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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她跟谢洵之间没有那个本应出现的女主人公,和他腹中作底气的孩子罢了。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喜欢他吗?
    应当也?是有点倾慕的;
    毕竟宛如谪仙的清俊郎君一直守在身边,明?白她想要的东西,也?在乎她身边的人,任劳任怨地替她解决所有棘手的麻烦。
    温和包容,真?心实意。
    元妤仪很难控制住心底的悸动。
    可是现在就让她坦白成?婚目的,和当初在所有人眼中甚至称得上.下流无耻的手段,她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来,嘴里像是含了黄连,其中苦涩只有自己才清楚。
    沉默稍顷,元妤仪下床浅浅啜了口桌子上的茶,润了润早已干涩的喉咙。
    转眸看?向谢洵,他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模样,与她之间的距离比之前都近了很多。
    或许是因为平常见到的都是谢洵运筹帷幄的镇定神态,如今罕见地看?到他脸上露出这样复杂的神情,元妤仪鬼使神差地感受到一点孩子气。
    这种反差让她愕然、失措。
    谢洵往前走了两步,凝望着少女的目光没有丝毫改变,舔了舔有些干裂的苍白唇瓣。
    以?为他还要说什么可怜巴巴的话,元妤仪赶在他之前开口,面色凝重。
    “给我点时间,我考虑一下。”
    “什么?”谢洵反问,说罢他另外倒了一盏茶,十?分自然地喝掉,微哑的嗓音恢复正常。
    元妤仪眉心一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话恐怕吐露得太快了,手指下意识绞着裙角。
    可事已至此,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还有咽回?来的余地。
    她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和离。”
    谢洵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眼角眉梢染上愕然的神色,他嘴唇翕动着,憋了许久却只答了一声:“好。”
    元妤仪脊背上却好像扛了一块沉重的石头,虽说如今明?摆着说了和离一事有余地,可她毕竟还是有事情瞒着谢洵,心虚是在所难免的。
    但在靖阳公主的行事准则中,也?从来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这一条,无论她和谢衡璋最后发?展成?个什么结局,她都不?会再惋惜了。
    起码现在努力过,不?是吗?
    谢洵性子内敛惯了,如今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也?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眸光潋滟温和。
    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先是原地怔愣片刻,又不?好意思?去看?对面的少女,只好转身开窗。
    任由灿烂的日光照在他脸上,微风拂过身上的衣袍,才能?给他两分真?实感。
    谢洵这样的表现落在元妤仪眼里,也?能?看?出些苗头,她只是考虑一下,连明?确答案都没给他……
    元妤仪轻咳两声,成?功将青年的视线吸引过来,“我只是说想一想,或许回?上京后还是这样的旧主意。”
    青年脸上并无半分失望颓丧的情态,反而很知足,“无事,自古以?来成?亲和离都是大事,尤其对女子更是如此,殿下心中惴惴,多考虑些日子也?是应当的。”
    只要她言语之间略有松动,谢洵都很高兴,哪里还会讨价还价。
    他的体谅却没有换来元妤仪的欣喜,少女清澈明?亮的凤眼反而浮起一层质疑和警示。
    “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是我决定不?和离,你却又突然觉得我不?好,不?值当过一辈子,反复无常,我也?是不?应的,等那时候你再后悔埋怨,我不?会依你的。”
    元妤仪想,自己这样跋扈霸道,怎么着也?该吓住驸马,警示他也?利用这最后的时间好好想想。
    可谢洵巴不?得她永远不?离开他,她打?定主意后越坚定,他就越庆幸越欣喜,甘之如饴。
    “臣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后悔。”
    他翘起的笑弧也?是清浅的,可就是这样平和的笑,却让元妤仪莫名多了分底气。
    她甚至产生?一种错觉,或许就算谢洵真?知道了自己之前目的不?纯,利用他和谢家背后的声望,也?不?会生?气。
    ……
    下楼时,郑侍郎等人已经吃完回?去整理次日走时要带的行装,只余下季浓和卫疏还坐在东边的条凳上等着。
    一见他们下来,季浓挥了挥手。
    二人并肩下楼,青年穿了一袭月白云纹便?袍,身边的公主则换了一身天水碧的杭绸罗裙,随手挽了个垂髫髻,发?尾系了根素色纱带。
    登对璧人,满室生?辉。
    卫疏比季浓的心思?更细腻些,敏锐地洞察到谢洵脸上若隐若现的淡淡笑意,这几日行路过程中的疲惫与不?悦一扫而空。
    右手撑在下巴上,他兴味十?足地看?着坐到面前的两个人,自认为他也?算有几分经验,不?难看?出公主和谢兄之间有点冰释前嫌的意味。
    “公主身子金贵,多睡会养养神也?就罢了,谢兄一个大男人怎么也?赖起床了?你平日作息不?是一向……”
    勤快到恐怖,跟个不?会疲累的鬼一样。
    卫疏的话止住,顺手打?了个响指,想当初谢洵可是祖父嘴里值得学习的标杆,哪怕入朝做一个从五品侍读亦是如此。
    谢洵淡淡地睇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疑问,只是极其自然而又娴熟地为元妤仪盛了一碗热粥。
    季浓从他俩脸上觑巡一圈,除了觉得公主的脸比往日红了许多,没发?觉有什么异常,转念想到下了一整夜的雨,担忧的心理又占据上风。
    她关切地问,“阿妤,你发?热了吗,脸怎么那么红?”
    第55章 赠簪
    元妤仪第一次觉得这样心虚, 摸了摸自己的脸,故作不知地?反问,“有吗?”
    季浓点头试了试她的额头, 发现不烫才放心,又道:“可不是么,不信你问问驸马。”
    她的话刚说完,元妤仪的脸颊更红了, 烧得她晕晕乎乎,不敢抬头, 又怎么可能会真如季浓所说, 去询问谢洵呢。
    少女舀了一汤匙粥,匆匆塞到嘴里, 催促道:“我没有不舒服, 先吃饭吧。”
    她不问, 谢洵也就不急着回答, 也学?着公主端起粥缓缓喝着。
    店小二端来在后厨温着的饭菜,正要退下时?, 被卫疏唤住。
    他递了两吊钱过去, 笑意倜傥风流, “昨夜辛苦你跑腿, 送来的安神香真不错。”
    店小二没想到还会有额外的赏金, 眼下笑出一道褶子,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才接过钱,“公子客气了, 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或许是得了赏钱高兴, 转身要走时?小厮又顺嘴提了句,“诸位客官准备何时?启程?”
    季浓心里想的是宜早不宜迟, 看了眼外面艳阳高照,便答道:“左右风雨已?停,今日便走吧,殿……表妹觉得呢?”
    方才差点暴露几人的真实身份,她掌心捏了一把?冷汗。
    元妤仪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也点了点头。
    小厮听完缓声劝道:“这位小姐所言不妥,现在外面看着虽是艳阳高照的好日头,实则从这里到宣城要走一大截土路,泥泞难行,恐伤人马,不妨在此处歇歇,等明日路况好些,再启程不迟。”
    几人透过敞开的客栈门,果?然看见了一道道水洼,房檐上的积雨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
    于是离开的时?间?自然往后推迟了一日。
    等小二走后,季浓才饶有兴趣地?拍了拍卫疏的肩膀,“卫大公子刚才怎么突然发善心给赏银了?”
    卫疏敲了敲手里的扇柄,意味深长道:“这叫行善积德,上苍看我这般纯善,日后也会悄悄助我达成心愿的。”
    季浓脸一热,半晌才低斥一句“迂腐。”
    又对元妤仪留下一句,“阿妤,我出门看看有没有明日路上要添补的东西。”
    说罢瞪了卫疏一眼,风风火火地?转身离去。
    卫疏也跟她起身,匆忙扶好不小心踢倒的条凳,“季浓粗心,她哪知道缺什么,还得我跟她一起去。”
    话音刚落,人也如一阵风似的赶了出去。
    元妤仪看着这两人如出一辙的神态背影,将喝完的粥碗放到一边,轻声感慨道:“真好。”
    她的声音很低,神情?专注。
    谢洵却?没忽略她的每一句话,嗓音清泠地?问她,“卫择衍很好吗?”
    他的话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整个人都宛如房檐上滴落的雨珠,透明亦带着凉意,在这样的仲夏里很合宜。
    元妤仪的目光依旧凝望着客栈门口时?不时?走过的百姓,雨过天晴,这虽然是个小城镇,也会比往日热闹很多的。
    她想到卫疏对季浓的举动,心底闪过一丝真切的欣慰,“卫公子长相家世人品都可堪信任,放得下面子,又对阿浓处处包容,我自然觉得他人不错。”
    谢洵听见她雀跃的语调,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奇怪的念头,既然公主觉得卫疏好,那他是不是可以处处学?卫疏行事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没一会儿,又被他亲自否定,就算他学?卫择衍那样混不吝的态度,公主也不是季浓,这一套又不会通用?。
    平白落得个学?虎反成猫就更贻笑大方了。
    日后他只会随着心走,随着她走。
    谢洵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绕到一直望着外面的少女面前,嗓音温和,“我们也出门逛逛吧,兴许也能买些路上用?的东西。”
    元妤仪微怔,她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青年,忽然发觉其实除了脸,他的颀长身姿也相当赏心悦目,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少女像是一株刚冒芽的海棠花,缩在挺拔的竹柏身旁,哪怕只是一片竹叶掉下来,都很容易激起花瓣轻轻的战栗。
    元妤仪的手指蜷在柔软的掌心里,低声道:“就算你对我这样好,我也不会徇私情?的,和离是我早就决定的事情?,不会这样轻易改变。”
    谢洵失笑。
    她是把?他当成什么洪水猛兽了不成?
    再说了,元妤仪说需要时?间?好好考虑时?,他便已?经做好了要等很久,然而等来的却?可能是噩耗的准备。
    说得更伤心务实些,那就是在元妤仪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之前,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日,都是谢洵偷来的时?光。
    恍若将死之人最?后的生机,也恍若眼盲之人失明前见到的最?后几日光明;
    所以他不想颓唐消沉,而更倾向?于好好利用?这些时?光,让公主看见他的心意。
    “我知道啊。”他清冽悦耳的嗓音像支摘窗外的清风,丝毫没有任何施压的意味。
    谢洵专心看人时?,漆黑如墨的瞳孔格外明亮沉静,总会让人产生一种?将要被吸进漩涡的错觉。
    他又接着道:“我从不后悔,殿下。”
    这次的语调郑重?许多,青年宛如一柄淬洗过的长剑,鬼使?神差地?让人安心。
    他的坦荡直白都是以前从未展现过的一面,宛如平静湖面骤然爆发,激起高昂的水柱和一连串波荡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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