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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喜子说,那边冰块不够了,今儿去领却被内务府拒绝了。”
    “怎么今儿个又去领冰了?”桌上的黄历赫然写着刚进入八月没几天,内务府刚将一整个月的份例送来,按理正是充分的时候。
    小欢子神色复杂:“听小欢子说,正殿里每个角落都摆满了冰鉴,就连佟佳主子的贴身宫女屋里,都用上了冰。”
    还能这样!
    云珠同样一言难尽地看着正殿,妃级的份例再多,也顶不住如此多的人用啊。
    这等用法,可不没几天便将一个月的量用完了。
    佟佳氏进宫以来,内务府有心奉承,对她的要求有求必应,早上听着宫女回禀冰块不够的事情,只随意吩咐去取,全没想到会被内务府以份例已经送过为理由拒绝。
    佟佳氏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内务府为了讨好钮祜禄氏罢了,一时恼怒不已。
    传话的小喜子,便成了佟佳氏发泄怒火的炮灰。
    “原来如此。”听完小欢子的话,云珠陷入沉思。
    要起风了,云珠如是想到。
    夜间的冰块在冰鉴里化成水,云珠感受着残留的凉意,趁着太阳尚未出来,一早便去了正殿请安。
    竹帘掀开,走进去正殿里全不似前些日子凉爽,闷热地不行,云珠四处打量,只见原来摆满的冰鉴全部不见了踪影,宫女太监汗流浃背地来回服侍。
    就连佟佳氏,也是一头一脸的汗,看着好不狼狈。
    接下来的几天,佟佳氏依然如故,每日里热得不行的去永寿宫请安,只脸色越来越白,钮祜禄氏还以为佟佳氏终于服软,心情一天比一天好。
    云珠心中狐疑,按佟佳氏的性子,万不会如此轻易妥协,就不知她在筹划着什么。
    难道是苦肉计?云珠决定静观其变。
    不得不说,对于佟佳氏的性格,云珠还是足够了解,就这么热了两三天后,这一天刚从永寿宫请过安,佟佳氏刚刚迈进景仁宫的宫门,整个人便软软地滑了下来。
    “主子。”佟佳氏的贴身宫女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其他宫人一拥而上,将佟佳氏围了个密不透风,只能听见高高低低地哭声。
    云珠头疼不已,佟佳氏在她眼前倒下,她怎么也不能扭头便走。
    “闭嘴。”厉声喝住惊呼哭泣的那些人,云珠指挥着人将佟佳氏扶上床,又忙让人找钮祜禄氏取牌子请太医,又将佟佳氏领口的扣子解开透气,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怎么回事。”太医还没到,康熙却到了。
    云珠诧异地回头,只见康熙穿着常服,龙腾虎步地迈了进来,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头上滴下。
    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些,只随手接过帕子擦了两下,便急着问道:“宫人说表妹晕过去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晕了?”
    佟佳氏还在昏迷,康熙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云珠,对于母族的表妹,他是放在心上的。
    康熙怎么来了,云珠错愕不已,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这都是佟佳氏的设计。
    宫人说佟佳氏晕过去了,哪个宫人敢在没有主子吩咐的情况下,跑去乾清宫的?
    如此,佟佳氏必然没事。
    想明白了这点,顶着康熙噬人的目光,云珠镇静地回道:“臣妾随着佟佳主子从永寿宫请安回来,刚刚进门,佟佳主子突然倒了下来,到底情况为何还得等太医诊治。”
    云珠镇定的语气安抚了康熙,他点了点头,径直在圈椅上坐下,沉着脸等待。
    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
    太医到的时候,便是这等情况。
    须发皆白的老太医,颤颤巍巍地伸手把脉,如是再三,这才放下手,斟酌着回话:“禀万岁,贵主子是受了暑邪才会如此。”
    简单来说,就是中暑了。
    云珠接着听太医说道:“贵主子症状不重,臣开几分汤药,防止暑气入侵,日后注意别太热了便可。”
    康熙接过太医的方子,斟酌的调整了两味药,重又递给太医,示意他去抓药。
    云珠眼珠子都瞪大了,术业有专攻,这太医开的药也是能随便改的吗?
    太医这也能忍?
    事实证明,和脖子上的脑袋比起来,这些改药方都不是事,太医恭敬地接过了药方,一脸平静地取药熬药。
    呃,这么乱来,真的没问题吗。
    正当云珠胡思乱想的时候,康熙从担忧中回过神来,终于感受到和往日相比不同寻常的热。
    “你们都是死的吗?主子都热病了,也不知将冰鉴找出来。”环顾四周,完全不见冰鉴的身影,康熙彻底怒了。
    “万岁饶命。”帝王的雷霆之怒,让人心颤,瞬间景仁宫里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云珠心内腹诽着,也随大流跪了下来。
    “还不去拿。”见宫人只跪着,康熙的怒意简直要控制不住,正要发作。
    “表哥,不怪他们。”佟佳氏虚弱的声音响起。
    第31章 计谋
    “表妹,你醒了?”康熙急急走去,满目关切地看向佟佳氏。
    佟佳氏躺在床上,乌黑的发散在脸颊旁,衬得脸色更加惨白,看着格外虚弱。
    康熙看了心里格外不是滋味,这个有着他母族血脉的表妹,在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特殊。
    “朕知你心善。”佟佳氏的模样让康熙语气都柔和了几分:“但你这宫中的人过于散漫,如此酷热竟不用冰,这等下人留着何用?”
    “梁九功,将这些服侍主子不力的,拉下去一人打十大板。”
    康熙的话让云珠心中一颤。
    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宫廷之中打板子是要将裤子褪下,太监勉强还好,宫女被当众这么打十大板,什么脸面也没了,非犯了大错不会如此惩罚。
    看样子,康熙是动了真怒,准备杀鸡儆猴给佟佳氏撑腰。
    宫人不敢言语,吓得瑟瑟发抖,求助的目光看向佟佳氏。
    佟佳氏欲言又止,还是闭上眼。
    康熙轻柔地将佟佳氏粘在脸上的头发拂开,挥手示意梁九功将宫人拉下去。
    粗使嬷嬷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景仁宫里的宫女和太监齐齐捉住,便要向外拉走。
    条凳已经在景仁宫院里摆好,春柳,景仁宫的二等丫头,见着朱红的条凳,眼中闪过决绝之色,大力挣脱了抓住她的嬷嬷,连滚带爬冲到佟佳氏床前:“主子,您救救我。”
    康熙厌恶地看着这个宫女,在他亲政前,受够了被人轻视的苦,更见不得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奸弄滑。
    佟佳氏好似不忍地睁开眼,气息浅淡地说道:“表哥,这确实不是他们的错,您就饶过他们吧。”
    “不是他们的错?”康熙怒极反笑:“好好的主子,能在宫里中暑,不是伺候人不尽心还能是谁?”
    佟佳氏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粗使嬷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也停下了押解的动作。
    康熙被佟佳氏弄得心烦意乱,燥意一阵阵的涌上心间,来回走了几步,他难掩焦躁,汗水浸湿了衣裳,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让他心气更为不顺。
    “冰鉴呢?”康熙怒道:“这么长时间了冰鉴还没摆上,素日里你们当差可见一斑。”
    春柳咬着唇,砰砰砰地连连磕了几个头,哭着说道:“万岁爷,实不是奴婢不上心,是景仁宫中的冰块已经断了几日。”
    康熙歘地看向春柳,目光如刀割:“你所言属实?”
    春柳毫不犹豫地说道:“奴婢字字属实,绝无半点谎言,前几日冰块便要见底,小喜子去内务府领冰,但内务府没有同意。”
    “小喜子,你快告诉万岁爷,是不是这个情况。”春柳指着瘦小的太监,尖锐吼道。
    小喜子乍被点到,吓得更加厉害,顺着春柳的话便跪了下来,虽未发一言,但谁都能看出,春柳所言属实。
    康熙的怒意稍歇,叹了口气,握住佟佳氏的手,柔声说道:“表妹受了这么大委屈,怎么不和朕说,内务府那帮人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佟佳氏眼角滑下,她挣扎着坐起身子,哽咽地说道:“这又哪里是内务府能做的了主的呢。”
    康熙何等敏锐,一听这话,便知其中必有内情,再一联系后宫诸事,几乎瞬间便将佟佳氏的未尽之意明白过来。
    一时踌躇不已。
    份例削减,是有钮祜禄氏牵头,太皇太后同意的事情,刚推行没多长时间,倘若他强硬插手,那钮祜禄的威严荡然无存,再怎么说钮祜禄氏也是板上钉钉的继后,夫妻一体,妻子的体面他还是要维持。
    可若是不插手,康熙犹豫的看着佟佳氏憔悴的面容,他还记得偶尔在宫外见到佟佳氏的时候,她那被诸般娇宠的样子,才进宫一两个月,怎么就到如此地步呢。
    一直悄悄打量着康熙的佟佳氏,自是没有错过他的犹豫。
    且需再加把火,佟佳氏瞬间便做了这个决定。
    豆大的泪珠漱漱而下,佟佳氏用帕子掩着脸,哽咽不已:“钮祜禄姐姐也是为了您,为了江山社稷才如此行事,都怨我这身子不争气,将这事闹到您面前。”
    听着佟佳氏的话,康熙眼中更是柔软了几分。
    见此,佟佳氏抽噎地更加厉害:“表哥,您的心我尽知,我万不能让您为难,这天也要凉快下来,冰块也用不了几天。”
    “唉。”看着佟佳氏哭得通红的脸,想到她都已经中了暑热晕过去,却还念着不让自己为难,康熙还是做了决定:“以后你这边的冰,直接找梁九功,从朕的私库出。”
    帕子下的嘴角微微扬起,很快又放下。
    虽然没有废了钮祜禄氏的新策,但这等结果,已经足够让钮祜禄氏堵心了。
    “表哥。”佟佳氏感动地泪眼汪汪,红肿的双眼让康熙怜惜不已,忙抱住佟佳氏安抚。
    高,实在是高,云珠目瞪口呆。
    从知道内务府没有给冰开始,云珠便知道佟佳氏必不会善罢甘休,这几日越安静,她越觉得佟佳氏在酝酿着大事,但任云珠怎么想,也想不到,平日里张扬跋扈的佟佳氏,竟然能以自身为饵,弄出这一遭苦肉计,对自己也真真是够狠的。
    果然,后宫中就没有省油的的灯。
    云珠开始觉得,她想象中的安宁平静的养老生活,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这处处是坑的后宫里,简直步步惊心。
    这不,云珠刚走神没多长时间,便听见佟佳氏提到了她。
    “乌雅氏性子柔顺,今日臣妾身子不适不能服侍,要不今日便让乌雅氏服侍您?”
    这是何等大坑!
    尽管和佟佳氏相处时间不长,但仅凭云珠对她初步的了解,也知道佟佳氏对康熙有着很强的独占欲,平等地敌视后宫中受到康熙宠爱的妃子,证据便是如若康熙前一日招了哪位嫔妃侍寝,第二日请安的时候,佟佳氏对那人的脸色,比钮祜禄氏还要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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