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迎面而来,杨持右手环抱着浅绿色的保温盒,左手尝试了几次想要从傅掩雪的腰上拿开,最后又被牢牢按住。
傅掩雪的声音在风中含糊地传来:“山路这么危险,杨先生,请您不要做出多余的危险动作。”
“……”杨持望着曲折的盘山路,最终选择了放弃,“你小心点,这条路虽然比以前平坦,但是转角也多……”
“嗯。”傅掩雪的笑声藏在温暖的围巾里,“我还是第一次载人呢。”
杨持眯起眼睛,望着傅掩雪被吹拂而起的发丝,他的心脏也像是被掻动了。
“……以前喜欢……的时候,也没有吗?”杨持鬼使神差地问,“你们少年时期,也没有吗?”
傅掩雪沉默。
杨持的心也跟着降温。
几秒后,傅掩雪才回答:“其实我没那么喜欢他。”
“……”
“杨持,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从前我对他好,忽然转变了态度,把那份喜欢‘转移’到了你身上……但其实不是的。”傅掩雪望着连绵的山川,他们耳边的风声是来自大自然的告慰,“我读书的时候,因为一场误会,认为‘我应该喜欢他’,所以我就像是一个在执行错误命令的机器,直到我遇到了你,直到那个错误命令将我们分开,机器变得七零八落,真正的内核跌落,我才看清楚它真实的模样。”
傅掩雪说给杨持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杨持,你相信‘命中注定’吗?我以前也不信,但是现在我相信了。”
杨持默默不言语,他垂下眼,光洁干净的保温盒倒映一张英俊的脸,男人眼神中有动摇,有迷茫,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爱。
我怎么不相信呢?
他在心里回答。
如果不是命中注定,我们怎么会又在十七年后的玉茗山相遇。
哪怕我们之间的故事从头开始,但我仍旧爱你。
爱怜五岁时候的你,爱慕二十二岁时候的你,还有现在……稍稍为我长大一些的你。
杨持看着傅掩雪的后背,他们这样近,青年身上的香气又不断地扑在他脸上。他想要靠上去,想要和那些寻常爱侣一般双手环住傅掩雪的腰,想听傅掩雪说那些他们错过的岁月里发生的种种。
——但他最后只是抓紧了傅掩雪的衣服,将翻腾的冲动暴烈地压制下去,目送着山峦远去。
冬天太冷,四十分钟后,傅掩雪载着杨持到了玉茗小学的门口。
武老师和校长已经在此提前等候,见到傅掩雪时,几名老师俱是一愣。
“我是来送杨持的。”傅掩雪率先开口道,“送完我就离开。”
武老师咳嗽一声,打破僵局:“傅总,您年初的捐赠可真是帮了大忙,孩子们的活动室不仅翻修了一遍,又添置了不少东西。现在您好不容易来一次,就一起来参观参观。”
校长是个中年女人,脸上虽然布满了皱纹,可腹有诗书气自华,自有一派通透气质,对杨持笑道:“是啊,杨持,傅总,今天学校没什么安排,孩子们下午才到校,我们带你们逛逛,也看看孩子们的学习成果。”
既然两位校长都热情相邀,杨持也不便拒绝,傅掩雪看出杨持的想法,颔首道:“那我就和杨持一起看看吧。”
傅掩雪不是第一次来玉茗小学,年初为了和杨持达成合约开出的条件之一便是为小学捐赠,且他长得漂亮气质清冷,两件事加起来给学校的师生留下了深刻印象。
“……学校自从改了寄宿制以后,住得远的孩子们也不用每天凌晨起床走山路了。一周只需要来回一次。学校里什么东西都有了,孩子们的学习成绩也慢慢提了上去……”
杨持听得心里暖乎乎的,眼神犹如被点墨一般,极其富有神采。
傅掩雪从小生在傅家,他当然知道傅家的能量大,承担起来的社会责任也便更大,但这对他而言只是“需要去执行的命令”,他理解做这一切的义务和社会意义,但现在,杨持的欢喜为这些意义添上了注脚,让这些放在历史长河里许久后才能瞧见痕迹的故事变成了现实的、能触摸到的欢喜。
傅掩雪也跟着笑起来,他喜欢的人,正如冬日暖阳一般,心中常常怀抱对故土的热爱,从来不为风雨折腰。
无论是为了五岁的他,还是如今的孩子们,他所喜欢的杨持,一直没有变过。
“对了,等下还有个老师要过来。”武老师拍拍杨持的肩膀,“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话音刚落,自楼道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大呼小叫:“杨持哥,杨持哥,你是不是回来了!”
活动室们被掀开,一张小麦色的俊脸出现在眼前,杨持愣住了:“阿临?”
阿临全名邱临,和杨持是高中同学。杨持吃火锅那夜接到了阿临母亲的电话,说阿临想来和他见一面,却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邱临见到杨持,和旁人一样,对杨持身边的傅掩雪十分好奇,韶颜稚齿,如远山芙蓉,如此光彩夺目,教人想忽略都难,可邱临不知为何,下意识对傅掩雪很是抵触。
邱临撅撅嘴:“杨持哥,他是谁?”
许久未见,邱临还是直来直往的脾气,杨持见傅掩雪脸色明显冷下来,赶紧拽了拽傅掩雪的袖子:“阿临,这是傅总。掩雪,这个是邱临,我们都叫他阿临,是我的高中同学。”末了又放软了声音,“他爸爸妈妈对我挺照顾的。”