风险,击毙火烈蝎。
不信那样一个人会说出“所有卧底都必须活着回家"这句话。
白隳似乎愣了愣,接着说:“可那就是真相,铁三角中两个都因为我死了,蓝鸠,银雀……我喝了他们的血,偷了他们的命。现在,他们就葬在烈士墓园。”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代替他们躺在那里。
这句话被白隳深深地藏在了心底。
鬼使神差地,江池看着白隳有些落寞的眼睛,轻道:“你很帅,别总戴面具。”
你很好,别总戴白鹰的枷锁。
白隳很快明白了话中的含义,愣愣的看着江池缓缓离开的背影,面具之下勾起了个惨淡的笑。
……
邵康:“他也什么都不说?”
火山雁:“嗯。前后神神叨叨地重复自己对不起一条,其余的什么也交代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